不俗的婆母
在孩子上幼儿园的那几年，我生活过得差强人意，时常借打麻将来排遣心中的郁闷，从而结交了几位牌友，也认识了与我年纪相仿的陈慧，同时有幸认识了她那位不落俗套的婆母。
01
陈慧属于身体瘦削的那一类，一米六左右，烫着时尚的卷发，一对诱人的酒窝凸现在那白里透红的脸上，给爱笑的她平添了几分妩媚。
结婚后的陈慧和丈夫一直在云南经营铝材生意，也算是资产颇丰之家，有独子小林，生得聪颖顽皮，交予婆母刘奶奶在家照顾上学。
02
那年过年回家，陈慧在街头偶遇算命先生，她获悉先生颇有声望，遂即上前替儿算了一卦，惊闻孩子十二岁会犯官纱有血光之灾，需要好生看护，眼看儿子十二岁在即，心里不免犯难了。
她回家后与丈夫及刘奶奶商议，权衡再三最后定夺让陈慧留下来看护儿子至十二周岁，于是在那条我时常经过的小巷里安顿下来。
03
在孩子去上学的时间段里，陈慧便会显得无所事事，婆母担心她无聊，遂引荐她认识了我的朋友王姐，也就有了一段我们在麻将桌上的酣战时光。
作为手头拮据的我们来说，都是小赌怡情，以打发时间。手头宽绰的陈慧总是输，抱怨赌得太小提不起精神，时间长了竟有些觉得不过瘾，恨翻本太难，后来开始频繁出入麻将馆，也就远离了我们的生活圈，但是生性豪爽的她每次见到我们路过都会热情的招呼。
陈慧的婆母年介七旬，中等身材，一头短发，慈眉善目，眼袋很明显，特别干净利落。她每天早上送孙子和陈慧的舅侄女上学，折回来时到菜场买菜，回家后洗衣做饭，做事任劳任怨，极少唠叨，纵有不满也强压在心底。
04
初秋的一天早上，阳光明媚，在门口斜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陈慧神情憔悴，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两手交叉着放在右边伸得老直的大腿上，似有满腹心思，内心在苦烈纠缠的样子。
我骑着自行车路过她门前招呼她，陈慧听见我的声音眼睛比先前睁得大了些，连忙缩回腿直立起身走向我。
我下车疑惑地看着她道:“怎么回事，花容失色了？”
“唉，不说起，人太栽了，输得稀烂！”
“输了多少？”
“你听我说啦，跟你们打觉得小了不刺激，打大点的也是输，输急眼了干脆跑去赌博了，刚开始输哈赢哈，后来也是场场输，大前天一场就输了三万，伢沒哪么照顾，钱输得不少，心里贼疼，也怕不好交差，到屋里睡了几天，今日才起来。”
“哦，跟我们打小牌是委屈你了，但你喉咙也太粗了，赌博不是小事。”
“嗯，这几天着急上火，怕老公晓得骂我，还不晓得哪么堵这个窟窿。”看她的笑容有些凄楚。
“输了也没有办法了，收手就行了。”我安慰道。
“哎！我跟你说个事。”她的眼里忽地闪过一丝亮光，面容变得生动起来，我预感到那定是个温暖的故事。
05
那是前几日的一个的黄昏，斜阳懒散，有几缕暗云在浮动，街道旁的树叶不再是被风挠得乱摆，而是有了凋零的惆怅，风力稍大一点，萎黄的枯叶便会从树枝上黯然坠落，让人唏嘘所有的狂欢终会以落寞收场。
陈慧拖着灌了铅似沉重的腿走在大街上，心像被几股绳拧着般的难受，自责、悔恨、歉疚一齐向她袭来，在家大半年，貌似为了孩子留在了家里，可她根本沒管孩子，成天牵挂的是打牌，输了总想赢回来，可是越输越心急，急红了眼后是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丈夫，孩子，婆婆，还有被忽略了的父母，他们的面容在脑海里一一闪现，突然感觉到了不同往日的亲近，想来愧悔万分，最对不住的还是那深明大义年迈的婆婆，极少挑她的刺，不仅带她的孩子，还带着她的舅侄女，被多少人仰羡称颂，输了钱的心糟和对亲人的亏欠反复炙烤着她，内心着实难安。
她一个人缓步走过了长街来到小巷，不知不觉已是华灯初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脸拉得越来越长，像被霜打过了的蔫相。
进了家，她突然感到周遭弥漫着温暖的气息，一屋柔和的灯光，孩子无邪的爽朗笑声，婆婆忙碌的身影，尤其是看到她身影的刹那，先是一愣，继而会心的一笑，连忙闪身进厨房给她端出温热的饭菜，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
06
那天夜里她不曾入眠，想了好多好多，她不明白人为什么总是会后知后觉，在幸福的漩涡里打转也会迷失方向，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会在落魄时尤显珍贵，也许金盆洗手才是上上策啊。她不敢想像丈夫知情后的横眉怒目，更惧怕他会因气极嘣出冰冷而又绝情的两个字——“离婚”!想到此，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眠的她却在早上沉沉睡去，梦里有泪从眼角滑落。
婆婆中午做好饭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惊觉异带，遂蹑手蹑脚进了卧房仔细端详，睹见她脸上尚有残存的泪光，心里一惊压低了声音叫她。
“慧慧，你不舒服吗？该吃饭了。”
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伸手揉了揉红肿的眼道:“我一夜没睡。”
“心里有事？”婆婆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她心疼。
她索性坐了起来，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决定冒险坦白。
“我赌博输了个大窟窿，赶本也赶不回来了，怕您知道骂我，怕您儿子知道……”她面露难色道。
婆婆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笑容凝住了，但旋即又缓和舒展开来，她缓缓坐到了床边握住了陈慧的手。
“钱输了还有回来的，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反正在家也沒做么事，你看你是玩几天再去昆明还是怎么的，伢有我照顾你放心。”
陈慧一脸极愕地看着她，颇为怀疑地问道:“您不跟您儿子说?”
“看啦，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肯定不说，你们俩好好过日子就是烧高香了。”刘奶奶坚毅的目光迎着她。
“那他要是问起钱呢？”陈慧惶惑地问道。
“没事，万一问起来，就说我生病了，怕他分心没让他知道。”刘奶奶一脸真诚地说。
她终于不再问了，而是从婆婆手里抽出手来，重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良久无语，却泪水泛滥。
07
听说过了几日，陈慧便打点行装去了昆明，我想她的心情肯定是异常愉悦的，婆婆的温言暖语一定伴随了她远行的旅程，还将会绵延此生，不得不叹服她遇上了一位可亲不俗的婆母，实乃幸事！
素来提起婆媳关系便是剑拔弩张，鸡犬不宁，她们是我遇见的最美的意外，一个用爱包容的婆母和一个懂得感恩的媳妇，避开了一场暴风骤雨，确保了家的音符依旧奏出和谐的旋律。让我懂得爱是雨伞，宽容是拐杖，注定不走，寻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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