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自摄友张业
引自摄友张业
引自摄友张业
引自摄友张业
引自摄友张业
引自摄友张业
引自摄友张业
我的故乡在冀中平原,在八十年代,每逢大年三十,孩子们就盼着天黑。大人们忙活一整天也是为了黑夜的热闹。村子大街上每隔几米就有个洞,上面用砖盖着,大约一胳膊深,里面是自制的火药,晚上插上捻,就可以呲出高高的火焰,孩子们叫:“呲花儿。”在大队部,有数口大铁锅,全村人会捐出旧衣服,剪成四方块儿,里面包上谷糠或是锯末,用绳子扎成一个个小布球,放在大锅里,用煤油泡上。晚上,装上独轮车,点燃,用夹子沿大街,顺小巷,一步一个,放满整个村庄。这就是--散灯。
家里热气腾腾,奶奶指挥,大姑、二姑、妈妈、婶婶忙的团团转,大姑揉面,二姑抱柴火烧水,妈妈择菜,婶婶剁肉馅,奶奶在细心的捏灯盏,用黏面,做成圆圆的灯盏,里面盛上香油,栽上棉线做成的灯捻,点燃,放在水缸里,看它飘向那边,据说飘向那个方向,那个方向土地收成好,做生意也发财。屋小人多,忙乱中有时会撞到肩膀,发出哎呦的惊叫。
那时都是烧柴禾的土灶台,烟道围着土炕转一圈,将炕烧的热热的,才会从烟囱里溜走。到了傍晚,家家炊烟袅袅,映着晚霞,像油画,美的令人心醉。时不时还会有人站上房顶叫孩子回家,有时还会有人骂街,拉着长韵,无非是谁谁偷摘俺家的黄瓜,吃了烂肠子之类。
从下午到傍晚,馒头、包子、花卷、蒸了一锅又一锅,那花卷是真的花卷,各种造型,有的像菊花,有的像鸡冠花,上面还点着通红的枣子,有的像狗尾巴花,哦,那是我的“杰作”。饺子,包了盖底又一盖底(盖底、音,用高粱杆扎成圆形平面,放饺子最合适,小时候喜欢伏在上面深深的嗅一下,饺子的面香加上高粱杆的清香,好闻的不要不要的。)做这么多,吃的了嘛?冀中平原的年俗是,新年初一到初五,什么活都不干,包括蒸干粮,包饺子,腾出的时间好拜年走亲戚。
那时空气好好,晚霞红了好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落幕,远山隐隐,终于不见。随着:“气呼”(音,类似钻天猴,是乡民自制,在长长的苇子杆头上绑上小纸筒,里面是火药,点燃后带着一流火光直冲天际。)吱、吱怪叫着冲上天,孩子们大叫着冲上街头,跟在散灯车的后面,一会用脚踢一下,一会用棍子夹起灯盏,丢在柴堆里,惹来一阵怒骂和拳打脚踢,村里的孩子皮实的很,用袖子一抹被打出的鼻血,继续捣蛋。终于,灯盏散满全村,围着村边的几个水坑也散满灯盏。这时候登上村西的高岗,望村子里,像是漫天的星星落入凡尘,可抬头望天,天上的星星一颗也没少。这个古老的习俗,为着就是灯火通明,亮亮堂堂,吓走恶鬼,祈求来年五谷丰登。
年真是有味儿的,火药味、饺子香、煤油味、大枣香、年还是有声音的,吱--吱---嗖--嗖的尖啸,拉长你的耳朵。年是有色彩的,红的晚霞,蓝色炊烟,白色蒸汽。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村里取消了这个民俗,据说是会污染空气,并且涉嫌强行集资。过去都是自发出钱,而且,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或是出东西。但是,开始变得精明的村民不再主动出钱,村里开始摊派,交的多的觉得冤,交的少的、或者没交的偷偷乐,还抱着胳膊说风凉话:“嘿嘿,傻小子放炮,精小子看。”慢慢的,精小子越来越多,散灯的规模越来越小,终至消失。
大家分成了小家,我们搬去了县城,爷爷奶奶相继过世,家因无人居住,先是塌了门口,后来东屋,西屋相继倒塌,只剩下北屋还在,但也遥遥欲坠,成了危房。
2017年的大年夜,家家都在看春晚,忽然想起故乡,思乡之心竟不可遏,乃立刻驱车百余里,赶回故乡。
家快塌完了,竟是无家可归,心生戚戚,漫步踱上村西高岗,看到,村子比过去大多了, 清凌凌的水坑被填平,上面盖成住宅。冀中平原的民居,多为前出暴厦的平房,和城市楼房一样,家家像是一个模子拓出来的。安了太阳能路灯,村子入口有监控,整个村子灯火通明。街上冷冷清清,见不到人影。抬头望天空,只有几颗模模糊糊的小星星有气无力的闪着光。深深吸口气,浓重的雾霾刺激的我大咳起来,咳得蹲下去,咳得流出了泪。
图片为原创#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