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儿女
粗笨的身子凭着几片薄翅在空中一晃一晃地飞着，陈梓甄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当然脚边还是那只扭着的小屁股。杂乱的声音远远丢在了后面，潮水渐渐退去，只剩蝉鸣。月亮高高挂起，甲虫不知疲倦，仍旧保持可见高度飞着，撞向一团团光雾，又一次次重新展翅。陈梓甄毫不知觉地闭了下眼，胡乱甩头再睁开，哪儿还有甲虫的影子。
陈梓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下通道的墙边，对面睡着个脏乱的女人。陈梓甄的头开始蜻蜓点水，没一会儿，抬不起来了……小家伙也紧紧挨着那双熟悉的脚爬下，安心地好像已经躺在一块平滑的地板上。
“轰！”
“小姑娘快起来！一个姑娘家的怎么随便在马路边上睡觉啊！快起来回家去！”
陈梓甄双眼勉强撑开一条缝，只见一团团各色物体飞来飞去。
“汪汪！”
陈梓甄又打起了几分精神，使劲揉了揉眼睛。昨晚那个姐姐请吃的大餐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肚皮呻吟了几声。
“狗狗，饿了吧！走，我们继续回家！”陈梓甄把含糊的话从鼻子里挤出来。
陈梓甄猛得一站，不倒翁似地前后摇了几步，回过神来了。
“狗狗，太阳出来了！我们又有方向了！”
她们再次踏上这条初升的“阳光大道”。
阳光逐渐从宽敞的大路溜进了老旧的小巷，深绿的青苔藏在砖缝里，偷偷探出个小头。
陈梓甄突然眼前一亮，走了很久的双脚竟生出了劲，朝一个深绿的铁门旁的木制长桌跑去。到了桌前，一只只栩栩如生的昆虫、吐着信子盘起的蛇、欲展翅高飞的鸟儿、下一秒就飞快逃走的蜘蛛……桌上的小型动物园令陈梓甄惊喜不已，她轻轻用指头摸了摸，干草的韧劲与股股清香，更加点亮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奶奶，这都是你做的吗？用草编的？”
老人抬起头，一个成年人，深色衣服包裹着雪白肌肤，成熟微卷的黑发贴着两颊，脸上却是灰尘油脂混杂的斑驳，隐隐约约还有一股莫名的傻气从那双水波粼粼的眸子流淌出来。
“哈哈，随便玩玩，解解闷。”
“奶奶，你好厉害呀！”
“我啊，从小就喜欢摆弄这些玩意儿！老了，也可以和我作作伴嘞！”
“奶奶，你孩子呢？他们不来和你作伴吗？”
“走啦，去他们想去的地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为什么不让他们陪着你？或者让他们和你学做这些漂亮的小家伙？”
老人摇摇头，慈祥地看着这个孩子。
“他们有自己的想要做的事，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他们认为自己活的有意义，不给社会负担，我也就满足啦！何况我还有能力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他们还时不时回来陪陪我，够了，够了啊……”
老人满脸的皱褶盈满一汪阳光，幸福的涟漪一阵阵化开，饱满松软的面容，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浆。
“孩子，你从哪儿来？”
“我？我追甲虫来的！”
“咕噜噜～”陈梓甄顿时红了脸，微微垂下了头。
“孩子，饿了吧！我家里烙着饼呢！我一个老人吃不完这么多，大部分我也是送邻居！吃点吧！你别说，我不禁这小动物编得好，烙饼的手艺也不差哩！”
“真的吗？可是……”
“孩子，没事！谢谢你陪奶奶说话了！”
紧接着，老人佝偻着要慢慢走进铁门同一侧的木门内，泛黄墙壁围起一片神秘的小天地，一切大大小小的物品整整齐齐，轻薄的电视驾在铮亮的梨花木柜子上，左右两边各放着一只白鸽和一只蚱蜢——一个和平使者，一个勇猛的守卫，好生有趣！老人从灶台上抬出了热气腾腾的灰面饼，甜香的香气已经钩住了门外两只“馋虫”！
陈梓甄嘶呼嘶呼地吃起来，那就叫一个手忙脚乱——几根葱白手指在饼上跳舞，时不时蹦上耳垂，舌头抚摸过嘴里小块面饼的每一处，牙齿迫不及待赶来尝尝鲜。四散的白气遮不住两人的笑颜和一小节毛茸茸的小尾巴。
“奶奶，真好吃！你的手艺太棒了！但是我要赶回家了，不然妈妈会担心的！”
“好啊，乖孩子。你喜欢这只蝴蝶吗？”
“喜欢！”
“奶奶送给你了！”
“谢谢奶奶！”陈梓甄两手轻轻捧住那只翩翩欲飞的蝴蝶，怕折了那对宽大的翅膀。
“奶奶再见！我会回来给你作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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