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上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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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平地惊雷

近些日子，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议论着文翠街的老王，老王是个铁匠。早些年铁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业，他们用坚韧的锤子将火热的铁块打造成各种形状，用来满足人们日常所需。随着时代的进步，大多铁制品都是通过机器生产，不再需要铁匠手工制作。

老王打铁生意日渐萧条，若不是几个老街坊友情光顾，早就歇菜停业了。就这样，一年里烧铁炉也生不了几次火，生活可谓捉襟见肘。

至于老王最近为什么这样火，确切地讲是因为他家养的一头猪。有人说，嘁，一头猪有什么新奇八卦，会学驴叫还是会学狗咬人？现在是信息爆炸时代，甭说狗咬人，人咬狗都算不上新闻。

这话咱不抬杠。但是，假如你听到下面这句话，一定会把“嘁”换做“哦”，或许会再加上“买噶”两个字。

“俺家的猪啊，会上树！”

这话谁说的？小城人都这样传，说是老王遛猪时亲口所言。老王家的猪有人见过，但那头猪会上树谁也没见过。

一开始老王说这话的时候，熟悉的老街坊们怕抹不开面子，有的象征性地摸摸老王的猪，说，嗯，看好你呦，加油！有的拍拍老王的肩膀，说，降压药，千万别私自加量，容易产生幻觉，一定要遵医嘱。

这些言语只是部分人面子上的话，大部分人的话都藏在心里：老王老年丧偶，儿子又不在身边，莫非记性不好，吃重了药？老王莫非夜里睡觉没盖好被子，着了凉？老王莫非梦游，一个人去了驴圈？老王莫非……反正除了他自己，没人相信他的话。

老王胸口拍得啪啪响，说他打了一辈子铁，往刀背上吐口唾沫都能溅起一片火花。他的话，丁是丁卯是卯。将他家的猪，训练成一头不借助任何工具、任何外力而独立上树的猪，这是他今生的梦想。百天之后，人民广场中心，就会让梦想照进现实。老王承诺，现场公证，房产担保，如有食言，可将自家房产变卖，所得房款全部捐献灾区儿童。

那天是老王六十六岁生日，老伴走了，他要为自己准备一份生日厚礼。

              第二章  金桐玉叶

老王无癫痫病史，无精神病史，给人的印象一向是安分守己，踏踏实实。老王房产虽然不大，但地处改造区域，拆迁补偿事宜正在商讨中。据可靠消息，新小区一旦建成，能分一套一百五十余平单元房。老王初步进行了估算，按现在房价，从他这辈人往上数，三辈人打铁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套房。

老王从不打诳语，老王说话没水分，街坊邻居都相信他。老王话一出口，十分钟不到，轰动了文翠街；一小时不到，沸腾了小城；次日清晨，便上了头条。

“老王家的猪会上树“这条新闻，相比那些原配携众大街怒扒小三衣服、某某明星前夫与现任妻子闺蜜在车上好嗨呦被狗仔队发现偷拍上传等等，不知要新颖多少倍。

那些新闻都不叫新闻，三分钟热度一过，便烟消云散，人们大都有了视觉疲劳。老王家的猪则不然，人类从爬行到直立行走尚且经历了几十亿年的漫长岁月，何况是头猪。猪，虽然在家禽家畜中寿命算是比较长的，但也只不过二十来年光景。二十年，就算它不吃不睡，所有时间都用在训练上，练成一头不借助任何工具、任何外力而独立上树的猪，这事谈何容易？这才叫做新闻，简直是出类拔萃。

何况人家有精确时间，精确地点，精确到城中心人民广场里小城人引以为傲的那颗法国梧桐树。

法国梧桐，简称梧桐，有行道树之王的美称。人民广场这颗梧桐可不一般：高五点二五米，直径零点三五米，树冠最大直径三点三米。

有人说，这种树在我们那儿，遛狗的功夫都能撞见十多颗，狗走到树下都没有占地盘的欲望。

这人要是说好听点，那是井底青蛙；说难听点……算了，万一被网爆那可不得了。要知道，此梧桐并非彼梧桐，这可是知名网红赵姐“回眸一笑”自拍照中的背景，与你们那儿狗都不愿占地盘的梧桐能相提并论吗？

“回眸一笑”一经上传，人民广场立马成了铁粉们的打卡圣地，每天来梧桐树这儿拍照留念、直播带货的人络络不绝。当地人眼光独到，连天加夜将人民广场里里外外捯饬了一遍，划为AAAA景区，二十四小时全天开放，票价二十。

票价虽然不高，但与梧桐树合影留念需另交费，每人每次十元；以梧桐为背景直播，每小时五百元，不包括节假日。节假日允许价格上浮，上限三倍，以当时客流量为准。

人民广场梧桐树景区，间接的为十多名职工提供了一个下岗再就业机会，一时间声名远扬。老王家的猪百天之后要来这儿现场上树，无疑对地方经济又带来了新一轮的刺激。景区负责人立刻做出回应，老王家的猪上树那天，梧桐树景区给予两小时免费直播时间。这一天，很期待，很多人已开始倒计时。

              第三章  傲蓬出世

百天的等待无疑让人心焦，人们开始将目光转移到老王家的猪身上。好奇心人皆有之，老王家的猪到底是一头什么样的猪啊？老王家地处老城文翠街西头，两间破瓦房、一个蛤蟆都转不开腚的小院，平日里叫花子都懒得上门乞讨，一夜之间忽地门庭若市起来。

且不说娱乐主播如雨后春笋般一下冒出百十个，单说那些慕名而来拍照留念的人，将老王家里三层外三层一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猪在老王怀里兴奋地发出虎一般的长啸，让靠前的人们大饱了眼福。

这头猪老王起名傲蓬，有与天蓬元帅相比更胜一筹之意。傲蓬长相的确与众不同，有诗为证：

  卷脏莲蓬吊搭嘴  耳如蒲扇显金睛

  脑后鬃长排铁箭  獠牙觜出赛银钉

傲蓬体长七十（厘米），肩高三十（厘米），根据老王吃力程度初步估计，体重肯定不低于九千克。

人们的焦点并非是傲蓬长相，而是它的蹄子。傲蓬的蹄子并非像人们期待的那样有过豕之处，一样的前直后弯、无吸盘、不分叉，和常猪无异。那它将如何上树呢？“不借助任何工具、任何外力而独立上树！”这个前提的确让人浮想联翩。

老王说，傲蓬可不是一般的猪，是自家老母猪亲生。虽然他家老母猪与寻常百姓家母猪并无异处，但傲蓬在娘胎里就与平常猪仔有所不同。平常猪仔三四个月一窝，一窝少说七八头，多的十一二。傲蓬则不然，在娘胎里足足呆了半年之久，并且一胎只生它一个。

傲蓬出生那天老王一见也是心惊肉跳，原以为老母猪误食辐射食品，导致腹中猪仔变异，因而长成这般模样。后转头一想，半年前海水还不曾受到辐射，再说小城离海千里之遥，这个想法太牵强。傲蓬之所以生得如此模样，原因只能有一个——随父。

傲蓬的生父是谁老王从没见过，但邻居二狗子见过。

              第四章  身世之谜

这事要追溯至半年前的那天深夜，二狗子喝得醉醺醺回家，走到老王家门口，忽见一黑影从墙头上一跃而下，落地一顿，转身便没了踪影。二狗子一惊，立马醒了酒，以为老王家招了贼，后一想不由笑出了声。老王家徒四壁，耗子进去都得哭着出来，这贼，也太没眼力见了。哈哈，一定是眼花了。

二狗子天亮以后将这事儿讲给老王。老王压根也没往心里去，只当二狗子酒后胡话。

老王打铁是把好手，但干其它活却叫人提不上台面。打铁生意每况愈下，老王是靠卖猪仔糊口。没料想老母猪生了十二只崽后变了性，以前见到老王请来的种猪都是摇头摆尾、兴高采烈，后来却异常的抗拒，咬得种猪一屁股坐地不起涕泪交垂，惨叫声差点儿没将老王家的屋顶给掀了。老王只好花钱另请了一头，结果依然是闺女穿娘的鞋老样。

老王没办法，只得节衣缩食，由着母猪的性子来。只盼着它哪天心情舒畅春心荡漾。谁知这一等就是半年，愁得老王头发都白了大半。眼看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夜里忽然飓风狂舞、电闪雷鸣，老母猪哼哼扭扭，竟产下了傲蓬。老王信奉天生异象必有奇才，傲蓬以后必定出豕头地。

但傲蓬生父究竟是何方神圣老王百思不得其解。那晚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二狗子的话来。老王性子急，心念一动，人已到了二狗子家。二狗子还没睡觉，正在家里自酌自饮。老王不由分说，一把将酒瓶夺下，让二狗子细说一下当时情形。

二狗子打趣道：“怎么，您老家里玉镯丢了？”

老王说：“甭说玉镯，就是金砖，如果老哥哥有，肯定掰你一块。老弟，好好想想，那晚究竟看到何物？愈详细愈好，老哥哥不会亏待你。”

“就你？”二狗子强忍住笑，心说吃饭都成问题，还敢说不会亏待俺的话来，真是猪鼻子插葱，装象。但见老王一本正经两眼放光的模样，还是将那天情形从头至尾重讲了一遍。然后接着说道：“那晚过后，俺心里总觉不踏实，后仔细回忆一下，那黑影果真是有。从墙上跳下来，好像还回头看了我一眼，两边嘴角闪闪发亮。”二狗子回忆起来不觉头皮发紧：“老王，那贼不是人，是怪物。俺不敢说，怕您笑话！”

“真的？”

“真的！俺拿二十年女儿红担保。“二狗子指着屋里，信誓旦旦。

“是不是这个模样？”老王从怀里拎出傲蓬，呈在二狗子面前。

              第五章  重金求猪

傲蓬两眼一瞪，冲二狗子“嗷”的一声长啸，二狗子没留神，一下蹦出三米远。这家伙个头虽然不大，但两颗獠牙足足三寸长，面貌极其狰狞。

“像！简直太像了！”

二狗子又惊又喜，掏出手机对着傲蓬“啪啪”就是一通拍，然后点击百度搜索，页面显示：侏儒猪（学名：Porcula），哺乳纲、猪科，地球上体型最小的野猪。又名姬猪、俾格米野猪。主食草树根，昆虫。分布于印度阿萨姆邦，总野生种群少于150只。

“原来是这么个东西！”

老王、二狗子长舒一口气。傲蓬生父究竟是何方神圣终于有了答案。但远在印度阿萨姆邦的俾格米野猪，从何听闻老王家有母猪，不远跋涉千里与其相会，萌生了一夜情？

据某头条爆料：国内知名主播钱姐，以现场直播生食珍禽异兽闻名，坐拥粉丝数千万。不论天上飞的、水中游的、地上跑的全都吃遍，唯独没吃过俾格米野猪。钱姐为一饱口福放出话来，不惜一切代价重金求猪。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印度有一小哥，名唤阿三。历尽蚊叮蛇缠、熊坐猪咬，终于捕获一头俾格米野猪。几经辗转，来到内地。途经广场，见一群大妈随着《吉米》音乐节拍载歌载舞，一时技痒难耐，放下猪笼大秀其舞。舞姿分外妖娆，引无数大妈尽折腰，十曲终了才尽了兴。回头去拿猪笼，发现猪笼大开，俾格米野猪没了踪影。至于这头猪是否是傲蓬生父有待考证，但阿三身无分文深夜扒火车回了印度这是事实。

              第六章  夜探王府

且说这么大场面老王平生第一次遇见。老王是干啥吃的？老王是铁匠出身，万物无非我造，异质殊形皆妙。老王是诸葛亮立军令状——面不改色心不跳。

老王说，拍照，行！直播，也可！但有一条，不准扰民，请大伙自觉排队。拍照，即拍即走，直播，每人暂定一小时，来的都是客嘛，咱们一视同仁，希望大伙自觉遵守。

老王话一出，人们便自觉解散了包围圈，从院门依次站队，排起的长龙如长城般蜿蜒。论自律，非小城人莫属！老王很欣慰，转身回屋，拿出一张红纸贴在门旁，上面写着：

接待时间：周一——周五 ，早9：00——晚5：00。其他时间谢绝来客。

之所以定时定点，老王说了，因为每晚要抽出三小时训练傲蓬。傲蓬可不是铁打的，那是肉身，睡眠时间一定要充足。周六、周日，他与傲蓬要去户外放松放松，释放一下压力，以此来应对即将到来的人民广场梧桐树景区之极限运动——奇猪上树。

老王说话算话，只在规定时间内迎客，其它时间无论大咖、网红还是主播，给再多的钱也不接待。谁怕钱咬手啊？一个油头粉面名唤达令的男主播偏偏不信这个邪，夜里偷偷翻进老王家院墙，想来个独家报道，上头条，赚流量。进了院才发现屋门反锁。从门缝里细瞅，发现烧铁炉中火蛇狂舞，老王背朝外叮叮当当敲打着什么。

达令一见心里犯了嘀咕，老王说得明明白白，不借助任何外力、任何工具，将傲蓬训练成一头独立上树的猪，这分明就是作弊，利用职业之便锻造工具。达令转头一想不对，如果借助工具上树，那老王就是食言，这个用来容身的小院就得拱手送人，以后岂不露宿街头？老王是个明白人，不会干这种傻事。难不成老王是将锻造的工具细微化，做成植体植入猪的蹄内？

达令心中狂喜，如若拍到真凭实据，等到傲蓬上树那天，将这事往外一通，哈哈，想不出名都难。

达令打开手机镜头，嘴一咧忍不住笑出了声。老王闻声一惊，放下手中物件，目露凶光，转头大喝一声：“谁？”

达令一哆嗦，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屋里的灯光也随即熄灭。达令弯腰去捡手机，“咔哒”，门栓响了，达令连滚带爬飞一般翻身上了墙，只听身后“吱呀”一响，达令身子已到了院外。

手机丢了不说，膝盖、小腿血丝直冒。达令疼得呲牙咧嘴：“哼哼，俺达令是谁？俺一定会回来的。”达令愈挫愈勇，至于能不能心想事成，这是后话。

              第七章  节外生枝

且说百天之约这天终于来临，天不亮人民广场便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景区负责人彻夜未眠，组织工作人员将人民广场重新做了布置，百余名主播早已就位，以梧桐树为中心呈靶子型散开。那场面，用白云的话说，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场面真是相当的大。人们喜气洋洋翘首以盼，等待见证“奇猪上树”这有史以来最为惊心动魄的时刻。

离商定时间九点一刻还差五分钟，老王与猪却迟迟不见影踪。人们迫不及待，景区负责人更是心急如焚，无奈老王电话不接、语音不回。

一波主播稍稍来迟，一看情形立马调转车头向文翠街飞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路跟拍老王与猪入场，也是一个不错的机遇。

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赶到老王家。只见烟囱站岗，铁将军把门。达令一见自报奋勇，请大伙儿稍安勿躁，他前去打探打探。说罢身子一纵，双手已牢牢扣住老王家墙头，双臂一用力，一个鹞子翻身，人已到了院内。俗话说，铁裤磨出洞，功到自然成，这话的确不假！多次的翻越磨合，别说老王家不到两米高的墙头，就是乔家大院的院墙，在达令眼里不过是再加个五米助跑的事。

费话不多说，单说达令轻车熟路进了老王家院子，只见屋门大敞，老王与猪皆不见影踪。

消息一出，众人一下炸了锅。有人说咱们准是走错道了，人家抄近道早已到了广场；有人说老王八成没训好他的猪，有可能携猪潜逃……吵闹声惊醒了邻居二狗子。二狗子自酌自饮至零点，还没起床。

“谁他娘的家里死错了人，一大早吵吵把火，想干啥……”

二狗子眯缝着眼趿拉着鞋，骂骂咧咧将院门打开，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二狗子一晃，酒立马醒了八成。俺的娘！足足百人有余！带着长枪短炮又是里三层外三层将老王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二狗子一看这阵势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忙低头哈腰问其原因，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二狗子哈哈大笑起来：“大伙快散了吧，老王搬家了，不在这儿住了。”

              第八章  扑朔迷离

“搬家了？”

“搬哪去了？”

“老王买彩票中奖了？”

众人一愣，又七嘴八舌起来。

“老王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说。”一冰冷声音从墙头上传来。不用问，听声音方向定是达令无疑。

“怎有此说？”二狗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达令轻哼一声：“前天晚上十一点，老王还在家里。”

“晚上十一点，不在接待时间范围，你怎知道老王在家？”

“俺……”

达令没想到二狗子能有此问，一时卡了壳。

“莫不成想偷拍？”

“没错！看他翻墙娴熟的样子，像上自家床一样……”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真是言多必失啊！达令心中后悔，一跃从墙上下来，“俺亲眼所见，信不信由你们。”反正话已出口，多说无益，只能越描越黑。虽说来的次数不少，但老王早已有了防备，门窗都用床单被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甭说锻造何种物件，外面连灯亮都看不出来。只是那叮叮当当的声响，还能感知屋内有人。

“这位小哥说得没错。”二狗子向达令点点头，说道：“老王，是昨晚搬走的。”二狗子顿了一下，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老王说是搬家，走时只带了傲蓬，院子赠予了俺，包括那头老母猪。老王说新家就是新家，旧物件一概不要。新家在城东新区天韵府，六栋101。”二狗子说罢打了个哈欠：“去吧去吧，一看便知。”说罢转身关了院门。

甭说城东天韵府，就是京城金銮殿也得进去将老王找出来。大伙儿气焰高涨，马达轰鸣，不大功夫便到了天韵府。

              第九章  峰回路转

天韵府高贵典雅，大气华美，大伙到了地方才回过味来。坏了，上了二狗子的当了。天韵府房价千万元起步，小城楼盘首屈一指，老王就是将自己院子卖了，在这儿也只是买个坐便大的地方。

天韵府保安高大威猛、气度不凡，大伙一见气焰先自消了三分。虽然不信二狗子的话，但这是找到老王唯一的线索，只能硬着头皮过去看看。

天韵府保安虽然威猛倒也和善。问清了原委同意放行，但只允许派两个代表过去，其他人员在小区外等消息。一下放这么多人进去，如果被业主投诉扰民，他们就得卷铺盖走人。

达令自报奋勇首先抢了一个指标，本着男女平等的原则，大伙另选了美女主播艳儿一同前往。

天韵府古香古色，中西合璧，繁华与宁静共存，阔绰身份不显自露。二人走走停停，心中默念六栋101，按指示牌方向一路找寻。

走着走着，忽觉眼前一亮，真是个好去处：树成荫，花似锦，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溪水清澈透底，无数条锦鲤时而游上，时而下，时而不知去向。

二人正在赞叹，耳边似有音律传来，纯净、自然，仿佛一切尘嚣都已远去，只有这天籁之音。

二人索性止步细听。一男性声音，略带磁性，随着音乐节奏轻声附和：“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二人循声望去。万花丛中，有座六角亭，亭上各角，分别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仙鹤，晨阳下放射出万道金光。

亭子中央有张石桌，石桌旁有张金色檀木逍遥椅，椅上躺着一人，着古铜色睡衣，眯着眼，左手持杯，右手打拍，左腿搭在右腿上，那抑扬顿挫的和声，便出自此人之口。

达令定睛一看，好像被人照头一棒：“靠！老王！”

达令三步并作两步，风驰电掣间人已进了亭内。一股异香迎面扑来，达令胃里不禁咕噜一下，这香味定不是茶香。达令顾不上多想，一把将老王手中茶杯夺下，喊道：“盼星星盼月亮，大伙儿眼睛都盼瞎了，您老怎么还在这儿惬意呢？快起快起，跟俺去广场。”

“谁？”

老王一个激灵坐起，随即又坐了下来，冲达令破口大骂：“打死你个龟孙，吓死俺了。”

“老东西，怎么张口骂人呢？”达令气得咬牙切齿，刚要回骂，只见老王面红耳赤，双手紧紧捂住裆部，一缕白烟伴着腥臊之味，从老王指缝袅袅升起，达令一闻顿时怒气全无。

达令捏着鼻子讪汕道：“不好意思哈老王，一不小心弄脏了您老的裤子，俺也是心太急、心太急！不然，等您老的猪上树回来，脱下来俺给您洗洗？“

“滚蛋！俺不缺裤子。”

老王脸色铁青，下了逐客令。

“好!好!好!俺这就走。您老赶紧换衣服，俺在这儿等。老王，傲蓬呢？牵出来俺先替您看着。”

“傲蓬？锅里。这么香，你鼻子瞎呀。”

“啊！”

达令大惊失色。

“靠！疯了吧你，老王！”

只听一声娇叱，原来艳儿也动了怒。

              第十章  水落石出

艳儿与达令一前一后到的六角亭，达令冷不丁一声吼，吓得老王小便失禁脏了衣裤，被艳儿看了个正着，因而退在亭外一直没好意思上前。听老王这样说，二人不禁又惊又怒。

艳儿不顾腥臊扑鼻，一步跨入亭内，两眼冒火，嘴唇发颤，指着老王鼻子大声质问：“老王，今天是你上树的日子，不是，是你的猪上树的日子。人民广场万众瞩目啊，都在那儿眼巴巴等着盼着。等你的猪上了树，你就成了知名网红，俺直播间人气也上去了，岂不皆大欢喜？你你你怎能将它炖了？”

老王从椅子上“嗖”一下窜到达令身后，红着脸反问道：“丫头，当了知名网红，又能怎样？”

“当知名网红，能挣大钱啊！这都不知道，你差心眼啊？“

艳儿气不打一处来。

“钱也，纸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这么多钱有啥用？”

老王侧着身子，嬉笑反问。

艳儿愈加的气急败坏：“你脑袋莫非被驴踢了？有钱就能穿名牌，住大别墅，吃山珍海味，啥都不用干。”

老王右手往东一指，狡黠笑道：“你们看看，俺现在还有当网红的必要吗？”

一幢具有乡村风情的欧式别墅，坐落在苍翠树木掩映之中，6101金色门牌，晨光照耀下光芒四射，置身其中恍如隔世。

“俺家的猪啊，会上树！”老王靠着自己炮制的噱头，早已赚足了眼球捞足了金，他的猪已经成功地上了树。

二人如梦方醒，互相对视了一眼，向老王竖起大拇指，齐呼：“靠！老王，I服了YOU！“

“不送。”老王躲在逍遥椅背后，满面逍遥。

二人转身欲走，达令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看了眼大别墅，转身冲老王嘿嘿一笑，说道：“老王啊老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扯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钱捞足了不错，难道不怕遭网爆吗？恐怕以后将永无宁日啊！”

老王哈哈大笑：“网爆？量你们不敢。”

“怎么，玉皇大帝是您老拜把子？”达令不屑。

“这个俺可高攀不起。”老王反问达令，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达令说，全城人都知道，今天是您老的猪上树的大日子。老王笑道：“我说的是阳历。”

达令说：“四月一号啊，比俺丈母娘生日都记得清。“

“不错，今天的确是四月一号。”老王话锋一转，狡黠的眼神再次显现：“四月一号的话，你们也信呐！”

达令一愣，茅塞顿开：“靠！愚人节！”脸色瞬间如开水烫过一般。艳儿仿佛也受了感染，脸色和达令无异。二人向老王鞠躬拜别，再无言语。

  “老王家的猪会上树！”这条新闻终于烟消云散，但“猪上梧桐——胡扯八诌”这条歇后语却流传下来，热度经久不衰。

小城人日常聊天，如若不信某人的话，便会启用这句歇后语：“俺信你个鬼！你的话，纯粹是猪上梧桐——胡扯八诌。”

俺是浮云，俺不是小城人，俺的话丁是丁卯是卯。如若不信，老王可以作证。《猪上梧桐》到此告一段落，正是：

    平地惊雷震四方  铁裤磨洞费思量

    吹吹打打尿湿禁  心静无梦到天亮

  注：斜体字，《西游记》原文摘选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