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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帐未暖,春宵亦难度。
夜雨潇潇,一灯如豆。
男人披上黑色的长袍,一把古剑握在手中,他内襟拉得很高,挡住了半张脸,他细碎的头发挡在前额,只有那英挺的鼻子与一双坚毅的眼睛使他精神焕发于外。
女人从床上爬起,她纤长又白嫩的手臂攀覆在男人的胸前,女人声音温软,却带着一丝不舍的情绪:“真的要走吗?”
男人没有回头,尽管女人的半个身子都露于外侧,但他依旧不带一丝温情:“说走就走,说一不二。”
女人哼声道:“赶着去送死吗?去了就是拼个你死我活。”
男人道:“你死我活便是我活着的方式。”
女人收回手,她皱眉道:“你们这些江湖人可真是无情,竟是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
男人已经起身:“雁过留声人去留名,在江湖上行走,有的只是个名号。”
男人又转过头道:“你的醉红楼也是开得风生水起,明明可以收手做个良家子,又为何甘愿做个风流妇?”
女人坐在床上,她墨色长发披至腰迹,她轻笑道:“你的江湖是人要有个名号,我的江湖是人要有足够的金钱。”
男人点了点头,只道了句:“后会有期。”
风声正紧,江上芦苇已有人高,第一缕阳光洒向江面时,那一叶扁舟便已行至岸边。
男人站在高坡,他看着来人道:“请阁下赐教。”
与男人的一袭黑色长袍的侠客行头相比,来人则是穿着褐色麻衣,他戴着遮阳的草帽,手中是一把断刀,来人恭手道:“阁下在此等我多时?”
男人道:“你不需多问,因为你我今日便是一决生死。”
麻衣男子又问道:“敢为阁下姓名。”
“待我杀了你时,你便会知道我的姓名。”
麻衣男子点点头,他不会问若是男人死了又会怎样,因为死人就是死人,什么都没有,即使是名字。
“请”
齐人高的芦苇被劲风吹得弯下了腰,江波微动,金灿灿的波纹映着阳光,到处都是火红的一片,分不清是水在太阳里还是太阳在水里。
原来水天早已相接。
劈练般的剑光闪动,“呛呛”如惊雷的兵器相接声。
风停而江清,变化只在瞬息,芦苇换了颜色,是红色。
麻衣男子的刀还在手中,他长叹一声,他的眼里满是寂寞。
猎户所打的毛皮在集市上卖上了好价钱,他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一部分钱置办年货,另一部分拿去逍遥。
“诶,大爷,来嘛,我们点翠楼的姑娘保证让您快活。”说话的女子眼中含媚,一声娇语喊得人整个都酥了。
猎户犹豫着看对面闭门的醉红楼,他掂量着自己的银子道:“这个醉红楼....”
女子听了醉红楼三个字,柳叶眉都蹙成了八字眉:“去那破楼做什么?楼里只有一个毁了容的女人,不人不鬼的你不怕么?”
女子拉着猎户又笑道:“真是滑稽,早一年还有个年轻人总是去那破楼里光顾,口味也真是够重的了。”
猎户好奇道:“那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女子摆摆手,一脸晦气的样子道:“估计也是个傻子,模样还不错,就是天天幻想着自己是第一剑客,非要去跟武林盟主比武。”
猎户摇着头道:“武林盟主怎么会跟他比武?又无名无姓。”
女子嫣然一笑道:“大爷叫什么啊?今晚你便是我们的武林盟主。”
2.“嘿,快看,这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易恩仇。”酒肆里几个粗布衫的大汉聚在一起,他们指指点点,却又压低着声音议论着。
“武林盟主的儿子?一个小白脸子,中看不中用吧?”
“别胡说,听说他武功已达化境,下个武林盟主就是他了。”
“别是绣花枕头,我们去会会。”
青旗酒肆中,几个大汉围住了一个白衣年轻人,他们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而年轻人则是巍然不动,他的脸冷冰冰的无任何表情,他喝着自己的茶,他的眼睛也只看着自己的茶碗,他要做什么事,没人能打扰他。
一柄大斧将桌子劈成了两半,大汉群涌而上,而那桌前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他们转着身寻找,却见年轻人坐在了他们曾经坐过的地方,他还在喝着茶。
“哈”一个青面大汉挥着狼牙棒向年轻人砸去,剑光一闪,谁也没见到年轻人出手,只是那大汉的胳膊却少了一个。
鲜血止不住的向外喷涌,而年轻人则是冷冷的看着这些人。
“少盟主真是英雄少年,我等拜服,拜服。”几人说着便落荒而逃。
酒肆的店主是个小老头,泛黄的脸上只剩耷拉下来的褶皱,他的背上似有一个大石头压着,步履蹒跚:“大爷,我这桌子,这,这人手。”
易恩仇将一定银子放在桌上,他转身提剑,而小老头却又到了他的面前,那定银子被放在了他的手中,小老头笑道:“算了,算了,今天算我倒霉,不过我也不算倒霉,因为我还能多活几年,看别人倒霉。”
易恩仇被小老头的话提起了兴趣,他问道:“谁倒霉?”
老头指指那只手道:“这大汉不是倒霉了。”
易恩仇又问:“你在这酒肆总能看到别人倒霉?”
小老头又摇摇头道:“我这人有预知能力,哪里有倒霉事,我就在哪开酒肆。”
“哪有你这样的卖家,你的酒肆有人倒霉,你不也跟着倒霉?”
小老头轻笑道:“我小老头有一乐趣就是看别人倒霉,我挣的也不是活人钱,而是死人钱。”老头说罢,远处几声惨叫,是那几个大汉的,小老头笑笑道:“他们不给我茶水钱,还想跑,真是太没礼貌了。”
易恩仇挑了下眉道:“老前辈,时候不早,我还要赶路。”
“好好”小老头也跟在了易恩仇的身后。
易恩仇冷眼看着他问道:“你是笃定我要倒霉?”
小老头依旧笑眯眯:“你叫易恩仇,你倒霉的事多了,我小老儿等着给你收尸。”
大雨倾盆,血水混着雨水顺着青石板流入巷子两旁的水道,易恩仇的脸色泛白,他那如雪的白衣被雨水打湿,被泥水着色。他将剑插在青石中,对面是死了一批又一批他认识的、有名的或是无名的江湖人。
小老头又出现在易恩仇身边,笑道:“做了武林盟主也是要倒霉的。”
易恩仇舔了舔嘴唇,那一丝涩涩的味道让他又精神许多,他冷笑一声问道:“什么样的人不倒霉?”
街道上户门紧闭,对面是一栋红色小楼,上面破败的牌匾被雨水冲刷,依稀可看出三个字“醉红楼”,二楼的小窗被人用小棍支起,一个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小老头笑道:“你看上面的女人好不好看?”
易恩仇的眼睛已经有些花,他当然看不清那女人的脸,他只能看到一个寂寥的身影,那样的身影,他在自己的母亲身上也见过,印象中,自己的母亲一直都在等一个人——他的父亲。
易恩仇道:“好看。”
小老头笑道:“所以她也倒霉,漂亮的倒霉,惊世的倒霉,易恩仇倒霉,武林盟主也倒霉”雨越下越大,易恩仇觉得自己身体在慢慢变冷。
“有名有姓的倒霉,无名无姓的也倒霉。”
易恩仇笑了,他问道:“那这世上的人岂不是都倒霉?”
小老头转过身,眼睛亮了亮,道:“你说对了,都倒霉都倒霉。”
易恩仇抬头看看天,雨势小了。
“我还不算太倒霉,因为你会替我收尸。”易恩仇的声音越来越小:“这就不算倒霉。”
小老头拍了拍头,也恍悟道:“是啊,那我岂不是很倒霉?”
——江尾风袭入襟,衣比江冰薄。佳人困倚红楼,侠客飘零江湖。雁留声,人留名。喽啰,人物,命由我由他。
倒霉倒霉,十年灯火,都在江湖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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