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泽带着他的狗黑毛开始逃亡。黑毛是只黑色的狮子犬,对压根没什么朋友的木泽来说,黑毛就是他的朋友。
现在,木泽靠墙躺在昏暗的巷子里,浑身都是血,他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次逃过追杀了,每天只有短暂的时间,他才能想起自己到底是谁,除此之外,似乎无时无刻都有人在用铁锤锤他的脑袋。
提起逃亡的原因,木泽还勉强记得。他这人吧,用俗点的话说,混得并不好,毕业好几年,还是个小职员,看不到上升空间,没女朋友,注意,是没女朋友,从没女朋友,快三十的人,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也没钱,住在合租公寓,长得吧,算不上帅,但也不至于丑,总之就不上不下。平常交际也不多,有几个熟识算得上朋友的人,但到底也不太熟。闲暇时间,也没出去逛的习惯,只会宅在家里打游戏。平常也不乱花什么钱。要是打游戏不算爱好的话,木泽也不知自己有什么爱好。但不好归不好,总不至于要命。而一切源头,都要从那天经过富乐广场开始。
那天,周末,育皇石新出的游戏木泽玩得烦了,他就带着黑毛出去转悠,散心。木泽租的公寓离富乐广场不远,本来他带着黑毛在第四公园散步的。只是走着走着,饿了,便想到富乐广场找吃的。富乐广场地下一层有家老鸭粉丝汤,木泽的最爱。他曾经无聊算过,在过去一年,他已经吃了264次,马上就是265次了。那家店实惠不说,也是富乐广场少有几家能带宠物进去的店。
富乐广场在联邦厚土大区下属的美因滋区北部。属于厚土区侧重研究的地带,在富乐广场四周,聚集着不少研究所。时常可以看到运着研究材料、器械的运输车或飞行器出现。研究所有属于联邦政府的,也有些大型机构的,研究方向多种多样,生物工程、动力驱动、武器装备等等。
那天当木泽带着黑毛到富乐广场后,半空突然掉下辆小型运输机,运输机起火后,很快发生爆炸,引起一阵恐慌。当时木泽带着黑毛就在附近,爆炸发生时,冲击的余波还将木泽和黑毛掀倒在地。
木泽本着绝不惹麻烦的心思,爬起来后,发现自己没受伤,带着黑毛就想赶紧离开,不过黑毛似乎受了惊吓,任凭木泽怎么拉都不走,不得已下,木泽只好抱着黑毛离开。但手伸过去后,黑毛或许是受了惊吓,一反常态,咬了木泽一口,木泽低呼一声,他忍着痛抱起黑毛,径直离开富乐广场。木泽随后抱着黑毛去了医院,注射疫苗后,就带着黑毛回家了。所幸黑毛已经平静下来,温和了许多。
富乐广场随后被应急部队隔离,事故现场很快被处理干净,连地上的爆炸痕迹都完全清理了。
尽管经历了一次生死爆炸,但木泽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直到两天后,有人敲开木泽公寓的门。木泽当时正在沙发上玩游戏,黑毛也趴在沙发上,闭着眼,似乎在打瞌睡。不过,当敲门声响起时,黑毛还是警觉睁开眼,头也抬了起来。
木泽揉着眼开门,门口站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短发,五官锋利,身形挺拔,眼睛闪烁灼人的光。他穿着连帽衫,牛仔裤,脚上是双白色运动鞋,双手插在兜里,看起来有些不羁。背着个黑布包裹的长条,看起来怪神秘。
木泽有些困惑:“你找谁。”
年轻人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找谁,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就是找你。”
木泽不解。“你找我干什么,我貌似不认识你。”
年轻人道:“我叫陈横竖,那么,现在就认识了,不介意我进去坐坐吧。”
木泽没有让开,他揉着眼,似乎玩游戏有些乏了。“我不认识你呀。”
“朋友嘛,总是从不认识开始的。”陈横竖从木泽身旁挤了进去,就像一条鱼,待木泽回过神,他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着前方屏幕里的影像,回头对木泽道。“原来你也喜欢玩游戏,看来我们还有点共同点。”
黑毛对进来的这个不速之客很警觉,它站起来,对陈横竖龇牙咧嘴。
“你的狗看起来不太欢迎我。”
木泽右手还缠着纱布,他关上门,走到陈横竖近前,歪着头打量。“你到底是谁?”木泽一直揉着眼睛,他眼睛里正慢慢浮出一层血色。
陈横竖显然注意到木泽眼中的血色。“两天前,你在富乐广场上目睹了飞行器的爆炸吧。”
木泽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他突然觉得脑袋开始撕裂。“你到底是谁。”
“我现在有点不知该怎么称呼你,现在看来,你似乎还保留着原来意识,但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木泽眼睛血红一片,他自己却仿若未觉。“你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话,是讲给你听的,不是讲给你身体里的那个怪物听的。”
木泽眼睛里快要滴出血。
“富乐广场上落下爆炸的运输机,属于一个秘密的生物研究所,研究所有人窃出了一种最新研制的病毒,吞噬者五号,运输机爆炸后,病毒也被释放,吞噬者五号有个特性,需要找到母体寄生,再经由母体传染。”
木泽擦了下眼睛,手上沾满血。他吓了一大跳,再擦一下,血不断从眼睛往外流,止不住。他相信了陈横竖的话,他双手捂着眼睛,想要止住血。“被感染的话,到底会怎样。会死嘛。”木泽低吼着。尽管木泽过得并不如意,但他却也从没想到过死亡,现在死亡降到他身上,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不会死。”陈横竖道。
“那会怎样。”木泽颤抖着嘶吼,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肌肤底下的经脉开始疯狂鼓动。
“不知道。”
“那你来干什么?”木泽放下手,眼睛成了两个血洞。
“带你回去。”陈横竖手腕一翻,一抹亮光甩出,向木泽扔来。
然而,木泽身形突然一晃,避开亮光,亮光砸在墙上碎裂,无数冰霜蔓延而出,瞬间房内变得冰冷彻骨。
木泽痛苦扭曲得大喊一声,鲜血不断从眼里涌出,背后衣裳撑开,数条血红触手甩向陈横竖,陈横竖灵巧往后退了一步,反手将背后长条握在手里,抖落黑布,赫然一柄长剑。触手不依不饶,追着陈横竖,青芒一闪,陈横竖长剑将袭来的触手斩断。
木泽变成的怪物大吼一声,方才攻击只是为了迷惑陈横竖,他突然向窗外冲去,撞碎玻璃,直接从32楼跳了出去。随后汪的一声,黑毛也跟着变成怪物的木泽跳了出去。
陈横竖追到窗边,怪物落地前,一根触手卷住黑毛,剩下触手全都垫在身底,就像八爪章鱼般,摔到地上,砸出个大坑,随后用触手撑着站起,飞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陈横竖暗暗咒骂了句,随之跳了下去。八爪怪物留下的脓水血水一地,他紧跟上去。
木泽颓然坐在小巷,浑身污血,黑毛就在他身边不远,似乎也感觉到木泽的颓然,乖巧爬着,一声不吭。
木泽变回原来样子,只是却显得狰狞,因为脸上全是污血,后背长出的触手收拢回去,撑开的衣裳就还是破裂的,沾着干枯的血。木泽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突然颤抖着低声抽泣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去他妈的吞噬者五号。
漆黑的巷子散落着不少垃圾,远处城市的霓虹有些模糊,木泽呆滞一会儿,脑海中撕裂的感觉又开始了。各种各样的记忆浮现出来,有些很熟悉,有些却很陌生,但似乎都要将他的脑子撑开,这种痛苦是短暂而突然的,来的很快,消失得也快,只是一再重复。他挣扎着站起来,知道又要上路了。
那个叫陈横竖的年轻人一直追杀他,他们已经碰面多次,每次木泽都侥幸逃走。从断断续续的记忆里,木泽明白,那个来自异能调查局的年轻人,需要将自己这个怪物抹除。他没有错,但木泽却不愿死,他害怕死亡,所以,他必须要逃命。木泽已经搞不明白了,到底是自己害怕死亡,还是自己身体里的那株病毒害怕死亡。
脑海中不断涌现的记忆快将木泽脑海撕裂,他走了几步,猛然跪倒在地,低声嘶吼一声。
就在这时,半空中,落下一点青芒。
这一次,陈横竖没给木泽任何逃跑的时机,他从上方落下,带着青芒的剑将木泽斩成两截。木泽一路逃亡,吞噬了十二人。每吞噬一人,能恢复身上伤势,同时也会吸收他们的记忆。
倒下去木泽没看陈横竖,他看着不远处摇着尾巴的黑毛,看到它眼睛里闪过一道红光。木泽在死亡的瞬间恢复了一点清明,他想起来,在富乐广场时,自己被黑毛咬过一口。
黑毛悄无声息消失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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