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孤岛的鲸

灵感来自歌曲《化身孤岛的鲸》，这是个不是童话的童话。（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文/飞鸟鲸鱼

01.

我是一头鲸鱼。

可我隐隐约约觉得，我不属于大海。所以，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不停地游行。我已记不清自己游过多少海域，多少次看着太阳初生，又多少次盯着夕阳一点一点沉入海底。

偶然我会遇到其他鲸鱼，可不知为什么，我们总是擦肩而过。我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而他们亦不明白我的低鸣。我们长得一样，又好像有哪里不同。

就这样，我始终孤身只影。

我喜欢在晴朗的日子里浮上海面，巨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波澜壮阔。鱼虾在我身边穿行，也有飞鸟在我背上停留。我路过太多太美的奇景，还有如同伊甸园般的仙境。

可我太过孤独，大海太过平静，而我渴望心事能被倾听。于是我试着去爱地中海的天晴，爱西伯利亚的雪景，爱万丈高空的鹰，也爱肚皮下的藻荇。

我尽心尽力地对万物多情。

直到遇到了她。

02.

我是一个人类女孩。

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橘红色的夕阳恰好落到海岸线，我跪在小小的甲板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又要到哪里去。

天色渐暗，我用手捧了海水来喝。咸咸的，还有一股鱼腥味。奇怪的是，我一点儿都不讨厌这个味道。之后我便站了起来，仰头寻找今夜出现的第一颗星。

今夜的星星可真多呀，璀璨得叫人移不开视线。连月光都显得无比皎洁，我甚至可以看到远处时隐时现的山峦。我低头看向蔚蓝色的海面，无数的星光点点，像珍珠玛瑙，闪闪发光。

我心生雀跃，禁不住歌唱出声。

然后，我转身就看到了他。不，准确的说，是一头鲸鱼。

尖尖的背鳍露出海面，黑黑的背脊像是荒芜的山丘。他一动不动，背后是漫天的星辰。

化身孤岛的鲸

03.

我是在一条人类的渔船上发现的她。她是人类，可她似乎并不怕我。

她衣衫破旧，歌声却很温柔。她美妙的歌喉比我听到过任何一只飞鸟的歌声都要动听，我知道，我离我要找寻的东西不远了。我决心跟在她身后。

她和我一样，形单影只。

她划动船桨，我紧跟一旁。她时常抚摸我光滑的背脊，小心翼翼地把它当做整个宇宙。

她会向太阳摆手，也同海鸥问候。我们一起漫无目的地游荡，爱天爱地，四处风流。

她会对我说很多很多话，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悲伤。我渐渐明白，她不属于大海。她应该去那个没有成群结队的海豚，没有五彩斑斓的小鱼，没有晶莹剔透的水母的地方去。当然，也没有我。

有一天，她坐在船上，对着夜空中那个明晃晃的月亮喃喃出声。我焦躁地摆了摆尾巴，溅起一大片水花。可她没有一如既往地抚摸我的脊背，也没有唱起初遇那晚的歌谣。

我努力仰起头，她一动不动，时而又微微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我身上，一下，两下......我看见她眼里有星子在闪耀。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泪水吗？像是海底晶莹的珊瑚，像是蚌壳里的珍珠，又像是太阳初升时海上的泡沫。

其实，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明白。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我默默沉入海底，将一切放进心底。

我决定要带着她去往她该去的地方。一个我永远也无法到达的远方。

只是遗憾，她终究不能躺在我胸口，欣赏这黑夜最辽阔的不朽。

04.

他好像听懂了我的歌，自此便陪在我左右。

每当夜幕降临，我都无比思念，思念那个叫“陆地”的地方。在这里，我无法像他一样在海里自由地游行，尽情地捕食。白天，这里还算风平浪静。可到了晚上，波涛汹涌，海浪翻滚。我害怕就此迷失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

他似是明白了我的担忧与恐惧。开始远远地在前方引路，我无法知晓航向是否准确，但我相信，他会护佑我如生命。

他经常围绕着渔船游动，一圈又一圈。我知道，他舍不得我，我亦舍不得他。这头巨大的鲸鱼，比我遇到得任何一种生物都要可爱善良。可惜，他无法和我一起离开。

应该离陆地不远了吧，前方依稀有了大山的轮廓。我兴奋地指给他看，告诉他那里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他看起来有些忧郁，我抚摸着他光滑如绸缎的脊背，他却不再高兴地溅起水花。

因为，离别就要来了。

那天夜晚的月光一如我们初遇般皎洁明亮，漫天的星辰格外地耀眼。他静静地漂浮在海面，在无边的黑夜里，显得分外孤独。我轻轻俯下身，在他脊背上落下一吻。

这不是离别，我低声对他说，我会回来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见一阵浪花翻滚的声音。我被狠狠地拍打到冰冷的海里。

我视线朦胧，意识浑浊。只觉得今晚的夜空真美。

混混沌沌间，感觉腰部有东西在往上顶。是他。

可我太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一场。

哦，对了。鲸鱼，今晚我还没有给你唱歌呢!

化身孤岛的鲸

05.

她要离开了。

我只能跟她到不远的海域，这是我陪在她身边的最后一个夜晚。

我静静浮在海面，她终于不再流泪。对着我笑时的样子，比今夜的星辰还要美。

突然，她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倾洒在我的脊背。然后，我便感到凉凉地一下。像是春风吹过，我的脊背上开满了烂漫的花。那是她的吻。

一阵巨大的浪花翻涌过来，我抬头已不见她身影。

我迅速潜入海底，钻进疯狂的漩涡，终于找到了她。我发出阵阵低鸣，用头向上努力地托举。可她依然双眼紧闭。她像是睡着了，被海浪拖进深深的海底。

我被困在漩涡，看着她从我眼前，慢慢地，消失不见。

等到破晓时分，我才精疲力尽地浮出海面。我在海底找寻了一夜，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我想，她大概是回去了吧！昨夜的种种，只是一场告别。

我摆了摆尾巴，溅起一片水花。

她说，会回来的。

那我就在这里等她吧！

06.

我是一头鲸鱼。

我在这里待了好久，久到我记不清为什么我要停留在这里。

哦，我要等一个人。

春去冬又来，我的脊背终于不再是荒丘。上面长满了茂密的树木，还有大片大片不知名的花儿。每当有风吹过，就像她轻轻拂过我脊背。那是我这一生都想要的温柔。

一只飞鸟寄居在我的脊背上，它每天都要问我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成了一座孤岛？

我想了想。回答说，是因为一个女孩。

我曾对她动情，而她像云朵一般太远太轻。辗转之后，我们各安天命。

我未入过繁华之境，未听过人世的喧嚣，未见过太多生灵，亦未有过滚烫心情。

直到遇见她。

她指尖轻柔，抚摸过我所有被风浪冲撞出的丑陋疮口。

她眼中有春与秋，胜过我见过爱过的一切山川与河流。

曾以为我肩头是那么的宽厚，足够撑起海底那座琼楼。而在她到来之后，它显得如此清瘦。

我想给她能奔跑的岸头，让她如同王后。

我摆摆尾巴，却不再激起水花。我终于化身成了一座孤岛。

后来呢？飞鸟问我。

后来呀，后来她离开了。

不过她会回来的。所以啊，我要在这里等她。等成一座孤岛，她就可以自由的奔跑，做岛上唯一的王后。

化身孤岛的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