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开始用嘴呼吸，嘴吸嘴呼，来，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把头埋进水里，慢慢地用嘴把气给呼出来，直至……”
教练毫不留情地把王敏娜的头给按到了水里，这动作熟练地让她觉得那么理所当然，自己就该被按到水里面去。
“一边吐气，然后慢慢地放松你的身体。”
原来在水里是可以呼吸的，真正放松以后，身体会自然地漂浮起来。王敏娜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变轻，脸部朝下半埋在水里，整个人像是趴在了水面上。
当嘴里的气快吐完的时候，王敏娜的身体再次变得沉重，此时早已不知不觉地漂离池边的她双手使劲想抓住点什么，可是却一无所获，就在那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恐惧入侵了她的身心。
当身体无法在这柔弱微凉的水找到支点时，鼻子试图抢回呼吸的主动权，水进入到了鼻腔里，王敏娜被这吸进去的水给呛到，无法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你没事吧？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太紧张，一紧张身体就会变重，然后沉到水里面去，这样很容易溺水的……”
王敏娜万万没想到第一天上游泳课最先体会了溺水的滋味，还好教练及时拉了自己一把，当内心镇定下来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这其实是1.5m深的泳池，自己完全可以站立在水里面。
作为本批学员中的唯一一个成年人，王敏娜努力地想要保持沉默，多练习，少说话。可那几个“本职”是小学生的学员们一点也没想要放过她。
“你怎么那么大个人了还不会游泳？”
“你也是妈妈送过来的吗？待会下课，她会来接你吗？”
……
还有几个已经毕业的小学员毫不留情地过来“打击”王敏娜，可谓是不遗余力地为她一个人营造了血淋淋的社死现场，还是可移动的那种。
“没想到你这么讨小孩子的喜欢。”
教练对王敏娜说。
这居然叫“讨小孩子喜欢”，王敏娜多想告诉他们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边界感”，那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们还没学会怎么去获得它。
“你多大了？”
“你猜？”
“十八岁？”
“没错！”
“那你有男朋友吗？”
……
这天是没办法聊下去了。王敏娜在池边练着蛙泳腿，张开，夹紧，再打开，反复练习，双腿开始产生轻微的酸痛感。
她已经可以憋着气游个两三米了，教练说很快就会教他们怎么换气，到时候就能游得更远了。
现在不用教练帮忙，王敏娜也敢把头栽到水里面了，在水里练习呼吸，学会在水里放松身体，直至整个人进入水里的那一刻，周围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那个小学员稚嫩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脑海里：“那你有男朋友吗？”
十八岁的王敏娜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交男朋友的样子。那个时候她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要不要挽住他的手臂，他低头吻向自己的时候，她需不需要闭上双眼……此时，这些问题与王敏娜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更像是有某个权威人士“告诉”过她：你永远都没有资格考虑这些问题。
偷偷喜欢一个人就像溺水一样。
自己沉溺在喜欢一个人的美好与伤痛当中，对方完全不知情，所以根本不会有人伸出手来拉一把，将你给捞上来。
“其实，我觉得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好友杨玔以貌似相当严谨的态度跟王敏娜说出这句话。
“哼，羊肉串，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王敏娜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对一个熟练的暗恋者来说，同情是最大的侮辱。她完全可以偷偷藏在心里，自己默默守护这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
“羊肉串”是王敏娜给杨玔起的外号，你永远可以相信一个吃货起外号的能力，他们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吃的上面去。
当王敏娜跟杨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立马后悔了，那种感觉就像你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而她往这个“羊肉串”上面撒了满满的辣椒粉，把自己也给“呛”着了，最后两败俱伤。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只是……”
“没事儿，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所以说，人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秘密，那样容易把你跟秘密相关的人以一种非正常的方式给联系起来，就像王敏娜跟杨玔这样。
“你是不是又想自杀了？拜托！家里的事情已经够多够烦的了，最近爸妈他们的关系搞得越来越僵，你能不能别添乱了？”
原本在教室旁边的凉亭柱子后面背单词的王敏娜被迫听到了这段信息量颇大的对话，她好奇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最先看到的不是一个女生，而是一个男生的侧脸，居然是同班同学杨玔。
“那就是说杨玔，他曾经自杀未遂？”王敏娜不敢再想下去。这太尴尬了，根本不想知道这样一个劲爆的秘密。
幸好那根柱子足够挡住了王敏娜，只要他们不走过来，很难会发现她这个“听众”的存在。
“姐，我这次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们说，千万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这位“姐”的语气缓和了很多，她有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们这家人个个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要是真有什么事情，估计也找不到人说吧？
“我知道了，姐，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杨玔的声音里填充着一种叫做“悲伤”的情感，明显到王敏娜根本无法忽视。
“你们赶紧走吧！我还得背单词呢。”王敏娜内心在祈祷。
很快地，那位姐姐和杨玔先后离开了凉亭。
呼！
他们终于走了，凉亭又只剩下了王敏娜一个人。
夏天的微风吹拂着缠绕在凉亭顶上葡萄藤的绿叶，连带长出来的一串串绿珠子似的小葡萄也微微地动了起来。这青葡萄长大也会很酸很涩吧？毕竟它们长在高三毕业班旁边，整天看到那么多高三学子的“苦瓜脸”，很难长得好吃吧？
自从听到上次杨玔和他姐的对话以后，王敏娜总是忍不住会留意他。
高三的生活很忙碌，每个人的桌子上都砌了“书墙”，这样的墙不仅是在营造一种紧迫感，也是在制造一个小小的、珍贵的私人空间。王敏娜就是以书桌上的“书墙”作为掩护，偷偷地观察起杨玔来。
一个人的内心到底要多么绝望才会想去了断自己的生命呢？甚至是还实操过，虽然没有成功，自杀对嘴馋、怕痛的王敏娜来说是一件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
经过挺长一段时间的观察，王敏娜并没有发现杨玔有什么异常。在某天的晚自修上，王敏娜亲眼目睹了杨玔的不对劲。
那时，她刚做完了一套数学卷子，打算休息一下然后对答案，视线恰好移到杨玔身上。他居然在用夹子夹自己手腕上的肉，而且那表情看起来毫无痛感。当杨玔把夹子取下来的时候，白嫩的手上出现了一道道显眼的红痕。
“杨玔，你的手怎么那么红？”有个同学问他。
“教室里好多蚊子，可能因为我是O型血，那些蚊子老喜欢咬我。”
“他脑子没事吧？”王敏娜心想。
这家伙在睁眼说瞎话，那明明是他自己亲手用夹子给整出来的。
后来当他们成为朋友以后，王敏娜问杨玔，“你当时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可能我是想刺激一下自己的痛感，告诉自己‘我还活着’吧？讲真，我也不太清楚，下意识就做了那样的事情。”
班上除了王敏娜，没有别的同学知道杨玔的秘密。为了公平，王敏娜告诉了杨玔一个秘密：她暗恋他们班上的一个男同学。
“是不是陆皓然？”
“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这一点，王敏娜是很认可的。作为一个男生，杨玔的心思比自己的还要细腻，很会照顾人，也很懂怎样安慰别人。
奇怪的是，班上的男生都不怎么跟杨玔玩在一起。王敏娜看着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杨玔，她想，如果自己是一个男生，应该也不会跟杨玔一起玩吧，跟他组队打球大概会被拖后腿。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杨玔有喜欢的人。可他知道不会有结果的，比王敏娜的暗恋还要困难。当听到王敏娜把自己的暗恋比作溺水的时候，他很想告诉她，有的明恋也像是溺水一样，窒息而绝望。
“杨玔，你以后不用帮我带早餐了，我们还是保持一下距离比较好，我不想被别人说闲话。”
杨玔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跟王敏娜成为朋友。那个脸圆圆肉肉，很爱吃的女同学居然把自己拉到杂物间里给“教训”了一顿。
“你干嘛要说谎？我亲眼看到你自残了，我看着都觉得很痛，你怎么可以伤害自己的身体？我要告诉你姐姐去，让她再骂你一顿，你不是答应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吗？我可是亲耳……”
“你认识我姐？”
王敏娜坦白交代了自己是无意中听到杨玔和他姐姐的对话。
杨玔没有理由怪王敏娜。作为一个普通同学来说，她没有装作视而不见，反而是把自己教训了一番，换作是自己，他未必能像敏娜那么勇敢，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杨玔不是为了要博取关注或者想得到什么而去选择伤害自己，恰恰相反，他是想做一个大家眼中的“正常人”，不想引起周围的人的注意，结果却适得其反。
有的人会在在晚上梦游，杨玔的“梦游”不分日夜，他知道王敏娜是出于好意想要叫醒自己。
“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瘦瘦的女生？”
“你是想知道陆皓然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这得去问他本人。”
“羊肉串，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面的那条蛔虫。”
“我是用了数学老师的‘一眼看穿法’，你那点心思太明显了。”
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原来是教理科重点班的，他最常用在文科数学上的解题方法是“一眼望穿法”，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在前面加个“Do Re Mi”，然后答案就出来了。
“ 你也是男的，总会有些共通之处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说出来让我参考一下。”
“我的答案对你没有参考价值。”
老实说，高三不是一个交友的好时期，大家心里都想着高考、成绩、排名以及自己心仪的大学，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结识新朋友。
如果不是王敏娜听到杨玔和他姐姐的对话，他们应该会一直保持着普通同学的关系，一旦高考结束，像王敏娜和杨玔这样的边缘人大概也不会热衷于参加同学聚会，那么他们的最后交集应该就是毕业照了。
“羊肉串，待会课间休息，你能不能陪我去凉亭那里摘枇杷？我一个人去好丢脸。”
教室旁边的凉亭那里不仅有葡萄藤，还有两棵枇杷树，没见着它们开的花，仿佛是无中生“果”，成熟的枇杷嫩黄嫩黄的，引得王敏娜同学垂涎欲滴。
“不摘来吃的话，它们就要烂在树上了，暴殄天物多不好呀！”
可能是枇杷树生得太高，无法伸手可得，所以一直无人问津；也有可能是大家埋头苦读，根本没有注意到枇杷果的存在。
就这样，一个身高一米六的圆胖女生带着一个将近一米八的瘦削男生摘枇杷去了。他们在凉亭旁边的菜园子里找到了一根长约两米的杆子，女生负责指挥，男生负责操作，摘枇杷行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终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足足五颗大小不一的枇杷果。
“羊肉串，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只有你肯陪我摘枇杷了。”
杨玔看着王敏娜把五颗枇杷果按照从大到小摆放在课桌上，很认真地在考虑先吃哪一颗，最后决定从小到大的顺序吃起。
一个吃货对食物的喜爱是如此单纯、容易满足，旁人看到莫名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自从杨玔跟王敏娜成为好朋友以后，几乎没再发生过自残的行为。敏娜总跟他说，她每次看到《还珠格格》里面紫薇被容嬷嬷扎针的场景都觉得很疼，不敢看。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是一种“共情”的表现。王敏娜自然而然也跟杨玔共情了，并且讲出来了自己真实感受。这让杨玔获得了一种被重视和理解的感觉。
以前自己怎么就能从伤害身体这种行为上得到一种快感呢？
“这个世界的确存在很多不美好的人和事，但是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呀，只要有食欲，就说明我们还是想活下去，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我们好好的，才有能力对在乎的人好，在这种良性循环中，我们的世界就会越来越美好。”
嘴馋的王敏娜总能从“吃”上面获得快乐，甚至总结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哲学理论。跟她混久了，杨玔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同化”了。
无论学习时间被安排得多么紧凑，王敏娜总能见缝插针，精准地抓住空隙去校门口吃上一个卷饼和一盒紫菜包饭，有时还会给杨玔带回一杯香甜的玉米汁。
王敏娜的信条之一是“吃饱饭才有力气学习”。吃得多，坐得久，人很难不胖，尤其是王敏娜这种不易瘦的体质。
暗恋一个人也要看资格的。王敏娜总觉得自己太胖，只能远远地看着陆皓然，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暗恋者。
“班上的那个王敏娜是不是喜欢你？”一个好事的舍友问陆皓然。
“你是说那个胖胖的女生？怎么可能？我跟她根本就没有接触，只是清清白白的普通同学关系。”
跟陆皓然同一个宿舍的杨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并不打算告诉敏娜这件事情，作为朋友，他希望敏娜可以靠着美食和暗恋度过即将到来的高考，她还说高考后要跟陆皓然表白的。
喜欢一个人会觉得生活变得美好起来。对王敏娜来说，那种感觉就像是走在两旁种着玉兰树的校道上，玉兰花的怡人馨香“勾引”着她。
周一升旗的时候，做早操的时候，课间休息的时候，下午集体跑步的时候，下晚自习的时候……这些都是王敏娜寻找和偷看陆皓然的时候。她没有写在学习时间表上，但是却从来都不会忘记完成它们，有时还会超额完成任务。
一个人被别人喜欢，他是会感觉到的，然后乐在其中。
陆皓然不是那种“万人迷“、“班草”、“校草”级别的男生，五官算是周正，嘴角长着一颗媒婆痣，身高一七六左右，不算矮更不是那种出类拔萃的高，他的嘴巴尤其大，笑起来有点像童话里面会吃人的大嘴怪物。当然，这些是王敏娜后来才看清楚的地方。
事实证明，情人眼里出西施。当时的王敏娜觉得陆皓然哪里都好，她也搞不清楚到底因为喜欢，所以觉得他好，还是觉得他好，所以才喜欢上的。如果那时的敏娜知道原因的话，后来的她应该也不会因为这段暗恋而伤心难过了吧。
高三的生活是忙碌又充实的。王敏娜在那段日子里练就了不少技能。其中包括感知时间，她的每日计划是严格按照时间来安排的，所以几乎不用看钟表也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计划，她最引以为豪的是可以在五分钟之内洗完澡。唯有她目光停留在陆皓然身上的时间无法准确计算，常常会超时。
异性朋友之间是否有纯友谊？
高三的时候，王敏娜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是疯了才会觉得自己跟杨玔之间会发生点什么，她那时暗恋着陆皓然，一个名副其实的心有所属的人。杨玔就更不会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他的心早已因为某个人而破碎不堪。
即使是高三，班上也不是没有流言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也不会包得住火。只要杨玔跟某个男同学稍微好一点，对方就会适当地拉开跟他的距离，渐渐地，他在这个班上没能交到一个同性朋友。
因为家离学校近，王敏娜是一个走读生，她在这个以住宿生居多的班上交不到朋友，不像那些同宿舍的女生就连上厕所都能找到人陪自己一起去。一个宿舍就是一个小团体，王敏娜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
一定程度上，杨玔的“不正常”是跟王敏娜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他的敏感、善解人意、心思细腻都是女生交朋友的时候所看重的点，也是维持一段友谊中不可或缺的因素。
“你高一的时候是不是跟杨玔同一个班？”
一个男同学问另一个男同学。
“嗯，我跟他同过班。”
“那他是不是那种‘捡肥皂’……”
然后那两个男同学一边说，一边还发出了笑声。王敏娜正在“书墙”的包围下做着英语阅读理解题，那两个男同学“小声说，大声笑”的嘴脸被她看到了。
八卦从来不是女生的专属形容词。
那晚下自修后，王敏娜回到家，在搞清楚“捡肥皂”到底是什么意思后，她当晚洗澡的时间足足超了十分钟。
这次，她可不敢贸贸然面对面跟杨玔“摊牌”，上次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不想看到他继续伤害自己，这次她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
杨玔和王敏娜这两个溺水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假装不知道对方不会游泳这个事实，仿佛这样做，对方就能在各自的池里面自由自在地畅游。
“你想考哪里的大学？”
“我希望越远越好。高考完以后，你真的打算向陆皓然表白？”
“嗯，就当作给我的高中生活画上一个句号。”
离高考剩下还不到一周的时间，杨玔和王敏娜谈论到了各自的打算，他们问着听着沉默着，但是谁都没有对对方的回答作任何的评论。
考完最后一科，王敏娜像平常一样走出校门，看到有不少家长拿着花等着自己的孩子，她想起了杨玔，不知道他跟家里人的关系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伤害自己的身体……
在另一个考场的杨玔出来以后，他觉得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比一个别人眼中的“非正常人”可以逃离熟悉的地方更令人期待的。家里人都在逃避，他们觉得杨玔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高考过后一切都会恢复常态。杨玔知道只要自己离开，所有都会恢复正常的。
那个没有作业的漫长假期里，王敏娜凭着毅力和坚持足足瘦了十八斤，她终于决定向陆皓然表白，将那条早已编辑好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闭着眼将它发送出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王敏娜收到了回复，简简单单十几个字，陆皓然仅表达了对她喜欢自己一事的惊讶之情。
“我今晚跟陆皓然表白了。”
“他怎么回复你的？”
杨玔违心地在手机上敲出了这个问题，他知道不会是好的结果，内心也期盼是那样的一个结果。
“他只是说他很惊讶，就没有然后了，我的告白被忽略了，只收到了一句感叹，其实我知道的，他拒绝了我。”
杨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敏娜，他决定跟她坦白一件事情。
“我其实挺羡慕你的，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表白。我还没有表明心意的时候就被对方给拒绝了。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甚至根本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一个男生。”
敏娜没想到杨玔直接打了电话过来，然后跟自己坦白了这件事情，她也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杨玔，暂时忘记了被拒绝的伤心难过。
“你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无论那个人是什么性别，无论他在别人眼里是好是坏，这都不是我们自己可以控制的。但是如果对方故意用那份‘喜欢’来伤害我们，那只能证明他们不值得，你一定会找到那个值得你喜欢的人的。”
“敏娜，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他配不上你的喜欢，你也一定会找到那个‘他’的。”
两个不会游泳的人同时掉下水里，居然没被溺死，这难道不是奇迹？
表白失败的王敏娜彻底告别了高中时代，她像是“脱了一层皮”，痛过也伤心难受过，最后也还是好好地活着，不久她就要离开家去上大学了。
好友杨玔如愿以偿被一所北方大学给录取了，对于他们所处的这座南方小城来说，那真的是离得很远很远的了。
上大学以后，王敏娜跟杨玔一直保持着联系，从入学、军训聊到学校食堂、舍友、同学，再聊到各种节假日回不回家，最后谈到了实习、毕业论文和毕业照，就这样，他们的大学四年生活结束了。
“最近怎么样？每天面对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你的心灵被洗涤得怎么样了？”
“别说了，我最后悔的就是选择了学前教育这个专业。”
“那你呢？在那个栏目里实习得怎么样了？”
“我现在就像个打杂似的，什么活儿都要干，写节目稿，拉字幕，配画外音等等，都快要累死了。对了，你游泳学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通过考试了，换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学，我终于不是旱鸭子了。你也去学游泳吧，不然掉到水里可怎么办，以我现在这样的水平还救不了你……”
听着敏娜在手机那头吱吱喳喳地分享着自己的近况，杨玔很想对她说，“你曾经救过我的，将我从窒息的‘水’里给捞了出来，谢谢你，敏娜。”
进入社会以后，王敏娜很庆幸有杨玔这个好朋友，虽然他不在自己的身边，但是无论在哪里他都会认真地听自己说话，这是王敏娜真正需要的朋友。
长大以后我们才知道找到、发展以及维系一段友谊是一件多么耗时费心力的事情，以至于很难再找到真正的朋友，后来也懒得再找了。
像王敏娜跟杨玔这种一开始就知晓了对方的秘密，理解并陪着对方度过一段艰难的时光，他们的友谊就像是开了挂一样，瞬间建立，然后细水长流。因为难得，所以更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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