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衰老需要多久?对于我的爷爷来说,两年。
抱歉我不是标题党,但是我再也找不到像这样合适的一句话来形容我的爷爷。
可以说爷爷晚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快乐或者是光鲜的,作为一名退休干部,一退休便享受到了天伦之乐,培养的子女不能说成龙成凤,但他的三个儿子,也就是我的爸爸跟两位伯父,都在体制内有着体面的工作,二伯父曾官至副县长,他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爸爸不仅仅是当地中学老师,同样是这一地区很有名气的美术家,再加上已经考进法院的堂哥跟正在读大学的我,在家里的那个县不能说是名门望族,也算是有头有脸了。爷爷虽老,但身体还算硬朗,爱好养鸟养花,在家里说话依然很有分量,对于我这个家里最小的孙子,是很宠爱的,而我从小便是在这个幸福和谐的环境下长大。
跟电影电视剧里的剧情一样,平淡的生活总是会有起伏,14年的11月,是一个分水岭,对于爷爷来说,对于我亦是。
11月的一天,我正跟女朋友在市区逛街,堂哥的一个电话让我紧张起来:爷爷住院了,你有空回来看一下。就这几个字,却让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家里平日算是比较安定,而我在贵阳读书,有什么事大家都会商量着来,所以发生一些什么事也都不必告诉我,只是我放假回家了跟我说。所以,堂哥突然打来的这个电话,让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不是不得已,是不会打电话来的,我立刻打电话给家人,才知道爷爷昨天突发脑溢血,送进医院抢救,而家里人都在轮流照顾他,就在我堂哥打电话给我时候,依然处于危险期,意识不清。
尽管家人一直给我强调不用回来,但是焦急的我还是坐上了回家的车。到县城后一下车没有跟家里人打招呼就直奔医院,到了住院部后,隔着玻璃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吊瓶的爷爷,我走到跟前便不自觉的跪在床边,眼泪止不住的流。还是处于危险期的爷爷动作很慢,看到我后身子往前挪了一下,在一旁的姑妈赶紧去给他背后垫了枕头。爷爷对视着我,眼睛里显得很空洞,对我笑了一下说:来了?
我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丝微笑对爷爷说,是的,来了。姑妈告诉我,爷爷依然处于危险期,他所住的病房就在护士台的正对面,是高危病人才能住的病房,昨晚上爷爷情绪很不稳定,一直挣脱着想回家,不愿意听到别人告诉他生病了,也不配合治疗,现在给爷爷的脑部拍了片子,还在等专家的意见看后面如何治疗,因为必须躺着防止头部的血液逆流,身体不能移动太多,所以也不能转到市里的医院。
在姑妈跟我说话的同时,爷爷就坐着看着我们,眼里充满了我从未见过的陌生感,但是好像又有一丝的似曾相识。我回过头去看他,爷爷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这句话说出口,我担心瞬间就凉了半截,我忍住了表面的情绪,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躺坐在我对面的这位老人是这二十年来最疼爱我的人啊!如今我已经不存在他的记忆里了。我顿了顿,我跟爷爷说,爷爷,我还在贵阳读书,大三了。姑妈也插了嘴:这是梓然啊!还在读书没工作的,回来看你了!“哦,是梓然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啊”,爷爷恍然大悟,记忆中似乎又重现出了有我的片段,看来不幸中的万幸,是爷爷的记忆受损,并不是失忆了。
之后的事情,就是家人跟我不停的轮流日夜在医院守着爷爷,也许是老天的眷顾,爷爷的情况慢慢有了改观。听爸爸说我来的前一个晚上,爷爷一晚上都没睡觉,整晚上都想挣脱身上的吊瓶跟针线,嚷嚷着要回家,力气大得惊人,我爸爸为了照顾他一晚上都没睡好。我来后的那个晚上,我跟家里大哥守着爷爷,爷爷缺稍微的能够睡着了,虽然时不时还会醒来问我他在哪里,但是我哄一下他就乖乖的睡了,再后面的几天,晚上基本就不折腾了。更让家里人安心的是,家里通过关系找了州医院的专家看了爷爷脑部的片子,专家说虽然爷爷脑部出血量较大,但是出血点没有在控制四肢躯干的神经中枢的重要位置,所以不会出现瘫痪在床的现象,四肢依然可以正常活动,只是相比以前身体会差很多。
两天三晚,我的担心终于跨过去,尽管爷爷依然需要待在医院,但是专家的结论跟爷爷的表现都在慢慢好转。学校依然有事需要我去忙,在我去病房跟家人还有爷爷道别的时候,爷爷对我笑了笑说:这两天辛苦你了。那一瞬间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回学校的车上,我突然看到圣经里的这么一段话: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如死之坚强。恨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耶和华的烈焰。
我知道,人终究会老去,没有人能够在时间这个最大的敌人面前全身而退,在爷爷病重住院的那段时间,我甚至已经假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谢谢上天的眷顾,爷爷终于脱离了危险,从医院接回家慢慢调养。我以为这是煎熬的结束,谁知道这却是另一场痛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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