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莹莹
最后,我冲到终点,绵软无力,弯下腰,两只手撑在膝盖上,脸色潮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阵风吹来,灌进我的胸腔里,特别难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体育老师在册子上记录我的成绩,报给我听,“林初夏,3分44秒,及格。”
苏清浅过来抱住我的肩膀,左手拍着我的背,“初夏,不错噢。”然后又瘪了瘪嘴,“哎,下次补考,估计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安慰她,“谁让你今天的身体不允许呢,不然,下次我陪你跑咯。”
苏清浅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跟刚才无精打采的她判若两人,“初夏,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然后抱着我笑成一团。
有人在我的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陈信。他递给我一瓶水,马上又跑开,去起跑线那里待定,前后不过几秒钟时间。
我还来不及说一声谢谢。
他站在那里,朝我微笑,肆意盎然。午后的阳光甚是宜人,深深浅浅地落在他的脸上,头发上,身体上。
他双手握拳,侧在腰边,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姿势。
我们的目光恰好对接,我连忙急急地侧过头,跟苏清浅谈笑风生。
女生跑完800米,就轮到男生跑1000米了。
陈信跟脚下生风似的,跑得很快,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把其余的男生都远远地甩在身后。女生们围在一起,大喊着,“陈信加油,陈信加油。”
果然是很受欢迎的人呢。
苏清浅拉了拉我的衣袖,把我拉到操场一边的角落,红着脸偷偷地告诉我要去寝室里拿姨妈巾,中午走得匆忙,忘记带了。
我点点头,反正再过十几分钟就要下课了,体育老师应该不会集合了。
陈信是第一个跑到终点的,体育老师很欣慰地朝他点点头。我一个没留神,他就拿过我手里的水,拧开盖子,仰头就咕噜咕噜地往嘴巴里倒。
我想阻止都来不及,不知道是不是刚跑完800米,还是被太阳晒的,我的脸火辣辣的,红晕很明显。
我仰头,看着比我高二十公分的陈信,指了指那瓶水,“那个,这是我的水。”
陈信喝完,瓶子连同盖子随手扔进不远的垃圾桶,“哦,我知道。”
我瞪着他,“知道你还喝,真不害臊。你知不知道,古人有云…”
陈信轻轻地笑了起来,看着我,“古人有云什么。”
我收回话锋,“没什么。”就默默地走开,到对面的羽毛球场上,替一个同学捡起落到网外的球。
陈信在我身后叫我,“喂,林初夏。”
我没有应答。
旁边的女生们在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捂着嘴笑。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是总觉得从她们的眼神和笑声里看出点意味深长的味道来。
是不是我想太多。
还是我自己本来就心虚。
下课了,一个个脸上汗涔涔的,手里都拿着外套,三五个人一小群地走回教室里。
我和苏清浅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同学在教室里了,有在嘻嘻哈哈你追我赶的,有同桌之间互相玩闹的,有趴在桌子上转笔玩的,还有课代表在分发老师刚批改好的作业本。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在笑,而且在我走进教室后门的刹那,都用异样的莫名其妙的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我。
还有几个同学小声地议论,“快看,林初夏来了。”
数学课代表把我的作业本扔给我,“林初夏,你的。”
我站在教室的最后面接过作业本,翻开来看,全是红勾,老师没有例外地在最后面写上了批改日期,2007年1月5日。
可是,下一秒,我一抬头,脸色刷的一下惨白。
教室前面的大黑板上写着几个字:林初夏喜欢陈信。字体很大,差不多覆盖了一整块黑板。
黑板右下方的角落里还写着,值日生:刘晓天,张峰。
阳光照进来,黑板有些反光,这些白色的粉笔字都被埋在一片明晃晃的白光里。
我的身后是以元旦为主题的黑板报,那几个招摇的“元旦快乐”在提醒我,此刻的我有多么可笑。
我跟钉子一样钉在原地,死死地咬住嘴唇。
感觉整个世界都脱离了时间的流动,全然静止,所有的人都把我当做小丑来取笑。
然后我在一阵哄笑中,冲上讲台,拿起黑板擦把那一行字擦掉,格外用力,空气里全是细细飘着的粉尘,掉了我一身。坐在第一排的同学赶紧挥了挥手,用手捂住嘴巴。
我擦了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地看,连一点痕迹都没有,才回到座位上。
苏清浅站了起来,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大声地呵斥,“你们谁这么无聊。”还涨红了脸,看起来很生气,随后又转头看我,“初夏,你别理他们,都是一群没事干闲的。”
我怔怔地看着苏清浅,大概有一分多钟,我想说点什么,可又卡在喉咙里,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说。
我只是死死地捏着手里的笔,捏出了汗来。
苏清浅小心翼翼地问我,“初夏,你没事吧。”
我趴在桌子上,大大的英语书盖在脸上,有两行清泪往下淌。
我小声地抽着鼻子,轻轻地说了一声没事。
苏清浅在叹气,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难过的不是黑板上那一行“林初夏喜欢陈信”的字。
我难过的是,我的一颗真心,我的满心欢喜,被人随意拿来开玩笑。
还有, 我和苏清浅,各怀心事,互不相提。
我把书本移开,抬头盯着前方的墙壁。
一块四四方方的空白,白得扎眼。
你看的是故事,我写的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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