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忽地飘起毛毛细雨,微风拂过,轻轻掀起雨幕,虚掩乌檐,诗意而朦胧。
云枫闲得寂寞,就和门外侍候的侍从打了招呼,说想去前院开开眼界。那侍从本是侯紫薇收买的心腹,也不敢十分拂了云枫的心意,更不敢走脱了云枫,只得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云枫只当人家怕自己找不到回转的路,也不放在心上。
虽是雨天,可前堂的各个厅口,依旧是人烟如织,往来若市。
左边第一个厅房,匾额上画了一棵大大的仙芝草,旁书“真草异卉”四个大字。甫一入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云枫随意走了一遭,兀自诧异不已。那药草普通的还好,稍稍有些年份的,就贵得惊人。比如一株百年的灵芝草,要价竟达到了50颗中品灵石。云枫暗想,自己昆玉戒中的各色动辄上千年的仙草异卉,不知价值几许。越想越高兴,不禁笑意满满起来,愈发觉得穷奇仗义,只恨不得回断魂渊亲它两口。
云枫那趾高气昂,评点江山的模样,惹了伙计和客人,一通不乐意。买灵药的顾客,不乐意,因为云枫那副贱样仿佛在说“贵乎哉?不贵也!”平白带着嘲讽。伙计不乐意,因为云枫只是浮光掠影地看,问都不问,点点头,摇摇头,笑眯眯,仿佛在说“烂货一个,又是烂货一个”。
可不是不贵,真正贵的,在昆玉戒里呢,可不是烂货,真正的好货,也在昆玉戒里呢。踮着脚,云枫终于轻飘飘,飘出厅房。
转身就进了第二个厅堂。里面人数极少,可云枫一进门,眼就睁得贼大。好东西,都丫丫的是好东西。
却见红、黄、绿、赭各色卷轴,分门别类陈列在高高的橱柜里,水晶板遮着,美不胜收。
鬼窟事件后,见识了荒外人斗法的稀罕,云枫一直念念不忘。神奇,一运功就发光,带光打人,气派,牛逼。当初,见铁玲儿的血卫和穆桃花侍从打架,可真是赏心悦目啊。这,这,这,眼前都是如此神奇的东西,云枫岂能不兴奋?
“不知客官,要什么属性的战技,本店的秘籍,虽不见得稀奇,却都是经得住时间的考验的,里面更附有功法详解……”
“好!”云枫根本不等人家说完。
伙计心里纳罕,这个小子难不成是来捣乱的?这些能摆在市面上卖的货,谁都知道价值几何。虽不算太好,可你也没必要这样鬼叫吧。
“好!”云枫又喝彩了一声。
伙计索性不再说话,反正自己的营销策略,在这小子这儿根本没用。
“一,二,三,四,怎么只有四个颜色的?”
云枫扒着柜台数了好几遍,看似满满当当的几大橱柜,却总共数出四个颜色,云枫不禁有些小小失望。
“还有蓝,粉,黑,白四个颜色呢,你还看吗?”伙计老大不高兴,揶揄道。心说,什么叫只有四个颜色,你以为看花呢呀,还是看花呢?
“那是八个颜色?”
伙计郁闷得不行,恨不得一巴掌,把云枫那张俊俏脸蛋打成猪头。
“好!一个颜色给我来十个!”云枫摩拳擦掌,眼中贼光爆射。
云枫这一叫,伙计差一点没趴柜台下边去,直摇晃脑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也怪不得他,试想,谁买战技秘籍这样买啊,跟买萝卜、白菜似的,一样来十斤。
“客官莫不是打趣小的,您是说,一种颜色,”伙计难以置信地伸出一个手指头,又换成十个手指头,道,“要十个?”
“是,先要十个练练。”
云枫满怀期待,亟不可待。
“不管属性,不管类别?”
“只要会发光有颜色就行!”
“只要练至小成,担保会发光!”
伙计终于明白自己今天遇见的是什么人了,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好“色”之徒啊。寻常人修炼,在不同的境界,会选择不同的功法,更是会考虑自己的属性和需要,哪有像这小子这样痴迷于颜色本身的?
一层柜台,陈列的都是红、黄、绿、赭前四个等级的功法,面对的是尊者境初期境界以下的人群,而后四个等级的,在楼上封存着,由颇有一些修为的管事看管。伙计急匆匆奔上楼,找管事搬卷轴的时候,管事也是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蓝的,粉的还好说,可黑的,白的却着实不多,俩人合伙把尘封的柜台都撬了,也就凑了五个黑的,两个白的。
搬了下来。云枫看俩人呼哧呼哧的狼狈样,虽然没凑齐,却也不忍心责备了。
卷轴列成一座小山。伙计趴在小山中间,算盘打得震天响,那叫一个畅快。连楼上下来帮衬的管事,都开始一个劲儿地怀疑人生。
云枫看着卷轴上盈盈饱满的色泽,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拎过来两个,试试手。
“客官,小的算得精细,各色卷轴,共计1746块极品灵石!”
那伙计从小山上抬起无辜的脸,汗水早浸了一身,有累的,也有惊的。这数字,可真的是,真真的是——这桩买卖若成,自己的提成就难以估算啊。
“啊?”云枫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吓了一跳,挠着头,咬着嘴唇道,“这么多?能不能少点儿?”
“1740块吧!”
管事做主,6块极品灵石,优惠不能说不大了。这宗生意,实是破了“战技秘籍”厅堂的销售记录了。管事把自己权限内的优惠都给了,他可不想空欢喜一场。
“小爷,那可都是有颜色会发光的功法啊,又不是萝卜、白菜,价钱自然是贵一些,但那是实实在在的颜色啊!”伙计八面玲珑,抓住了云枫的软脉,挤眉弄眼地道。
“好是好,只是——”云枫真真为难了,这么稀奇的东西摆在面前,焉有放弃的道理,可自己昆玉戒中只有100多块极品灵石啊,这和1740数字的谐音一样的,要气死人。
云枫双手摩挲着卷轴堆就的小山,就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抚摸恋人的脸,虔诚而焦躁。
伙计和管事急,其实,云枫更急。
“行!我要了!”云枫下了很大决心,不待解释就奔出门外。
一听云枫说要了,伙计和管事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落进肚子里。可转头,这小子就跑了。那刚刚落在肚子里的心,又生生拎了出来,摔碎了一地。
伙计撵在云枫屁股后面,小爷,大爷,一通乱叫,脚步踉跄,形同醉汉。
却见云枫跑进了茅厕,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裹,对着追上的大汗淋漓的伙计,诡秘一笑,兴冲冲跑进“真草异卉”厅堂。
“来,伙计,给咱算算,值不值1648个极品灵石?”
“真草异卉”厅堂的伙计,一见是那个刚刚飘走的小子,头大的不行。只当云枫又来捣乱,漫不经心地打开那个“包裹”,接着,眼睛“嗖”的一下,直了。
这,这,这——什么时候千年灵药,论包裹称了?伙计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一直跟灵药打交道,自然是识货的主,可是眼下却不敢拿主意了,急匆匆请来厅堂的前辈,帮着鉴别。
“嗯,2000年的雪绒草,不错!”
“嗯,3000年的何首乌,大大的不错!”
“嗯,2500年的芸血参,大大大的不错!”
“嗯,3200年的凝露根,大大大大的不错!”
……
终于,赶上来的“战技秘籍”堂的伙计,看着眼前的一幕,一阵惊讶,想到什么似的,一溜烟跑向茅厕,敢情这年头千年灵药都还俗了,喜欢上了茅厕。
“真草异卉”厅堂的伙计,记录灵药名称、年份的手,可劲颤抖,根本停不下来。
十三株灵药,压根就没有低于2000年火候的,样样都是难得一见的重宝!谁能说一声,这到底是为什么?!
甄别药材的老者,本就是丹道高手,情知这些药材的价值,那双原本浑浊的双眼,仿佛遇火的干柴,倏忽燃得精彩异常。
“是不是不够?”云枫见老者一味点头,却不说话,心里没底,咬咬牙,道,“我倒是还有一些,只是实在不多了。”
说着云枫自认悲凉地叹了口气。这一遭,要把家败完了,想到这些都是穷奇数千年的“存货”,云枫心下十分不安,又想到那些带颜色的战技秘籍,不安的心又加上了很多的焦灼。
“够是够了,不过小哥要是还有这等品级的灵药,不妨一并……”
“那快把灵石拿来,我还要赶着去换宝贝!”云枫根本不等老者说完,连声催促道。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是把两千多块极品灵石凑齐了。老者心里纳罕,是什么样的宝贝,值这许多灵石。要是让他知道,所谓宝贝,不过是一些大路货的战技秘籍,恐怕是要跪了。
云枫抱着分量不轻的灵石,回转“战技秘籍”厅堂,正赶上那跑去茅厕的伙计回来,身上、脸上满是秽物,狼狈不堪。云枫满心歉意,这伙计也是被自己累着了,饿得有些饥不择食。
那伙计看到云枫悲悯的样儿,差一点哭了,老天啊,不公平啊,这小子跑一趟茅厕,你给他千年灵药,我也跑了,还搅了搅,跪了,你却给我粑粑。
云枫可没想那许多,付了灵石,看着、抚摸着那小山一样的卷轴,意气十分风发。还剩500多块极品灵石呢,云枫美滋滋地想。
云枫觉得这是自己最幸福的一天。特别幸福。想到那67卷可以练出颜色的战技秘籍,从今以后就属于自己了,云枫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
“简直是傻蛋一枚!”那个一直监视云枫的随从,抖落掉脚上从茅厕沾染的秽物,悠悠叹道,“要是我有十几株千年灵药,那‘天香楼’的姑娘,不都得往我的胯下爬,挡都挡不住吗?偏偏换了这许多中看不中用的破战技破秘籍!也怪,那茅厕难道是这小子的福地?”
“喂,你过来!”云枫看到缩在人群里的那个侍从,使劲打招呼。
侍从一百个不情愿地走了过来,捂着脸,恐怕别人认出自己来。倒不是别的,他实在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这个夯货认识。丢人,忒丢人!
云枫不想暴露自己的昆玉戒,于是吩咐侍从道:
“把这些宝贝弄回我的房间!千万仔细些,莫要伤着了。”
宝贝?莫要伤着?也就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色”魔,这么想。心里虽然老大不乐意,侍从却没有办法,跟堂上借了手推车,结结实实把“小山”装了,往后院行去。他这回倒是不担心云枫会逃跑了,这一大堆宝贝在这儿呢,他能跑到哪去?
在一片诧异的眼光中,云枫哼着小曲,春风满面地从“战技秘籍”厅堂出来,见时间还早,准备再逛逛,贪心不足地想,还有更大的收获,也说不定。
这时,突然从“真草异卉”厅堂门口,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吵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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