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界女君之无情最是情深 第七章 三难（2）
重楼出的题目是：“化作凡人，收起所有法术，只凭凡人之力各促成一段姻缘。”
这是他唯一能够偏袒冰寒的方法，桃花仙子一直都生长在天庭的桃园，由重女仙亲手栽种，千年开花结果便得道成仙。而水冰寒则在人间饱尝辛酸，她更知道怎样做好一个凡人。
两段姻缘的主角，一个是世家的贵女，一个是商贾巨富之女。水冰寒和桃花仙子都被重楼用法术贬成了“下人”。一个是贵女的表妹（但家道衰败，寄养在舅舅家），另一个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可能是水冰寒与桃花仙子都长得过于美丽，放在凡人身边显得喧宾夺主，重楼给她们做了不同程度的颜面“修复”，水冰寒美白的皮肤被变成了暗黄色，怎么看都有点营养不良，当然白色的长发得恢复成黑色；桃花仙子吗，怎么说也是主子，虽然是寄养之女，于是，仅仅将她的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同时在嘴边加一个大黑痣，总之看起来没那么妩媚了。
商贾巨富是连锁钱庄主人，水冰寒童鞋不用法术还可以用武功，保护小姐用一个会武功的丫鬟也不奇怪。于是乎一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跟班小丫头，居然力量过人，还会拳脚功夫。小姐名为玉瓶，是翁府的二小姐，大姐翁玉玦已嫁人，姐夫家也是巨商，在京城就拥有四家酒楼。
“小姐，今天我们还去灯市吗？”冰儿，也就是水冰寒化成的凡人，在一边歪着头看玉瓶小姐。
玉瓶莞尔一笑，“你这丫头，有话直说吧。”
“哦，去买杜公子的灯吗？”
“嘘！你那么大声干嘛？！”玉瓶一惊。
“小姐，我只说去买杜公子的灯，就算有人听到，也只会理解我们去买灯笼而已，是你心里有鬼，才……”
“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那去还是不去？”
“去。”
“得令！”这是水冰寒最开心的一次做人经历，与从前身为凡人的失意、惆怅不同，她现在是一个观摩者的身份，她来人间却不属于这里，难得的轻松，而轻松的水冰寒“扮演”的是一个15岁的小丫头，所以颇有些顽皮。
灯市设在紫禁城外的东安门上元灯节【1】，彩灯种类繁多，多出自闽粤苏杭的工匠之手，精巧至极，很多都华美异常。不仅如此，灯市上还有各类珠宝首饰、衣料锦绣，不过那些精美的首饰真品是不会放在街面上售卖的，大多要转到街巷里面的店铺去买。这样便引得女子三五成群的前去赏灯、游玩，大胆的便在此与情郎约会，一起买灯暗送定情之物。
玉瓶是小姐，出行除了冰儿服侍外，还跟着四个护院家丁，这四人虽说不是什么一等一的高手，但都武功不俗，一般人是近不了身的。不过，他们一般都远远的看着玉瓶小姐和冰儿，一旦有什么需要，便施展功夫立刻现身。当然，他们最多的用途是帮小姐拿东西。
玉瓶和冰儿故意转到摊位后面僻静的店铺，杜箫声正在那等玉瓶小姐，而冰儿也就是水冰寒童鞋穿着玉瓶的衣服继续招摇过市，引得四名武师跟着她走，让公子佳人独处。
“你来了？”杜公子问。
“你瘦了……”玉瓶见公子瘦了眼圈都红了。
“我没事，只是太思念你了，上元佳节，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我亲手采，亲手做的，我给你带上好吗？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杜公子给她戴上一串红豆做的手链，手链连接处盘扣编得十分精巧。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玉瓶接口说道，并把头靠在她情郎身上。
“瓶，我若金榜题名便立即差那媒人去你家提亲。”
“我等你，只是别因为太辛苦累坏了身体。”玉瓶温柔地说。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杜箫声虽说是个白面书生，倒也有几分豪气。
“我知你才华横溢……”
水冰寒觉得差不多了，便施展移花漫步的轻功，甩开几个武师，转回店铺，催促小姐回府。
“小姐！小姐！快换衣服！”她叫着。
怎奈小姐与那杜公子正是难舍难分之际，二人又磨蹭了半天，这会儿功夫，四位护院家丁已经进了巷口。无奈只好央求店铺老板娘带去内室躲藏，推门进了屋，却见已有三人躲在这了。
水冰寒和桃花仙子大眼瞪小眼，本来是敌对竞争关系，现在倒好十足的难兄难弟。
“你们认识？陶雉”“嗯，我们，我们”桃花仙子哪懂得撒谎，一时语塞。
“我们是在秀坊认识的！”还是水冰寒更熟悉人间。
玉瓶小姐心想，这秀坊是学习刺绣的地方，只有丫鬟、穷人家的女孩才去，世家小姐都是请绣娘上门教习的。这两位看起来都是小姐装束，怎么会去秀坊？碍于有两位公子在场也不好多问。
魏小姐倒不见怪，她知道陶雉这位“千金大小姐”，在魏府连个丫头都不如，今天出来游玩穿得是魏紫姚不要的衣服。
两位小姐处境相同，不一会儿就轻声聊了起来，两位公子在旁默不作声。
而陶雉把冰寒拉到一边，给她看自己的手指。
“你这是怎么弄的？”冰寒问。
“我，我不懂得什么是水开了，烫的。”
“？？？？你这小姐还自己烧水？”
陶雉要哭，她这表小姐在魏府也就是个粗使丫鬟的待遇，幸亏那魏小姐待她还不错，可魏紫姚是大小姐呀，要学习书画，要习《女则》，还有要学刺绣，这些魏老爷可不会再付钱让陶雉学习。紫姚不在的时候，她可就惨了……什么都得自己做，烧水也是，又被封了法力，她哪知道水冒泡就是开了呀，伸手试水温，便把手烫了……
“我@＃＄＄＃＄％R*”冰寒无语中。
心想这桃花仙子在人间简直就是小白呀，连水开了是什么样都不知道。看样子不像苦肉计，是真的不适应，重楼这题目……
“你手怎么了？”不知什么时候，李茂公子也看到了陶雉的手，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不小心烫的。”他这一问几位都注意到了陶雉的手。
等弄清楚了，紫姚忙说回去必须找大夫看看，好好敷药。李公子则心里有点丝丝内疚和心疼的感觉。陶雉一直帮自己和紫瑶打掩护，比任何人都热心他和紫姚的事儿，还单纯很，什么都不会，没有一点小姐脾气，每每紫姚和自己吵架，都是她在中间做和事佬，大雪天穿单鞋跑来取自己写给紫姚的情书。结果把脚冻伤了。后来紫姚告诉他，陶雉不知道冬天要穿棉鞋，难道她是在岭南【2】长大的吗？但陶雉诗词歌赋都能倒背如流，对各朝历史典故也了如指掌……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正这当口，老板娘进到内室，说两府家丁都已经往别的店铺去了，请两位小姐及女眷速速离开，以防止装上家丁护院。两位公子则不能同行，晚些走才保险。玉瓶向冰儿点点头，然后同紫姚、陶雉先出去了。
冰儿则拿出一锭二两的银子给了老板娘，老板娘眉毛都笑弯了，看来她是常做此类“生意”，连声说：“明白明白，今天我这就没有小姐公子来过，来的都是老妇人。”
冰儿点点头，心说：“老油条呀！”赶紧追玉瓶小姐去了。
转眼入秋，秋闱到了。两位公子都要参加北京府的乡试。
考过之后，两位公子都自觉考得不错，两位小姐也喜笑颜开。愁得是冰儿和陶雉，看来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特别是陶雉也就是桃花仙子都愁死了，她这个表小姐经常漏洞百出，遮掩不住，紫姚小姐还好，那李茂开始起疑心了——也怪自己没事指出紫姚小姐家收藏的那张《醉道士图》是赝品。
事情是这样滴：
“你怎知是赝品？”李公子问。
“因为他画的那道人我认识呀……”陶雉心里尽想着天宫、重楼和水冰寒了，李公子一问，她就说了实话。
“？？？？？你说什么？！”李公子被惊到了。
“啊，我开玩笑的。”桃花仙子傻笑，她不能自圆其说时总是傻笑。
但后来魏小姐请来名家鉴定，果然是赝品。
李公子便更加怀疑，但与紫姚小姐说起，紫姚总说陶雉十岁便被送来寄养，是自己人不会有问题。
待初冬时节，秋闱放榜，李、杜二位公子傻了眼，杜公子还好，是榜文倒数第一名，但也算榜上有名，而这李茂却是名落孙山。
魏紫姚本就是世家小姐，心高气傲，出入她家的最次也是正六品官员，现在李茂连个举人也没考上，下一次乡试要再等三年！三年！一个女孩子的青春有几个三年？！又听说杜公子榜上有名，她气得不轻。
“我们有缘无分，你还是另觅佳偶吧！”魏紫姚说。
“你！！！紫姚，我知道是我不好，下一次我一定能中举，一定可以！”李秀才指天发誓。
“下一次？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三年后？我要再等你三年？我已经等你三年了，一个女子的青春有几个三年？！”
“紫姚，我知道这次是我太紧张了，发挥失常，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已经等我三年了，我如果不中……”
“算了吧，李郎，我已经是双十年华，不可能再等你了，再说，就算你下次中了，也不过是个举人，还要再‘会试’、‘殿试’就算你每一次都得中，也需要九年！九年啊！”
“我可以找人举荐,举人之后就做官,不让你再苦等!”
“唉……”紫姚叹了一口气，“李郎，你若是这次乡试成了解元（乡试第一名），我便可以向父兄推荐你，可是现在……，就算你三年后成了举人，谋得一官半职，也不过是九品芝麻官，我父亲怎么可能会将我嫁与你？！”
“我们本就身份悬殊，算了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这是紫姚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李秀才考场情场两失利，未免心烦意乱，借酒浇愁。他家本来就不富裕，因为是秀才，官府每天给一升米【3】也偶给鱼肉油盐。李茂也写得一手好字，给别人写扇面、对联、代写家书也能挣点散碎银子。日子还过得去。如今，他天天醉生梦死，谁还来找他代写家书？于是越过越潦倒，没钱还酒钱，他便把棉衣卖了，继续喝酒……
“老板你给我再来……”李秀才醉眼朦胧地说。
“把他给我扔出去，扔远点啊……”老板吩咐伙计，“他已经欠我一两银子了，还要赊账！”
风雪连天的日子，可怜身穿单衣的李公子被扔到路边，眼看就要冻饿而死。
可他醒来却睡在温暖的床上。
“水，水，我要喝水。”李茂虚弱地说着。
“喝吧。”耳边是一个姑娘温柔的声音。
“紫姚！紫姚！是你吗？”李公子想睁开眼睛，但太过疲惫又昏昏睡去。
大概就这样过了半月，大夫来了又去，吃了药，他终于好多了。
这天醒来又看到陶雉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拿着粥。
“吃点吧，大夫说你太虚弱了。”
“是紫姚让你来照顾我的，对不对？”他心心念念地还是紫姚。
“嗯……是的”桃花仙子就不会撒谎。
“她不知道对吧！她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李茂一阵猛烈的咳嗽。
“她不在乎，我在乎！”陶雉脱口而出。是呀，她当真在乎！他要是就这么沉沦下去，就考取不了功名，然后就更娶不了紫姚，那她就输了！没完成天后交给的任务！
“真的？！”李公子显然误会了，以为是陶雉对他有意！也难怪他，在他情场、考场两失意，又穷困潦倒之时，有人精心的呵护他半月之久，这不是患难见真情又是什么？而之前，他就觉得陶雉十分特别。他怎知道这桃花仙子竟然从未体会过男女之情，连她自己也不知什么是动情。
“真的！”她说的是实话呀！她要是输了，回到天界，还有舒服日子过吗？
“好，为了你，我一定努力考取功名……”
“为了我？？？”
“嗯，其实，我早知与紫姚不合适，她那么骄傲，大小姐脾气，花钱如流水，就算我做了官也就是清水衙门，比不得她家世代为官。其实，我很仰慕你的博学，你是怎么知道那幅《醉道士图》是赝品？
“啊，我那个，那个我就是一看就知道！”她总不能说，那道士我认识，画得根本不对！
“也对，很多有眼力的人，就是一看假东西直觉就是不对。”
“粥都冷了，我去再给你盛一碗。”桃花仙子赶紧岔开话题。谁知过于紧张，反而把碗掉在地上。
“啊！”捡碗的时候又划破了手。
“小心呀！”李公子见状赶紧帮她止血，就在那一瞬间四目相对，他情不自禁地亲了桃花仙子一下！
然后，然后陶雉童鞋便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幸亏她修炼了千年，否则差点现出真身。她的真身是桃树，植物本不会移动，一千岁以后幻化成人形才移动。李公子这一吻，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喂，陶雉！陶雉！”李公子连喊了几声，她还是没醒过来！甜蜜、震惊和不知所措。
没办法，也不能让她就这样在地上跪着呀。他病体未痊，抱起她却觉得不费力（她是木本真身，桃枝是很轻的）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
“怎么办？怎么办？他抱我了，唉，他的怀抱真温暖呀……，不对我在想什么？啊……”她在那胡思乱想，李秀才可担心死了。
“陶雉你怎么了？！”
李茂看着一动不动的陶雉，不知所措。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终于恢复了。
“你刚才是怎么了？！”李秀才问。
“啊哈哈……我没事儿，那个，我先走了……”她说。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不管李公子在身后说什么，她急急忙忙逃似地跑出客栈。
李公子虽然感觉奇怪，可随即释然，姑娘家不好意思嘛，再说陶雉一向是怪怪的，学识渊博却单纯地什么都不懂，很可爱吗……
回到魏府，桃花仙子将自己关到房间里。
“我究竟怎么了？心跳得厉害，他的怀抱，他的唇，他。”她的脑子里全是李秀才。“难道说，难道说我是动情了？动情了就是这样的？！”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思量再三，她决定要告诉他事实真相，他不能喜欢她。她就算赢不了水冰寒也是要回神界的。
于是，她破例约他到郊外，这时正值清明，除了祭祖的，也已经有不少人迫不及待的踏青。
她换了男装，骑马与李公子并行。
“你还会骑马？似乎魏小姐都不会。”他已经称紫姚为魏小姐。
“我和她不一样的。”她低语。
“是，不一样。我其实早就喜欢你了，心疼你下雪还为我送书信。只是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只以为魏小姐才是我终身伴侣。”
“我只是希望你能考取功名，然后……”桃花仙子想说，然后娶紫姚。
“我明白，不会辜负你的……”他却如是说。
这凡人怎么不明白！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他无心功名，那么和紫姚就更没有可能，那么，她必输无疑。
“不如先让他误会着？”桃花仙子这样想，“他的话，让人好开心，不过，又好像不太好，要不一会儿，找个机会再说清楚……”
“你在想什么？”李秀才问。
“在想你。”桃大小姐又是这种话。
“……”李公子无语。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他想换个话题。
“那是三叠梅花！这时候桃花还没有开”三叠梅与桃花长得很像，可她是桃花仙子，只要一瞥就知道那是梅花。
“……”李茂继续无语中。
“前面有个酒肆，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吧。”他再次转移话题。
“好”
“老板，你这除了酒有什么吃食？”李公子问。
“小的这是酒肆，但其实就是个凉棚，只有茶叶蛋和一些小菜，馒头。”小老板笑着说。
“来壶酒，两个茶蛋和一盘煮花生。”
“得了！”小老板高声应者。
“饿了吧，吃个茶蛋，说着李秀才拿起一个茶蛋，小心翼翼地剥掉蛋壳，递给桃花仙子。”
“真好吃！”桃花仙子尝了一小口，觉得很好吃。
“你没吃过茶叶蛋吗？”
“没吃过，我从前都不怎么吃饭的！嗯……我是说小时候家里穷，没什么吃的。”她又说走嘴了。是呀，神仙吃不吃饭都可。在魏府和魏紫姚一起是不可能吃这么粗鄙的食物的，紫姚不在时，她基本也不太吃饭，反正不会被饿死。重楼只不过是封了她们灵力，这与被贬成凡人是不同的。
李公子本不胜酒力，但今天十分高兴便多喝了几杯。
“春光里买醉，三百杯喝罢，弹一曲昆仑殇，我心彷徨，以凤求凰！”人借酒力诗兴大发，当然少不了向桃花仙子示爱。
陶雉当然明白，“凤求凰”的意思，只是她又能怎么回答呢？只有低头默然不语。
酒下肚，李公子开始有些头晕。桃花仙子只能由着他休息。一来二去，天色渐晚，连小老板也收拾东西了，他看李公子有些醉了，便好心留下毯子和一盏油灯。这酒肆本是给路人歇脚之用，修得很是简陋，只能避雨，甚至无法遮风。
有道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清明时节，经常会有那枉死的断魂游荡，虽比不上七七鬼节时凶猛，但寻常人若是被鬼魅侵袭，也是很危险的。陶雉眼见天色暗了下了，心想不好，自己是仙体，又是桃木真身，是不怕小小幽魂的，可是由于不能使用法术，这李茂怎么办？如果强行上马回程，一是李秀才是否能骑得了马？二是就算骑得了马夜色奔走，也不见得比在酒肆里更安全。
陶雉独自担心着，她把毯子盖在李秀才身上，看着熟睡的他，心生怜悯之情，他情场考场两失利，明天她也会告诉他，无意于他，对他的好，只是……总之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那他会有多伤心？
她正胡思乱想中，可怕什么来什么，眼前飘过一个无头的魂魄，只见他摸入了酒肆，桃花仙子只好用身体挡在李茂的前面。要是从前这无头魂魄根本近不了桃花仙子的身，可现在的桃花仙子被重楼封了法力，没有灵气包裹身体，也仅仅只能自保。
无头魂魄进不了桃花仙子的身体，便循着人气，要进入李公子的身体，陶雉赶紧变换方向，又用身体挡在他的前面。无头魂魄从左进攻，她就挡在左边，从右进攻，她就挡在右边，就这样前后左右的挡来挡去，半个时辰下来，桃花仙子已经累得全身是汗，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下想：“是否我曾经欠下过什么情债？”狠狠心，掰断了自己左手的小指头，小指头在离开她身体的一瞬间，变成一根两尺长的桃木。
原来木本植物的仙，只要肢体离开元神与身体，便会恢复本相，即变回树枝，这是不需要法术的。她将这枝桃木点燃，酒肆内马上芳香四溢，无头鬼魂哪受得了天后桃园中千年桃木的香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靠着桃木的香气，驱散了周围方圆百里的游魂，她虽然最怕火，但还是捡了些干柴，点燃了火堆。这样李公子安然睡了一夜，她也守护了他一夜。
清晨，李公子醒来，见自己盖着唯一的毯子，陶雉坐在一旁睡着了，而且小手指还血迹斑斑的缠着手帕。心下一惊，连忙把毯子盖在桃花仙子身上。
“嗯？你醒了？”自己竟然也睡着了，没有灵气护体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游魂，也将自己累着了。
“你这手指是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没什么，不小心弄伤了，过几天就好了。”这次她没说谎，的确过几天就会长出新的手指，只是不能让他看见，所以用手帕包好。
“是拣柴时候伤到的？”他看到燃尽的柴猜测。
“嗯，是的。”她随声附和。
“对不起，都怪我，贪杯误事！怎能让你在这郊外过夜，受冻挨饿！都是我的错！从此以后再不饮酒！”李茂很懊悔。
“没什么，这是小事。”对于有着千年修为的桃仙来说，这的确是小事一桩。
“这还小事？手让我看看。”他去拉她的手。
“不要！”要是让他看到少了半截手指，那以后再长出来，可怎么自圆其说？
“不，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没有、没有轻薄之意。”李秀才见她反应激烈，以为是她不愿意让男子牵手。奇怪？上次吻她的唇，她反应也没这么激烈。他的她总是那么奇怪并可爱。
“我是说，没什么，只是小伤，你就别看了。”
“可你一夜未归，怎么向魏府交代？”他怕她因此失了名节，如果是，他就要找人去提亲了。
扑哧一声，桃花仙子笑了。“你当我是紫姚小姐吗？有谁会理会一个无父无母的寄养女子？魏家还会在意一个粗使丫鬟般待遇的小姐吗？”
她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而在他听来，却是如此凄凉。于是，他伸出三个手指。
“李茂在此对天发誓，一定要陶雉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你！誓言不能乱发的！”她有些急了，要知道对天盟誓就必须践行誓言！天道不可欺！
“我是真心话，我一定发奋读书，考取功名，再不让你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接下来的半年，桃花仙子果然过得非常平静，李茂发奋读书，也没有再邀她出去，只偶尔有书柬送来，表达相思之意……
再说天后，听桃花仙子汇报情况后，知道李公子虽然用功，但下一次恩科要等上三年，而杜公子已是举人，恐怕桃花会输了比试。当然，桃花没说动情之事，单纯如她也知道这个不能说！天后私心帮陶雉，于是，进了皇帝的梦，告诉他如果连续三年增设恩科，天帝天后必然赐福于大明。后来果然应验，大明的帝王虽然更换频繁，王朝却还连绵了将近三百年。
话说皇帝老子一觉醒来，梦到神仙托梦，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呀。于是连续三年恩科。
这李茂便开始转运了！乡试、会试都顺利通过，最后殿试高中榜眼！魏紫姚从父兄那里知道了李公子高中的事儿，追悔莫及，也难怪她，她怎能想到，皇帝能连续三年恩科！这从无先例呀！她以为三年一考，这李公子就算高中也得十年呀，一个女子的青春年华有几个十年？
但后悔归后悔，托兄长拐弯抹角的打听到李某人还无婚约，便又差陶雉带了书信，往公子处。
桃花仙子拿着紫姚的情书，心里酸楚，这三年她与李茂已情根深种，可天命难违啊！各种借口，磨蹭了三天。魏小姐毕竟是世家小姐，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紫姚心下便有所怀疑，于是她想着试探一下桃花仙子。
一日假借明前碧螺春茶新到，邀请陶稚品茶。
待泉水烧开后，紫姚便示意丫寰退下，只留陶稚一人。
两人闲话。
“我听哥哥说，前天李茂在茶楼偶遇吏部尚书之子汪晗调戏良家女，李公子仗义救了女孩，但也被汪家家丁打伤了！”紫姚说了一个假消息试探陶雉。
陶雉本就不知道人心险恶，一听此话，手中的茶针当即落地。
“他没事儿吧？”她当然十分关切。
“他没事儿，你有事儿！”紫姚冷着脸回答。
陶雉一愣，不明白魏小姐的意思。
“你就别装了，我从前也以为你单纯……哼！你是不是也喜欢李茂？”魏紫姚索性把话挑明了。
“我，我……”陶雉一阵脸红。
“就你也想嫁给李公子！你配吗？”
“你怎么这样说我？你从前不是说我们是好姐妹吗？”
“那是我看你可怜，寄养在我家。现在你居然妄想抢了我的因缘！你以为李茂高中榜眼，你就可以做夫人，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了？哼，哼，一个在朝中无人的寒门子弟，他能做多大的官？无人提点，就李茂那书呆子，哪天得罪了显贵，别说乌纱帽恐怕连小命也不保！”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这种人。李茂他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但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是不会嫁给他的！”桃花仙子郑重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紫姚顾不上其他，就听陶雉说不会嫁给李公子，心中又燃起希望，但是，又不相信陶雉会放弃这么好的因缘。
“我就是不会嫁给李茂，你放心了吧？！过段时间，我就要回老家去了，你们再也见不到我了！至于怎么挽回李茂的心，是你自己的事！”
“你能回哪儿去？！你不是孤身一人才到我家的吗？”紫姚一听陶雉的话，七分似真，又换了副关切的样子试探。
“我自来处来，自有去处去！就不用你费心了。你只要告诉我，怎么才能让李茂不喜欢我就行了。”陶雉十分厌烦魏紫姚的假惺惺，她久居天庭桃园，别说人世心机她不懂。就是在九重天上，她也不是面君议政的臣子，只是天后桃园中的悠闲仙子。
“要是你能不嫁给李公子，我便说服我哥娶了你，我哥只有嫂子一个夫人，且并无子嗣，你要是能生下一男半女，便是平妻，我哥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礼部尚书非他莫属……”
“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多谢你的好意，我陶雉还不想给礼部侍郎做妾！”桃花仙子说完便转身走出花园，速度之快，令魏紫姚一时没反应过来。
陶雉心中难过，当初约定她与水冰寒都不得使用法术，但可以使用拳脚功夫，可是她的“角色”是个寄养小姐，哪能使用功夫？反倒是水冰寒一个富商小姐的贴身丫寰，可以随意使用武功，这是魔君对妻子的偏袒。想到这，她更难过了，以前不懂，现在懂了，人家魔君重楼爱的是水冰寒，宁愿违背天后之意也要娶冰寒为正妃。自己凑什么热闹？！即使嫁给魔君，重楼也不会像李茂那样真心对自己！可如今也只能按着天后的旨意，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桃花仙子一边走一边流泪，不知不觉走到了李茂的住处。
摸摸怀里魏紫姚的信，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你来了？！”李茂不抬头也知是她进了书房。他正在临天下第二行书——《祭侄文稿》。
“嗯，我来吗……”桃花仙子一时语塞，她不知要如何说，如何做。
“来，看看我的字有无长进？”在他心中，陶雉早已是他的妻子，只是从前自己是个穷秀才，不敢娶人家，现在总算有功名了，按例是该赐翰林院编修的，再次也能做个父母官。总算能养家糊口了，也该完婚了。再说这寒门之子一旦高中便会冒出许多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这不，这两天，原本从不不理他的表舅舅、舅妈，三番四次的来家里，也没正经事儿，就是攀攀亲戚。
李18岁上丧母，22岁丧父，当初表舅妈嫌贫爱富，不让表舅与他来往。如今，李茂本不与小人往来，可自己孑然一身，也就是表舅一家是血亲，将来与陶雉成婚，还得长辈出面，才不委屈了她。为此也就宽容了表舅妈。
“李郎？”可李茂并不知道，此时桃花仙子心在滴血，她要帮另外一个女人向他求爱。
“快来看呀！”男人有时候神经就是粗大，他一时还没注意到她情绪低落。
她默然不语。
终于，李公子觉察到她的情绪不对。
“怎么了？雉儿？”
“你如今已经高中，我配不上你。”
“你是担心我高中后会变心吗？三年相处，你还不知我是怎样的人？这几日，我正想让表舅找媒人去魏府提亲，三媒六聘，我绝不委屈我的娘子！”
“我……”桃花仙子再次语塞，她怎样才能讲明白？她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她与他的相遇不过是魔君设的一个局，不过是一场比赛，而且凡间三年，于神魔来说，短得就像凡人过一个时辰。
“我，我，我!”连续几个我字，却不知怎么张口，狠了狠心，低下头不看
李茂，把紫姚小姐写的信，递给了他。
李公子心下疑惑，但还是打开了信，无非是思君至深的话，满纸之意是想与他重归旧好。
“是她逼你的对吧？”李茂想今天陶雉怪怪地，是紫姚的过错。
“不是……是，是”这话又说不下去了。
“稚儿，你不用管紫姚怎么想，怎么做，我想娶的是你！我这就找表舅，让他带着媒人去魏府提亲！”
“不可以！”桃花仙子急了。
“为什么不可？”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桃花仙子拼命压制着眼泪，说：“我不想嫁给你！紫姚的哥哥——魏子云要娶我做、做妾侍！”
“什么？！你在说什么呀陶雉！”李茂忍不住抓住桃花仙子的双手，大声说。
“我说，我要嫁给魏子云！礼部左侍郎！紫姚说得对，她的哥哥正三品侍郎，不过三十二岁，礼部尚书年事已高，用不了几年，魏子云便是正二品的尚书！
而且他只有一妻，还无子嗣，我嫁给他若生得一男半女，便可以成为平妻！而你再怎么努力，凭你也不过是个七品翰林院编修！朝中无人的寒门子弟，又能如何？不若你娶了紫姚，便成了魏家的乘龙快婿，官至三品指日可待！以你的才华平步青云是早晚的事！这样你、我、紫姚、子云都各得其所，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放着飞黄腾达的日子不要，非要做个七品芝麻官清贫一辈子！我不想和你一起过穷日子！”
李茂听着陶雉的话，犹如五雷轰顶！顿时傻了，不知道他爱过的女子，怎么都这样嫌贫爱富！不，不信，他不信陶雉也和紫姚一样！
“我不信！是紫姚逼你的对吧？”李茂声音颤抖，拉着陶雉。“我知你品节高远，不可能是紫姚一样的世俗女子，她逼你的对不对？！”
“不是！我就是过够了穷日子，我不会嫁给你！”陶雉狠下心来，冷着脸说完，便逃似的离开了李茂的家。怕是再不走，眼泪和心疼便会出卖自己！
空留李茂，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许久，李公子觉得胸口发闷，嘴里发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再说陶雉，她心中难过，千年来她还没有如此心痛过，才知情这东西果然是毒药，越想抽身而出，却越难以自拔，越想忘记，却越清晰的记得他的好。心下想：“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便寻了一处酒肆买酒，然后爬到树上喝了起来，谁知喝惯天庭的琼浆玉液，这人间的酒竟然怎么都喝不醉……欲哭无泪。天渐渐黑了下来，准备回魏府。却不知不觉又走回了李公子的住处。
谁知在院外就听见了李茂表舅妈的嚎丧！
“茂儿，你可不能死呀！啊呀，这可是刚中了榜眼呀！你要是死了，我们指望谁去呀！”
听到这几句话，陶雉头“嗡”的一下，刚才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她赶紧冲进去。只见李公子眼睛紧闭着躺在床上，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你别嚎了！这人不是还没死吗？！”是李茂的表舅在训斥他的婆娘。
“刚才大夫都说，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兴许是那大夫医术不行，你快回家，让咱家狗子带上诊金，去请长春堂的许郎中！”
“许郎中诊金很高呀，这晚上出诊，据说诊金要加一倍！”
“你的意思不救了？那咱家这榜眼要是没了，咱们还不得打回原形——继续当平头老百姓呀！”
“我是怕到时候人财两空！”
“你这婆娘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快去！”
“哎呀！我说是陶雉姑娘啊！你跟他说什么了？！”这当口李茂表舅妈回头看到陶雉进来。
“我，我……”桃花仙子踉跄地走到床前。
“李郎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桃花仙子不知所措，感觉着从未有过的恐慌，心像被刀子剜着疼，四肢却是麻木的。
“你跟我家茂儿说什么了？！我们来的时候他就躺在地上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喊你的名字，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进气儿少出气多了！”
“行了，先别废话了，你和陶姑娘在这盯着，我赶紧去请大夫，再晚就真没救了！”
“我要救李公子，救李茂！”桃花仙子现在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只有用仙术救他，但自己一旦用了灵力，便是违反了规则，这场比试输定了，到如今桃花仙子哪还管得了这许多！
她强行运功，冲破重楼的封印。顾不上重楼灵力的反噬。一抬手，先是让李茂的表舅妈睡过去，然后再一挥手，关好门窗，防止其他凡人看见自己施法。
接着坐在床上，抱起李公子，施法护住他的心脉，再探他的魂魄。还好，三魂七魄只少了一魄，再晚恐怕神仙也难救了。她不敢将自己的内丹直接喂进他的身体，一个凡人是无法承受她千年修为的，只能让内丹环绕他，保住其他魂魄不再离开肉体。
然后自己元神出窍，去寻李茂那离开身体的一魄！这是极端危险的，因为内丹已经不在体内，还元神出窍，一旦有闪失，虽不至魂飞魄散，却有可能修为尽失。
寻遍了李茂住处周围，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一魄。桃花仙子心下着急，若再找不到，李公子就难救了。这当口，表舅带着郎中已经回到院中，桃花不得已先用定身法把他们定住，然后用障眼法把他俩变成一件蓑衣和一个斗笠，丢在院子中……
她忽然猛地想起，李茂的那一魄可能去找自己了！对，魏府！
果然，她的元神刚赶到魏府大门前，就见他在那徘徊，而他身后，黑白无常已经在悄然接近。坏了，如果黑白无常勾走了他的一魄，势必要带走所有魂魄，要是去了地府可就麻烦大了！顾不得黑白无常，立刻一个纵身，拉上李茂那一魄，飞身回李家。
“大胆！何方妖孽，竟敢劫走魂魄！”黑无常看到桃花仙子劫走李茂大怒！立刻要与桃花仙子元神交手。
“别！你看！她元神有七彩光护着，不是妖孽，这是天庭仙子的元神！”白无常谨慎，看得真切！
“哦？！嗯，这九重天的仙，不是不能干预人间吗？居然还劫走魂魄！”黑无常也定睛看到了七彩光。
“也许是那魂魄主人命不该绝，你我这等小鬼吏不宜和天庭仙子结怨，她若违反天条，自有天庭处置，你我犯不着趟这浑水，还是往别处去，寻其他魂魄吧。”
黑无常点点头，与白无常一起往别去了。
而桃花仙子知他们没有追来，稍微心安，把李茂的这一魂魄归位。
再将内丹收回，打开门窗，把横躺在院中的表舅和许郎中变回人形，最后让李茂表舅妈苏醒过来。
然后自己坐回床前。
“嗯，咱俩怎么坐地上了？！”许郎中很是疑惑，发现自己坐在地上。
“哎呀，您就别管这个了，快看病人！”李茂表舅火急火燎的说。
“好好好！”许郎中被他催的，也顾不了许多。
“许大夫可来了，您快给看看！”
陶雉默默地走出屋子，坐在院子里。屋内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不重要了，他已经好了。而她为了他违反天地法则，私用仙术、动了凡心、输了比试，坏了天后大计——天庭与魔界联姻的大事！必会受到天后的惩罚，不过再重的惩罚也没关系，只要他好便好。
又过了一会儿，李茂醒了，他的表舅、表舅妈都在夸许郎中医术高明，只几针下去，李茂便从昏睡中醒过来，比之前那个说李茂快不行了的郎中，不知道高明多少！
许大夫又开了方子，李茂的表舅要跟去抓药。
“陶姑娘！茂儿醒了，叫你进去呢！”
“老婆子，你出来一下，到白记去买点肉松，再熬点汤给茂儿和陶雉姑娘喝，这半天功夫都水米没进了！”一看自己婆娘还在屋里，便唤她出来，真是没见识，这小两口还不得说说体己话呀。
“那白记很远啊！”舅妈嘟囔着“再说天刚亮，店铺要晚些才能开门啊！”
“你哪那么多废话，先去做点汤，然后你回家睡一觉，再去白记！”表舅瞪了婆娘的一眼，努了努嘴，意思是让他俩独处。表舅妈终于明白了，去厨房烧汤。
陶雉笑了笑，表示感谢，进了屋，又坐在他床头。
谁知刚坐下，他劈头就问：“是你救了我？”
“啊？嗯，不，不是呀。”陶雉忽然想起，自己救回他的魂魄却忘了施“忘字诀”以至于他的那个魂魄有记忆，看来得再施法让他忘记……她正自顾低头想着。
他又说：“你不是人，对吧？”
“啊？！你！”
“你还是不会说谎呀！”李茂笑了笑，轻捋了一下她的头发。
“你上次左手的小指断了，还包得那么严实，不让我看见，我当时真的很心疼，知道我们在郊外的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可过了几天，你的手指居然完好如初！还有你说《醉道士图》是赝品，理由居然是认识图上的道人，阎立本是唐代画家，而今已经是大明朝了，你如何认得？！直到你今天救了我，我才知道你不是凡人。”
“你知道也罢，不知也罢，我需要抹去你的记忆，自此你不认识我，也不记得我，你会和紫姚好好的生活在一起。”桃花仙子终于忍不住道出了实情，眼里噙着泪水。
“我不要紫姚！我喜欢的是你！就算你是妖，你屡次三番的救我，难道不是有情吗？如果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李茂若不能娶你为妻，便终身不娶。”李茂不顾一切的说。
他猛地把桃花仙子揽入怀中，“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在乎我的！我不想被抹掉记忆，我即使不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也要记着你。”说着红唇迎了上来，桃花仙子被融化了……没有反抗。
灯光下，桃花仙子的身体泛着淡淡地光泽，李茂轻触每一寸肌肤。她在他怀中感受着温暖，这是千年来她从没感觉过的温暖……两个身体缠绵在一起，他们是把这一时的缱绻当成一世。也许，他们再没有未来……
桃花仙子把她是天庭仙子和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李茂。
“陶雉，你会回到天庭吗？会忘了我吗？”他吻着她的头发低语。
“我回不了天庭了，瞒不住天后的，她一定会降罪于我。”桃花仙子平静地说。
“啊？那怎么办？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我不知道，原本，原本我与魔君之妻下凡是为了比试，各自促成你们凡人的两对因缘。可我却喜欢上你，使你和紫姚的命数发生了改变……我过去不懂情，现在懂了，就算我赢了比试，魔君也不愿意娶我做正妃，他爱的是冰寒。”
“让我们一起想想，也许能想出办法呢……”
“我都没办法，你一界凡人，能有什么好办法？”
“那可不一定，你太过单纯，这事需要计谋。何况你我如今是一体的，我怎么能让你独自承担？即使是惩罚我也愿意和你一起领受。”
“……”桃花仙子垂泪，“有你一言，我已无憾。”
沉吟良久，李茂说：“你睡会儿吧，看你很困的样子，饿了吗？我估计表舅妈的汤早就做好了，她也回去了，我去拿来你喝点？”
“我不饿，你多喝一点啊，我确实很困，元神出窍比较累……”桃花仙子眼神有些迷离地说。
“你先休息一下。”李茂出了房间，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他思量：“陶雉这祸惹得不小，她为了我，违反了天条，输了比试，放弃了做魔君之妻。这事儿唯有魔君肯帮忙才能让她渡过劫难……”
打定注意，他便往翁府去了。
到了翁府，李茂没走正门，到西侧门让小厮通禀，说新科榜眼，求见水冰寒。
小厮一听不敢怠慢，直接去翁小姐院中通知粗使丫鬟。
水冰寒刚跟小姐从绸缎庄回来，买了绸缎，当然也见了杜公子。杜公子殿试中了二甲，这次与翁小姐便是密谈上门提亲之事，眼看着杜翁二人亲事定了，冰寒心里也很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可回魔界与重楼团聚，她已接到重楼捎来的消息，桃花仙子违反了比试规则，私用法术，已是输了。
这当口听到李茂要见她，心里有些奇怪，知道恐怕事情又有了变数，不敢耽搁，约他在翁家花园假山瀑布后相见。这翁府虽然富有，却不显赫，规矩比起魏府少了许多，否则新科榜眼要见小姐的贴身丫鬟，少不得有人诧异怀疑。
“公子别来无恙！不知唤奴婢前来有何事？”水冰寒还是以婢女自处。
“见过王妃！” 说着，李茂对着冰寒，拱手高举，自上而下向她行礼，深深作了一个揖，这可是古之大礼！水冰寒却未动声色，受了这一礼。
“我都知道了，您的地位至高无上，不是我一介凡人能比的，我来是求您的！只有您和魔君能救陶雉！”
“李榜眼请有话直说吧！”她向来不卑不亢。
“我本已经魂魄离体，陶雉私用仙术救我，违反了天条，输了比赛，恐怕天后要惩罚她，我想请您救救她！”李茂恳切地说。
“我为什么要救她，你可知她助纣为虐，听天后调遣，非要拆散我们夫妻！如今，输赢已定，天后惩罚她，那是她们天庭的事，与我无关，与魔界无关。这假山瀑布之后，是天庭耳目不及的地方，我就当你没来过，否则天后知道，你也难逃惩罚！”
“王妃息怒！请息怒！我知道陶雉从前做得不对，可是，可是，如果我三天之内便娶了紫姚呢？！您还能说输赢已定吗？固然，陶雉私用仙术是违反了比试规则，但是我若先与紫姚成亲，您说天后会怎么判？判谁赢？”李茂一字一句地说，边说边看水冰寒的脸色。
“哈哈哈！”水冰寒笑了。
但李茂感觉她的声音犹如冰魄刺身，冷到了极点。
“你以为你可以威胁我吗？你信不信？我不用幻术也可以让你这个新科榜眼横尸街头？！”冰寒声音不大，但冷得入骨。
“我信，但我赌您懂情，您曾经是人，知道人世艰难，对世间人有怜悯之心。不像某些高高在上的神灵，不懂情，不懂爱，却大言不惭说什么爱众生。小爱都不曾有，家人都不曾爱，哪来的对世间万物之爱？可笑至极！”李茂说得情真意切，且十分对水冰寒的心思。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一个榜眼对你来说是屈才了。可惜你是凡人，否则来我魔界做个谋士绰绰有余！我是魔道，天庭众神那些假仁假义我是不屑做，你若在我面前起誓，甘愿来世不再为人，而做一头麋鹿灵兽，修我魔道，入我殿堂，且永世不入神级。我便救了桃花仙子并赐你们一世因缘！”水冰寒说得干脆，她也是有意试探李茂的真心。
“好，我答应您！我，李茂，新科榜眼，今在魔君王妃面前起誓：‘只要王妃救桃花仙子并赐我们一世因缘，我便永世不再为人，入魔道，永世效忠魔君，不入神级！”李茂说。
“为了救她，为了一世不过百年的因缘，值得吗？要知道做灵兽，在修成魔之前很可能就被猎杀了，灵兽与人不同，人死后有转世的机会，灵兽死了就魂飞魄散了，你不怕吗？！”
“我怕，但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好，好，好！”水冰寒对这年轻的榜眼也有几分欣赏。
桃花仙子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天上的桃园。
床前放着一封信，没有署名，她打开一看，是李茂的字迹。
见字如面：
陶雉，我还是习惯叫你陶雉，虽然知道桃花仙子才是你的真名。
李茂今生能遇到你，是何其有幸；何德何能配得上你的爱，你的情。
水冰寒已经答应让魔君救你，并赐我们一世因缘。我信她会履行诺言，我今生非你不娶，再生再世除非是你，否则与她人永远是孽缘。
泪水打湿了信笺，桃花仙子笑了笑，既然他的爱如此深沉，自己又何须惶恐，就凭着心底的这份爱，与命运来次生死相博，倒也痛快！
将信放在胸口良久，直到护园小仙来传天后懿旨，桃花仙子才施法烧了李茂的信。
天后显然是愤怒的，她是女仙之首，众女仙的因缘是要她来决定的，就如同人间的因缘是月老牵线一样，如今，就连乖巧温顺的桃花仙子也违反了天地法则，居然为了一个凡人动了情，私用法术，输了比试，毁了她的大计！孰不可忍！
“桃花，你知罪吗？”天后厉声问她。
“知罪！”
“既然知罪，按着天条，你既然动了凡心，就该下凡历劫，不历完十世便不用回天庭！”
“去地狱往生殿，领三世为妓，三世为奴，三世自幼父母双亡，一世丧夫、丧子！”天后面若冰霜地说。
“好狠的心！”水冰寒心里想，这天后翻脸可比魔道狠多了。
“且慢，天后！”魔君重楼截住了天后的话，此刻他深知，天后是愤怒的，愤怒往往会失去理智，不过她是天后，再怎样都会顾及自己的颜面。
“魔君有什么异议吗？”
“天后，当初冰寒与桃花比试的初衷是为择出正妃人选，如今，桃花犯错与我也有着重重关系，这曾经要赐给魔君的女子，贬下人间为奴为娼，实在是好说不好听，与我重楼有约的女子，岂能如此不堪！何况桃花美貌也是天上地下少有的，还是想恳请天后让桃花在人间历劫一世，然后做我的侍妾。”
天后有些意外，不过，当初让桃花仙子嫁给重楼不也是为了让神魔联姻吗？如今，重楼主动提出要了桃花仙子，不是正和吾意吗？虽然不是正妃，牵制重楼的力量变得很小。但是，侍妾也有侍妾的好处，原来想桃花仙子这样乖巧听话的女子，必然不敢违背自己的意思，但现在看来若她真成了正妃、侧妃与重楼情深意重，搞不好倒戈，反而心向着魔界，而一个没有地位的侍妾就不同了，等她受够了苦，便会渴望回到天庭重列仙班！那时就必须听天庭调遣！侍妾好，既惩罚了她，给众女仙一个警示，又有了一枚有用的棋子！男子就是男子，魔君又怎样，还不是想占尽天下美女！也难怪连天帝不也想着嫦娥！
“既然魔君为你求情，你就按魔君的意思去吧……”天后乐得来个顺水推舟。
“我……”桃花仙子刚想说，我不愿做侍妾，但想到李茂的信，李公子既然相信魔君与水冰寒，自己也就豁出去了。
“桃花多谢魔君！”说着向重楼行礼。
然后再次大礼参拜天后，以示离别。
重楼与水冰寒其实是猜准了天后的心思，才有那一番话。天后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重楼向她要了桃花仙子是为了给李茂与桃花一世情缘，然后收她入魔界，让她与李茂在魔界永远相守。
试问重楼的一个毫无身份的侍妾，他要赐给臣子，谁会过问？纵使天后，人家魔君一个侍妾的事儿，你也要管吗？待李茂一世之后，必成灵兽，便可以成全了他们。
重楼与水冰寒心心相映，也愿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天后却不懂得，因为她与天帝的婚姻是政治上的联姻，当初天后爱慕天帝，真心付出，可天帝始终对她是相敬如宾，心中既忘不掉初恋的那个小仙，后又见到奔月的嫦娥心动，久而久之，天后只觉得男子都是喜新厌旧，好色无情，免不得更加抓住权力、地位。导致天帝离她更远。所以在“情”字上，她算错了重楼。
而水冰寒要李茂起誓成为麋鹿灵兽，是为了魔界集齐福禄寿三圣！福，魔界有血蝠族，早在周建立之后，蝙蝠便是福的象征；寿，桃花，桃子便是长寿的象征；而禄即鹿！这样，神界有福禄寿三星，魔界也有福禄寿三圣，魔界的实力又增强了一倍。可以说水冰寒是有眼界有智慧的合格王妃……
再说李茂，在梦中见到了桃花仙子，她说她会出现在京城郊区一家名为“清渺慢”的勾栏【4】处。
李茂花了四年时间，才寻到“清渺慢”，发现陶雉才四岁，不过左手小指天生少一截，还有一个桃花状的胎记。
“这女孩她母亲原是我这的姑娘，去年得病死了，你看她多漂亮，可惜手指缺一节，是个不全之人，学不得音律乐器，接待客人恐怕也不吉利！官人要是喜欢呢，五十两你就赎走。”清渺慢的妈妈说。
小姑娘抹着眼泪，看着李茂。
李编撰（李茂已是翰林院编修）笑了笑，大手擦去她的泪水，他看到她第一眼，便知她就是转世投胎的桃花仙子。
后李茂官至总编纂，年逾四十，仍未娶亲，最终于四十四岁辞官，离京时身边却带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八年华，只是左手少了一截手指。两人眉目之间，含情脉脉，似神仙眷侣。
直到三十年后，李茂与陶雉在一起意外中，坠入悬崖，了断了凡尘，修道成魔，他俩牵手来到魔君的黑殿。
【1】明代的内市与灯市，《历史教学（下半月刊）》2015年10期
【2】岭南是指：北靠五岭，南临南海，西连云贵，东接福建，范围包括了今广东、海南、广西的大部分和越南北部。
【3】廪膳米人日一升，鱼肉盐醯之属官给之。”——《明史·食货志六》
【4】勾栏，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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