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始殇之伤
就这样，我再也没有理过南洛程。他会在放学的时候等我回家，但我总是装作看不见，然后拉着李强或者陆小怪走。周末的时候他会来找我玩，而我会在李强穿着旱冰鞋来找我的时候出去。他会买东西贿赂我，但我再也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零食。自那次爬山后，他也没有再和刘星一起玩，可我还是不想理他。
说实话，我是在赌气。与其说我是在生他的气，不如说我是生自己的气。但是时间久了，竟然不知道生活是有台阶可以下的。
直到期中考试过后，他的成绩一下子变得奇好。就连徐海琴也总是在我面前夸他。沈国强依旧每天买醉，我们家除了自带小卖部的零食气息外还带着冲天的酒气。他依旧喝多了躺在家里的院子里大喊大骂。徐海琴要是不还嘴，他就一个人在院子里自娱自乐，自导自演，自言自语。徐海琴一旦还嘴，似乎就给了他无限的舞台和灯光，家里的锅碗瓢盆漫天起飞，落地成花。我们家，最多的是酒瓶子。
沈国强也是有清醒的时候的，他清醒的时候就是对着家里的一尊佛像开始朝拜，每天上香念经。所以，我家最多的除了酒瓶子，就是香和香炉。沈国强是从什么时候迷恋上烧香拜佛的？印象中是从和尚进我家的那天起，对了，忘了说了，后来他还特意去找了和尚，但是找没找到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再后来我听沈国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似乎就是，我师父让我干什么，我师父让我这样做的。
也就期中考试刚过完那会，有一天南洛程冲进我家。手里拎着两大包吃的。不过他那天来的不巧，沈国强正喝大了躺在院子里耍酒疯。我坐在台阶上，沈国强一边指着我骂，一边指着徐海琴骂。徐海琴也不善罢甘休，要骂人那就一起骂。
“墨殇，我爸爸回来了，给我们带了吃的。”他笑的特别开心，好像根本就没有之前我不理他那回事一般。或者说他忘记了我们还在闹别扭。
我跑过去拉着他往外跑。顺着青石板的路，我就想那么一直跑，真想直到跑偏离了这整个世界再停下来。
已经枯萎的合欢树像一个没有庇护了的孩子。我气喘吁吁的扶着光秃秃的树干，他手里的两大包零食在地上瘫放着。
“叔叔阿姨又吵架了？”
“嗯，反正天天吵，我都习惯了。”我撇撇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那叔叔没打你吧？”他担心的问。
“没，这不被你拐跑了嘛，他想打也找不到人啊！”
“那就好，一会你去我家吧，我爸爸回来了，我妈正在做好吃的。你有口福了。”
“行，我就当沾沾光。”
我们在合欢树下坐了很久，那些零食被我们啃来啃去。
“你怎么不去找刘星了。”吃着他拿的食物，我还没忘了这茬。
“墨哥，小的以后再也不敢和她玩耍了。”南洛程装作小太监的样，一脸的恭维。
“你放心尽管的去啊，我又不拦着你。”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不起啊，小怪都跟我说了，她崴脚是故意的。我从上次爬山回来再也没搭理过她，真的。”
“切，你爱理不理。”但显然，这句话我说的很开心。“小程子，没事的，以后跟着你哥我混，我是不会抛弃你的。”我一脸的正义感。
“嗻。”
或许是因为那天太开心了，就有点得意忘形了。吃饱喝足后我带着他捅了个马蜂窝。爬上树的人是我，捅蜂窝的人也是我。闯了祸的我慌里慌张的从树上往下跳，结果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手中的棍子戳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伤口有点深，呈鱼嘴状。血流出来的时候我俩都懵了。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被叨扰了还残留在里面的几只蜜蜂，他们一拥而上。他为了跑的慢的我不被咬，护着我，但他的脸和胳膊却全都肿了。那晚原本要吃团圆饭的他，却把一家人拉进了医院。南叔叔西装革履，即使焦急的面容也无法掩盖他的英姿飒爽。
为了不让我挨骂，他告诉所有人，蜂窝是他带着我捅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直到现在，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那晚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徐海琴散着头发躺在屋里的地上，她的头上在流血。沈国强不知去了哪里。慌张的我去找苏阿姨，她和叔叔把徐海琴送进了医院。
在病房外我听到徐海琴和苏阿姨的对话。原来是在吵架的时候沈国强失手扔出的酒瓶，砸在了没来得及躲开的徐海琴的头上，沈国强夺门而出，却没有看到脚下没站稳的徐海琴，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原本就不好的腰部伤上加伤。没能起来，晕了过去。
流着泪的徐海琴说，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要不是因为我，她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一边是张彩一行人隔三差五的来要钱，一边是沈国强喝酒后的谩骂与疯癫。
他们每一次吵架都会谈到离婚，但从来没有真正离过，似乎都是在逞一时的嘴快。但我真的好怕他们离婚。因为沈国强说，他不要我。徐海琴也会补一句，她也不要我。
但沈国强，在我心里的印象，真的是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堪。我原本以为这件很严重的事会很久才过去，但后来竟然很快就过去了。只是徐海琴越来越沉默寡言。即使我拿着满分的成绩单和好几张奖状回家似乎都难博她一笑。
程程的爸爸回家大概半个月后又走了。听苏阿姨说叔叔在南方经商赚了很多。这次过去要是能再赚一笔的话就可以在杭州安顿下来了。叔叔回来的时候给南洛程带了很多新奇的玩意。
只是我们似乎都没有了像上次陆小怪从外地回来的时候那种开心了。大家心里都装着事，南洛程怕下一次叔叔回来会带他离开三里元，而我也怕他会走。杭州啊，太远了，那时的我以为，那是一个遥远的我这辈子都去不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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