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观之河,不是与佛同岁的波斯匿王回答佛之所询时,仰答幼年观见的恒河,自然也不是为穷究心之所在而诘问敷演。我所观之河,是《秋水》中先倨傲后谦卑的河伯所御的黄河,所观的目的,是逢立秋后连绵阴雨,白日沉睡难醒之际,老婆责“每天有多少穷瞌睡”时,答到“老天欠我十斗觉,我还老天万石梦”后,践多日来“上东寨观景台看黄河”之诺。
远望下游说到看黄河,其实并不新鲜。我们登过潼关古城远看,去过风陵渡桥上俯看,走过后地和冯佐沿河堤近看,到过三门峡大坝上冒雨看,前四五年要不是过介休时雨意不断,我自驾经临汾西折吉县去看壶口瀑布的计划早已实现。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去东寨,不必沿连霍高速口下来后开元大道旁高竖的指示牌走,可继续行千米左右至去西寨的路口右转,沿新修的柏油路入西寨村后,开导航定位“东寨黄河观景台”,十来分钟的路就到了,整体上路况要优于那边指示的路况。
回望上游车行出了村中路的最后一个弯,看到观景台的牌坊式门横跨路中,枣红色,水泥浇灌的简易造型。进入后,左手边有个不大的停车场。路尽头,左右展开,青砖铺地,曲折做界,围就一块块园圃,圃中多是波斯菊、月季,月季已残,菊多色彩,粉、红居多,黄、白间杂,篱旁道边,簇拥树下。道旁有三五个农家小地摊,摆放有苹果、梨、葡萄和刚蜕了青皮的核桃。
前行登几个台阶,进入沿崖边设就的浅咖色木质步行道,两边护栏齐胸。步行道的南头有一个两三丈高的平台,沿阶登顶,本可以看的更远,奈何,雨后云颜未展,浓雾锁空,目力所及,不过几里。
波斯菊色黄河至此,浅浅一个弯。站于数百米的崖岸上俯瞰,色如咖啡,漩涡处有浓沫,弯的弦向有一线沙汀断断续续,河面宽阔约有千米,河中有一串横向波纹凝固如履带压过沙漠留下的印迹。下游处的运宝大桥隐身雾内,看起来只有胳膊粗细,跨于河上。靠崖一边的路,贴着河堤,河堤的石锥如古城墙上的马面探入河水下。河的对岸,雾,一样毫不容情的压着交错的田畴,近岸处应该是一方方的荷塘。
曲折步道在这天地混沌之时,遥想黄河,横亘千载,其间改道不知凡几,毁了几多梁园城池,如今盛世遭到驯服,这小小东寨观景台,应该可以算做河伯九曲十八弯中、千百指臂上的一枚戒指。我辈登临,面对天地间这不竭的涌动,有限之身怎能不痛失于消息盈虚中,如河伯般焦虑于“吾辞受趣舍,吾终奈何”?试问值命运播弄之际,能如庄子愿曳尾涂中、敢鼓盆而歌者,千古能有几人?
高处不胜寒,还是如孔子般喟叹一声:逝者如斯夫!这已够我辈凡夫俗子在烈日灼心时,做片刻驻足息肩之用,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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