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直在书房,看着礼部颁发的官服服制要求:“百官之服三品服紫色,四品绯色,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流外官及庶民服黄。”他盯着紫色那两个字,沉吟不语,
夫人小青悄悄的来到他身后,他浑然不觉。小青捂住他的眼睛,娇滴滴道:“啧啧啧,夫君,该吃饭了。”
李直后背僵了僵,继而立刻放松,笑着拉过小青的手:“都做了孩子的娘了,怎么说话还这样孩子气?”
小青身子一软,落进了李直的怀里,用又细又白的手指划拨着李直的鼻尖:“啧啧啧,怎么,我这样说话,相公不喜欢了吗?”
李直抱着小青,一把抓住她乱画的小手,笑的一脸宠溺:“娘子什么样子,为夫都喜欢。”
“啧啧啧,相公,大白天的,你放手啦......”
“这样娇滴滴的娘子,为夫哪里舍得放手啦。”
小青是蛇这件事情,李直知道,小青不知道李直知道。
小青一直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每到月圆之夜,小青都会装病,说自己不舒服不见人,把李直灌醉,自己回到天柱山去补充下消耗的灵气,顺便看看家里有什么宝贝,来帮助李直升迁。
小青的阿娘很不喜欢李直。她总是说:“呀呀个呸,不就是他七岁那年在山间游玩,碰见你被捕蛇人捉住,当下就要丧命,他见色起意,买了你准备回家炖蛇羹.......”
“啧啧啧,阿娘,你怎么这样说话啊,他那会才七岁啊,我当时明明听见他对捕蛇人说,见我这么幼小可怜,又看着清脆可爱,既然无毒,不如让他买了放生啊......赤子之心,多难得啊。”
“呀呀个呸,他哪有那个心啊,多半不过是托词,小小年纪,防备心极强啊。当年那些话,不过是掩人耳目。就你是个傻的,看多了话本,脑子瓦特了啊,要去报劳什子恩?”
“阿娘啊,你怎么这么说话呐,李郎对我极好的。”
“好?哪里好?阿娘看来,他心里啊,只有官位,没有你的啊,你瞅瞅这些年,你为了他升迁,拿了多少宝贝给他填补,那天南海北的稀罕物件,那是一般人能弄来的?他从来不问你来由,你就不细想想?”
“啧啧啧,人间夫妻,问那么多干嘛?”
“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吃多秤砣瞎了心!还打算能跟他一辈子啊,他能活多久啊?”
“啧啧啧,想那么干嘛,过一天算一天咯。”
李直是在小青生产的时候,才发现她不是人的。
虽然之前,为了他升官,她拿回来那些珍玩,让他起了点疑心。不过李直向来通达,反正升官的是自己,好处落了自家,管它什么来由。
那天,她刚产下孩子,极为虚弱的躺在床上,他激动地抱着儿子,心里想着如今有了儿子,更得努力往上爬,最好累世三公,富贵至极。
抬眼正准备含情脉脉地看向小青,却看到被子里一条青色蛇尾,正缓缓蠕动,惊的他险些扔掉怀中的幼儿。再抬头,又是小青苍白的面庞。他一瞬间醐醍灌顶,这些年的官运亨通,万事顺达,原来,是借了妖力。
他面色游移不定,手中仿若千斤,脑海中惊涛骇浪,一时瘫坐的地上,而那条青色的尾巴,还在不自觉蠕动。
孩子的哭声,让他回了神。李直赶紧屏退左右,说夫人需要休养,他要亲自照顾,然后,默默的又拿了床被子,盖住了那条尾巴。
等小青醒来,外间一切如常,又见李直守在孩子的摇篮边,睡的正熟。心下自觉嫁对良人,不疑有他。
本来一切岁月安好,现世安稳。谁知平地起风波,皇帝最近迷上了一个外来的道士。
道士言:“国运衰祚,是朝廷有妖孽作祟。”
道士言:“斩妖除魔,天下方才天平。”
皇帝下旨,谁斩杀了妖精,就是护国功臣,官升紫袍,位列三公。
李直在书房里,不知道走了几圈。
朝廷上,有人献上了几个动物的尸体,说是妖孽斩杀之后的痕迹,皆被道士识破,拉出去身首异处。
李直在想,到底是守着现在的安稳,还是为了三公搏一把?
他转了一圈,又看看那紫服的政令。心思浮动。
毕竟,小青是蛇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死了,她肯定不会随我而去,倒不如……李直看着那紫色,眼睛发红。
天宝三年,宰相李直因护国有功,官至一品,位列三公。
天宝四年,李直暴毙于宰相府。
“呀呀个呸,你看看,你选个劳什子人,阿娘不就设个局,一试就试出来了。”
“啧啧啧,阿娘,我们回天柱山吧。”
小青抱着幼儿,对着人间淡淡一笑,转头隐入山林。
寂静的山路上,风吹过,书翻页的声音响起,定睛一看,书名《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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