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年,我第一次踏进监狱大门来看望张健,只因为他是我两个孩子的爸爸,仅此而已!
高墙铁门内,张健手带镣铐,坐在了我的对面。他有些老了,头发染霜,穿着一身灰色的监狱服,自带沉闷,没有一丝生气。而从前的那个意气风发,自负俊朗的张健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只剩下颓废和落寞是他此刻的写照。
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眼底是无尽的悔恨和愧疚。
他向我忏悔,求我原谅。
我轻笑;一切都结束了,原谅或者不原谅,没有任何意义了。不管怎样,你还是我两个孩子的爹不是吗?撇开我不说,只要孩子愿意认你,我无话可说。
他的眼角流下惭愧而又感激的泪,扑通朝我跪下了,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与他,我已经仁慈义尽了!
只是他这一跪,让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到十五年前……
那年我17岁,父母走的早,哥哥在外面闯荡几年,竟然小有成就的在温州办起了一个鞋厂。
高中毕业后我就进了哥哥的工厂帮忙,那时还是小伙子的张健经他老乡介绍也来到我们的厂子上班。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车间里转悠,检查检查质量什么的,有时也会去抽查包装组的质量,而张健就被分配在了包装组上班。
他是那一群男工里最喜欢说话的,也是工作做的最好的!他不仅幽默,而且讲故事更是一套一套的,恐怖的,搞笑的,都能讲的绘声绘色!大家格外爱听,天天吵着让他讲。他也不嫌烦,也不拒绝,张嘴就来一段。若是恐怖的,把大家吓得直瞪眼,若是搞笑的,保证你笑的前仰后合!那时候没有手机,工作都是枯燥无味的,能有个稀奇的故事或则笑话啥的,都能供大家回味个大半天。
去那里转悠多了,我也渐渐喜欢上了听故事。一来二去,大家就混的熟了。有时很好奇他肚子里怎么有那么多的故事,他就开玩笑说,他从小没吃的,靠吃这些故事长大的。
我发现他不仅人好,而且特别勤快,并且什么活都会做。听说他母亲去世的早,也是个可怜的人。那时厂子后面有一小块废弃的空地,张健就把它收拾收拾,用栅栏围成了一方小菜园,别人下班都在睡觉,他就利用这个时间在小菜园里挖土播种,挑水浇菜,累的满头大汗,把个不大的小菜园打理的井井有条。
后来种的辣椒茄子豆角啥的都无偿送进了食堂,吃饭时大家都夸他种的菜好吃,有老家的味道。我看见他笑得合不拢嘴。
他很勤快,每天都去捣弄捣弄小菜园。就这样,换季的时候,他总能给大家提供一些应季的鲜蔬菜,特别讨大家喜欢,尤其是女孩子们,对他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后来天气渐渐热了,大家都是把被子一收,要么装进麻袋里直接扔床下面,勤快点的还知道晒晒太阳在收拾起来。可张健不这样,只见他起个大早,在工厂院子里支起个大长桌,将被子铺在上面,然后细心的将被子的面子和里子都拆掉,洗干净后和被褥一起分开晾晒。晚上下班时,只见他拿着剪刀和针线熟练的围着那个长桌将被子的面子和里子缝在了被褥的两面。那么仔细认真,围着桌子转圈圈。惹来一大堆女孩围着看,他还不好意思的笑了。也有的男同事笑他太娘们,这都是女人家干的活。他也不生气,笑着说,“我娘去世的早,我爹忙着种地,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这些活我从小就会干,!”惹得女孩们一阵尖叫,就有个别女孩红着脸冲他喊“张健,你把我的被子也洗洗晒晒缝缝呗!”
他嘴上答应着好,脸却比人家女孩的更红。然后又有男同事对着那女孩开玩笑,“你给人家当媳妇,人家天天帮你洗……”那女孩也不示弱,“只要他张健愿意,我就愿意!”大家一阵哄笑,张健羞的不吭声了,我站在人群后看着这一幕,不禁偷偷笑了起来!
那时候有一款巴掌大的录音机特别流行,可以放磁带的那种,美名其曰,迷你型录音机!
我哥怕我无聊,就给我买了一个这样的小录音机,给我打发时间。那时候诺大的厂没有几个人舍得买这小玩意,若是有人在车间里放上刘德华的或者邓丽君的磁带,来几首曲子,再得瑟的把音量调到最大,绝对能惹来一大堆人羡慕的眼神。那得意劲别提了!要多自豪有多自豪!
我看的出来,张健也很喜欢这种迷你型的录音机。可是他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上学,他得把工资省下寄回家去。
小录音机让我爱不释手,我买来好多刘德华,邓丽君的磁带。无聊时,来上几曲,真解闷!
有一次,我在房间听着邓丽君的歌,正陶醉时,听见有人在敲我的门,我忙去打开一看,是张健站在门口,只见他穿着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衬衣,头发梳着很整齐的偏分。我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他五官精致,身材高大,阳刚帅气,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头!我有点不好意思,问他有事吗?他腼腆的问我可不可以把小录音机借给他听听。我想都没想,转身就进屋取出小录音机塞到他手里,他说了句谢谢就转身下楼了!我看着他矫健的背影,心竟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有一只小鹿在撞击。一种说不出的美好感觉涌上心头。
后来归还时,他尽然把小录音机装在了一个好看的小袋子里。我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一封信。掏出信来,是几行刚劲有力的笔迹,“晓晓,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你的温柔,你的安静,让我深深着迷!做我女朋友好不好?”看完信,我的脸像被火烧过似的。火辣辣的,心更是砰砰乱跳。
那个身材高大,却可以弯下腰缝被子的张健;那个浇水种菜样样再行的张健;那个讲故事一套一套的张健;那个做事认真,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的张健;他虽然外表粗矿,内心却是如此的细腻。我是被打动了。况且那么多女孩喜欢他,他却单单喜欢我,我们彼此都有好感,这难道不是老天在冥冥之中做的安排吗?我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我答应,我答应……”
女儿家的心事只能找女人说,我就把这事和嫂子说了,嫂子说他人自然没话说的,就是家穷,怕我将来受罪。我摇了摇头,“不怕!”
嫂子又说,“不知道他以后会怎样对你,现在肯定只捡好听的话说给你听!”
“不会的,我相信他!”我坚定道,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那你就跟着自己心走吧!”嫂子说道。便忙她的去了。我既然认定了这个人,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是我没有那么快给他答复。谁知他竟然等不及了。
一天晚饭后,我独自一人在马路上散步,他突然冒了出来,一下子单膝跪在我面前,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我知道我穷,你有些嫌弃我,可我喜欢你是真的,我这么大个头就算没别的本事,最起码还有一身笨力气吧!你跟了我,我绝不会让你挨饿受穷,更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我会保护你!我发誓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你要不答应,我会难过死的。”我窃喜,这威胁夹杂着几丝甜蜜!真是个坦诚的傻男人!他哪里知道,其实我早就认定他了。
眼看一个大男人一直真诚的跪在我面前,我哪能受的起,便假装心软,忙拉他起来,他说我若不答应他,他就不起来。我假装矜持一会儿,就答应了。还好我这点小心机没有被他看破。爱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高兴的将我紧紧抱起来,然后抛的高高的,我本来就娇小,又比他矮很多,所以他轻易就接住了我。倒是把我吓得直尖叫!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了恋爱,恋爱的过程是甜蜜的!那种感觉真美好,我们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为此我不知道遭到了车间多少女孩的羡慕嫉妒恨!也让多少女孩的心思破灭。但爱毕竟是自私的,我们拥有彼此就足够了!
一次我们相约去杭州游玩,坐火车回来途中,车厢人少的出奇,他拉着我一直走到车厢的最后面。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上下铺,他便让我睡上铺,他睡下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气氛突然变得暧昧,他悄悄和我说着情话;他要把我捧在手心,要把我放在他的心尖上,走哪里带到哪里。有我在他身边,他感觉格外开心,他立下誓言,一辈子疼我爱我对我好……
他的山盟海誓让我羞红了脸,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这难道就是恋爱的滋味!我把脸埋进被子里偷偷的笑了!
突然张健不说话了,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跨上了我的上铺,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如一座山压在了我身上。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我一惊,心就狂跳起来,本能的去推他。可惜我本身就娇小,即使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无济于事!我刚要叫,他的吻就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我逐渐意乱情迷,心神荡漾!在他的引领下,竟飘飘欲仙!只是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发展到这一步,有点不可思议!
第一次就这样被他霸道的夺去!他那么人高马大的,疼得我差点昏厥。他也吓坏了,还非要带我去看医生。弄的我羞愧难当!女儿家最重要的东西就这样没了,我突然伤心的哭了起来。一生气,我转身就走,他扑通又跪下了,“晓晓,我错了!我不该勉强你的,可我太爱你了!你不要走,你是我的人了,我要对你负责任!我要娶你!”
就是这一句我要娶你,让天真的我以为找到了毕生可以依靠的肩膀!我擦干眼泪,“你要说话算话,不许欺负我!”他郑重的点点头。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多幼稚,仅仅因为一个口头承诺就交付一生。
后来他把我送到哥哥家门口,就说自己先回家准备些钱,然后来娶我,说完就走了!我傻傻的点点头。等着他回来。
这一走,竟然过了两个多月都不见他人影,我开始担心,甚至有些怀疑被他骗了。更担心我要是怀孕了怎么办?我怎么去跟哥哥嫂嫂说?巨大的压力使我提不起精神,每天拖着无精打采的身体在厂子里晃荡,像失去灵魂的躯壳!
就在我心灰意冷既将彻底失望的时候,张健突然出现在我宿舍的门口,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怔的我洗脸的毛巾“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而我却浑然不知!等我反应过来忙弯腰去捡,谁知他动作更快,已经递到了我面前。我接过毛巾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有多日积攒的委屈也有惊喜。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让我感到安心和踏实!我多想对他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有多害怕。可是我没有说出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人瘦了几圈,紧紧的抱着我不肯放松,生怕我会消失似的。他不停的自责,“晓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家里太穷了,爹一分积蓄都没有,我从亲戚那里总共借来两千块钱!太少了,我对不起你!”
他掏出那两千块钱,放在我手里,神情黯然。我安慰他“没关系的,只要你回来就好了,这钱咱不用,你就是什么都没有,我也愿意嫁给你!”他如释重负,将我抱得更紧!
我感到欣慰,他毕竟还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我果然没有看错!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当我领着张健去见哥哥和嫂子时,他们看着我们牵手恩爱的样子,也就没说话,算起默许了。毕竟张健在厂里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哥哥对他不说认可,至少不会反感。嫂子更是早就知道的!这次见面算是把我们俩的事订了下来,毕竟哥哥嫂嫂是我的监护人,于情于理也要和他们说声。
私下里哥哥找过张健,嘱咐他穷也好,富也罢,只希望他好好待我就行!他向哥哥承诺,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并发誓,若要辜负了我,便不落好下场!
张健用借来的两千块钱,给我买了一个订婚戒指,然后用剩下的钱置办了新床新被子,还有两套我们结婚穿的衣服!另外还给我买了新的梳子和圆镜。看到一个大老爷们也能这样细心周到,我打心眼里高兴!
在哥哥嫂子的见证下,在众多同事的祝福声里,我和张健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
婚后的日子是甜蜜的,张健也履行了他的诺言,疼我爱我,处处为我着想,连家务活都不让我干。我感觉自己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几个月后,我怀孕了!张健知道后,不顾同事们诧异的目光,兴奋的将我从车间抱回了宿舍,小心翼翼的将我放在床上后,他像个孩子似的在房间手舞足蹈“我们有孩子喽,我要当爸爸喽!”说完还不忘猛地亲我一口。
我看着他,内心是满足的,上天让我遇到了这么好的男人,对我是多么大的恩赐!
他是个值得我托付一生的男人,他会陪我经历人生的风风雨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将是我最亲密的那个伙伴!
我暗下决心,一辈子对他不离不弃!我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疼他爱他,将属于我们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自从怀孕后,张健便不容许我在去上班,我只好安心在家养胎。他非常勤快能干,下班就忙着给我做饭,洗衣拖地一样都不让我碰!有空就回来陪我。那怕就只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他也会狂奔着回家来看看我之后,才安心去上班。我真的就像他手心里的宝贝一样!
由于一个人上班,还要养着我,张健干活越发拼命,工作上积极上进!加上他人又豪爽,脑子又灵活,哥哥很是欣赏他。慢慢将厂子里的大小事宜交给他处理,并且带他去见客户谈合同,开始有意培养他。希望他可以胜任厂长一职!这样我们俩的生活也好有个保障。他没有辜负哥哥的期望,工厂被他打理的有条不紊,生意也好了很多!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在我顺利产下女儿时,张健高兴的请全厂人去喝喜酒!她说希望女儿像我,文文静静的,就取名文文。
月子里他对我无微不至,体贴又细心。并且还请了一个月的假期在家陪我们娘俩。他说虽然他妈妈不在了,我妈妈也不在了,他绝不会让我坐的月子比别人的差。看着他熟练的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甚至给小不点儿穿衣服,那认真的模样,我就忍不住的笑!这爷们真让我感动。
有张健的疼爱与呵护,日子就这样甜蜜的过着,期间张健荣升为厂长,成为了哥哥的得力干将!
女儿文文三岁时,我们商量着将她送回老家给公公带,我和张健一起上班,争取多赚钱,在温州买房,然后把他们从老家接来一起生活。
女儿被送回去后,我发现我根本离不开她,每天晚上闭上眼睛就感觉女儿睡在我旁边,有时半夜醒来还习惯的去摸摸身边,也只是摸到张健粗壮的臂膀,不免暗地里落泪难过。后来被细心的张健发现了,他舍不得我难过,便要回去把孩子接过来。我说不要接了,反正孩子马上就要上小学了,我们的户口又在老家,孩子在温州也上不了学。张健听从了我的建议,便不在提接孩子回来的事。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那种对孩子的依恋才减轻了些,打电话回去,公公也说孩子很快适应了家里的生活,还不错的,叫我们不要但心的。我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安心的投入工作中。
谁知道刚上了几个月的班,我又怀孕了,张健比上次还高兴,说这次准是个儿子,他妈都托梦给他了,我哭笑不得。好吧,安心养胎,争取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10个月后,瓜熟蒂落,我果然给张健生了个儿子,白白胖胖的,把张健乐的整天合不拢嘴!他给儿子取名康康。希望他健健康康的长大!
坐完第二个月子后,张健就激动的带着我和孩子回老家给他母亲上香!这一回来女儿文文就吵着不让我离开她了,公公也在旁边没好气的说道“你就在家安心带两个娃儿吧,让张健自己去挣钱,他一个人还安心些,省的拖家带口连累他。!”我哑然,竟无言以对!
心里很不是滋味,倍感矛盾!即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张健。但公公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咱娘仨去了只能成为张健的拖油瓶,让他无法安心工作。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算是认可了。公公说家里还有几亩地,让我帮衬着和他一起种。
就这样,在公公大人的安排下,不敢违抗父命的张健一个人去了温州!临走时,我俩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抱在一起哭了又哭,张健痛骂自己没本事,才把老婆孩子丢家里,心里充满了自责!他还下定决心,这次出去,一定好好赚钱,争取混个人样回来接我们。我相信他,并鼓励他!然后安慰他不要担心我们,家里还有爹呢!
就这样,我留在家里带两个孩子,农忙时,帮着公公干些农活,给全家做做饭,两个小叔子也挺懂事,有空就帮忙逗孩子玩。
期间,哥哥嫂嫂来看过我,看见几间破土屋,脏兮兮的我和孩子,全然一副乡下人的作派,竟骂我鬼迷心窍,看上这么穷的人家,以后哭都来不及。我无所谓,穷也好苦也罢我都能过,只要张健爱我就行。我是不会离开他的。我相信他不会让我一直穷下去。
公公更是在邻居面前炫耀,说他家没花几个钱就娶到媳妇了,他儿子有能耐!
这话说的我好像那大街上贱卖的大白菜,不值几文,听的我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一天,张健从温州给我打来电话,说哥哥的工厂倒闭了,他失业了。我当时怎么都不敢相信,哥哥的鞋厂效益一直不错的,怎么会倒闭?
原来哥哥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他受人蛊惑跑到澳门豪赌,仅仅一个礼拜,就输的倾家荡产,工厂也被抵押了。嫂子哭的死去活来。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鞋厂就这样关门大吉了!
失业一段时间后,张健又从新找了份自由的职业,砍砖块。就是把别人拆迁时扔掉的带石灰的旧砖块,用刀将石灰砍掉,然后转手卖给干建筑的包工头,每块两毛钱。如果碰到大型拆迁什么的,一天就可以砍得几百块砖!
张健力气足,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一天下来,挣个两百块钱是不成问题的!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这一家子人,才这么拼命!
我担心张健这么拼命会累坏身体,每每打电话都嘱咐他别太累,要注意安全。他总是安慰我,说他如何如何强壮,这点苦不算啥!让我们全家都放心。
儿子两岁时,张健特意选在农忙插秧时赶回来探亲。一方面看看孩子们,一方面帮忙干些农活,减轻公公的负担。
那天,我早早将两个孩子叫起来,将她们带到田间一块干净的草地上,让她们姐弟俩自己玩。我挽起裤腿就下田开始插秧,太阳越来越大,从小就没干过农活的我笨拙的将秧苗一棵棵塞进稀泥里,然后慢慢后退,一行行的如写字一样。不一会就觉得腰酸背疼,艰难的直起腰,看着那些东倒西歪的秧苗自己不禁咯咯笑了起来。回头去看两个玩耍的孩子,不禁更加捧腹,他们身上脸上全是泥土。由于公公挑着秧苗要从她们身边经过,那拔起的秧苗拖泥带水的洒了一路。小家伙把自己的脸上抓满了那泥水,连嘴巴都是。他的姐姐还不忘给她擦擦,这一擦,彻底变成了黑包公,我笑的前仰后合!
快中午时,越发热的不行,有种头轰脑胀的感觉。正难坚持时,只见一个高大的熟悉人影从水田那头跑过来,我一看,是张健!激动的我顾不得泥水溅了一身,急忙爬上了田埂,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将他的白衬衣染成了花衬衣。他看看我,又看看两个淘气的孩子,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就又一把将我紧紧揽进了怀里。那熟悉的味道让我倍感踏实与温暖!他愧疚的对我说道“晓晓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吃苦了,都怪我没本事,这次回来,就算砸锅卖铁也把你们娘仨接走。我们一家四口再苦再累也不分开了!”
我忙推开他,让他别瞎说,我在家挺好的,公公挺疼我们的。这一走,让公公怎么想?他说不管那么多了。插完秧就动身!
我们一家四口走之前,张健给他父亲留些钱,说是给两个弟弟上学用的。他父亲死活不肯要,说我们一大家子都不容易了,等秋收卖了稻谷就有钱了。后来走时张健偷偷将钱塞进了他父亲的鞋子里。
我们一家四口就这样来到温州,挤在张健租来的小屋里。文文已经被我们送到了私人小学,康康也被送进了托儿所,我闲着无事,就想和张健一起去砍砖块,他说那是男人干的活,又累又脏的。我说不怕,只要能赚到钱就行,就这样我也加入了砍砖块的队伍。
起先戴个手套手指头还能磨出血泡,胳膊更是疼得受不了,张健心疼的让我不要去了。我想着孩子要用钱,自己要吃饭,不能都让张健一个人扛着,我要和他分担!于是咬着牙继续坚持了下来。等手磨出了老茧,就不流血了。等胳膊习惯了拿刀和砖块,也就不怎么疼了。
由于农村出来务工的人员越来越多,砍砖块的队伍不断壮大,造成人多砖少的局面。有时为了多砍几块砖,人和人之间不惜挣个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
一次一个老乡从废墟里好不容吧啦出几块砖,刚要砍掉上面的石灰,就感觉内急,急忙丢了砍刀钻进没人的地方解决去了。
这时一个农村打扮的中年妇女鬼鬼祟祟跑了过来,趁无人注意,偷偷抱起几块砖掉头就跑,恰好被提着裤子赶来的老乡发现了,他嘴里吆喝一声,就跑过来抢夺那妇女手中的砖块。那妇女不肯给,俩人先是争吵,再到动手,推推搡搡间两块砖头掉了下来,砸在了妇女脚上,立马鲜血直流,疼得那妇女哇哇大叫。
谁知道那妇女的丈夫躲在人群里,估计刚开始嫌丢人没露面。这会看到媳妇吃亏了,绷不住了,抓块砖头就朝那老乡奔去,大家伙一看这不得出人命啊,赶紧起身去阻止。
只见张健迈开大长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就去夺那男子手里的砖块,砖块是夺掉了,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那老乡到底没躲过那一砖头。顿时头破血流,摇摇晃晃的似要摔倒,张健忙丢下手里的砖块去扶他。将他扶到平地上坐下,然后用自己的毛巾给他擦血。并吩咐另外的老乡赶紧去电话厅呼叫120。
谁知那妇女见状,以为张健是那老乡的帮手,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抄起半块砖一瘸一拐的朝张健走去,我一看,魂都吓没了,这是要对张健下手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扑上去抱住了她的腰,她气急败坏的瞪着我,我只感觉额头“啪”的一声,那种疼痛没法形容。
懵懵的,有热热的液体流出来,然后就是天旋地转,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有那么一瞬间懵掉了,头疼欲裂。看看趴在床边的张健,看看周围白色的布置,我就知道我这是在医院。伸出手去摸张健的头发,他就醒了。看到我在对他微笑的一瞬间,这个一米八二的汉子哭的像个孩子。他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生怕我会消失在他眼前一样。
我体会到我在他心理的位置,我体会到我对他的重要性,就像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一样。同样重要!
遭此一劫后,我和张健比从前更加恩爱。他说以后再也不去砍什么砖块了,他要学哥哥那样,自己办个小厂。
我们拿出省吃俭用积攒的几万块钱,租了几间平房,买了几部机器,又招了几个工人。
我们先拿些半成品的鞋子回来加工,等摸清并熟悉这些程序时,张健就出去跑业务去了。
由于之前张健接触过哥哥的那些客户,他们对张健都还有些印象,就给我们一些较小的订单做着。
刚好我也有这方面的经验,这个小订单轻而易举就被我们搞定了!
当收到开厂以来的第一笔汇款,高兴的我俩整宿不肯入睡,张健更是激动的对我说,“我们要慢慢把厂子做大,做强,争取赚更多钱!到那时,我什么都不让你做,就让你在家当个阔太太!”
我心里乐开了花,却一本正经的问他“如果将来有钱了,会不会嫌弃我呢?”
他哈哈大笑起来,一改往日的痴情,腆着脸问“养个二奶好不好?”
我一脚踢过去,他忙抱住我的脚,嬉皮笑脸道“不敢不敢,打死也不敢!”
自从做过上次那个小订单后,我们的好运就来了!由于刚起步,我们谨小慎微,情愿少赚些,也把质量做到最好!
张健是个豪爽又大方的人,赚了些钱后,就请那些老板们吃饭喝酒!他嘴巴又会说,脑子又灵活,讲段子出点子更是张口即来,那些老板都很喜欢他,和他称兄道弟。
用他自己的话说,生意要长久,关系最重要!而好多关系是靠金钱建立起来的。舍不得钱,就换不来长久的合作关系!没有长久的合作关系,何谈赚钱?所以要舍得放血,有舍才有得!就像放长线钓大鱼似的,不愁赚更多的钱!
久而久之,我们的人脉更广,生意也更好做!经过短短几年的打拼后,我们已是身家上亿。
有钱了,生活就慢慢的发生了变化,我们在温州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孩子们都被花大价钱、托关系送进了当地有名的学校!公公在乡下待习惯了,不愿意来城里,张健就亲自开车回老家找人给他盖起了两层小楼房!庄稼也转让给了别人种,每月给他寄些钱去,任他花销。两个弟弟都在上大学,一切费用都由我们来支付!
张健说请个保姆干家务,我负责花钱享受生活就好。被我拒绝了,我们都是苦过来的,好生活是来之不易的,理应好好珍惜,如果挥霍无度,恣意放纵,好的运气和财运既然能找到我们,也能远离我们。
我可以不上班,不和他一起抛头露面,但我可以成为他背后的女人!
我可以把属于我们的家收拾的干净清爽;可以让他回到家就吃上热乎乎而又可口的饭菜……让他回到家就有一种温馨踏实的感觉!
家才是我们心灵的港湾,最安稳的归宿!所以我会更加珍惜它,我要把它打理的好好的,让张健安心的在外打拼!对于孩子,我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他们,把以前亏欠他们的母爱统统加倍补偿给她们!
就这样,我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和富太太!我们过着富足而安稳的生活!
张健教我学开车,带我去做美容,偶尔带领全家去旅游,他教我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多享受生活,感受生活,多学习多走走看看,而不是被生活的条条框框所束缚!更不是单纯的做一个家庭主妇,这样早晚与社会脱轨!
我一一照做,只为跟上他的步伐,只为人前不给他丢面子。让别人觉得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可女人都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年龄!四十岁的男人就像一枝花,他们多半事业有成,且成熟稳重。给人以安全感!丰富的阅历使他们从容不迫,谈吐不俗,魅力无限!成为年轻女孩崇拜的对象!更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情感的致命杀手!
他们有着雄厚的经济基础和物质基础,是某些不愿努力,只想坐享其成的年轻女孩的诱惑和目标!
而四十岁的女人,任你多有气质,多么妩媚,但你就像缺水快焉巴的玫瑰,缺少少女的那种朝气和蓬勃!没有多少男人爱半老徐娘,只有更多的老牛爱吃嫩草!这是不争的事实!
女人们都醒醒吧,除非你有很多钱,能耐比你的男人还要大,不然很难让他一辈子只对你一人忠诚!
当今社会,有本事有钱的女子也多了去,又有几个能找到自己的真爱?就算有小鲜肉陪伴,有几个能走到最后?有几个不被厌倦?这就是现实!由不得你不信!
就像我一直以为我是张健手心的宝,那怕头发白了,牙齿掉了,他依然疼我爱我如初!
无论人前或者人后,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在他最苦的岁月里是我陪他走过来的,我从没嫌弃过他,还不顾一切的救过他的命,就冲这,今后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我或者做对不起我的事。那样自己就是太没良心了!
就是这一番话,让我死心塌地的相信他!
可惜我大错特错!依然没有逃过他移情别恋带给我的伤害!他也犯了全天下有钱男人都会犯的错!
一天,他应酬完了,回来有些晚,洗完澡就倒床上打起了呼噜。我心疼的替他盖上被子。这时他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我怕影响他休息,就拿过来准备调成静音。手机屏幕还在亮着,一个清纯大眼睛的女孩头像占据着手机的主屏,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模样。置顶的qq上跳出一行小字,“张哥,妹妹想你了!你还好吗?几天不见,想死人家了!”
如此露骨的话语使我如遭雷击,心痛的无法呼吸,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张健不会这样对我的,他不会和别的女人有染的,他曾经发誓这一辈子只爱我一人……
可是他怎么可以对别的女人动心?我一遍遍自问。黑夜里只剩下我无声的哭泣,心破碎成一片片!曾经的山盟海誓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我绝望到极点,一夜无眠,他给的承诺和誓言太多,才使我经受不起一点感情的挫折,我怎么能容忍我们的爱有一点瑕疵?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他张健果然也没躲过这句咒语!
早晨他醒来后,我站在他面前平静的问她那个女孩是谁?他揉揉刚睡醒的眼睛,连忙拿起手机看短信,然后速速删掉!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解释,谁知他面色一变,反斥责我不该看他手机。
我突然觉的他像变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的态度让我感到愤怒,我无法容忍地和他吵了起来。
这是结婚十几年来,我们第一次翻脸,也是彼此第一次冲对方大叫!
他责怪我不该偷看他手机,我说我无意的!他不依不饶,明明是他干了对不起我的事还强词夺理!
他一再指责我过分,说我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我就是傻子呗,那么相信他!我难过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伤心的是他明明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却丝毫没有悔过和愧疚之意,好像他辜负了我不是他的错,而是我的错。
第二天,把孩子送到学校后,我收拾几件简单的衣服回哥哥嫂嫂家了。哥哥知道后气急败坏,要去找他理论,问他当初是怎么承诺我的。
哥哥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他说在办公室。哥哥拉起我就冲他办公室奔去!
推开办公室门的刹那,我彻底奔溃!只见几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在麻将桌上搓的正尽兴,满屋子烟雾缭绕,刺鼻难闻!而张健左右腿各抱了一个年轻的女孩。他就像一个情场老手一样,对她们百般调戏;这个掐一下大腿,那个捏一下胸,两个女孩更是各种献媚,活脱脱的狐狸精。
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冲上去就扯那俩女孩头发,那俩女孩吃疼大叫!张健见状回头就给了我一巴掌,嘴里骂道,“你个泼妇,跟疯婆子有什么区别。”我怔在那里,结婚这么多年,他尽然为了别的女人第一次动手打我。我摸着火辣辣的脸,那种痛远远没有心里的疼来的狠,绝望透顶!
“是的,我是泼妇,那也是被你逼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我质问他,嚎啕大哭!
哥哥气愤的问他为何这样待我,他更是厚着脸皮狡辩,说自己玩玩而已,又不当真。
突然他话锋一转,略带几分嘲弄地盯着哥哥“你当年不也是这样?”哥哥语塞。气的直哆嗦。牵着我转身就走。
回家我一直哭。还问哥哥为什么对不起嫂嫂,哥哥还狡辩,说他再怎么玩,都是最爱我嫂子一个人的。我说哄鬼去吧,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在嫂子家待了两天,我就待不住了,一心想要回去,担心两个孩子吃饱穿暖没?家里煤气有人关没?还有衣服有人收没?越担心越是在嫂子家坐立难安!
这时嫂子也看出来我的心思,就走过来对我说,“晓晓,你要想回去就回去吧,我知道你的心是在那个家里的!”
她顿了顿,语重心长的又说“哪个男人不犯点错,看在以前对你好的份上就回去吧,男人都是这样,在外面无论怎么玩,他心里只要还装着家和你们娘仨就行了。只要他每晚还回去,就不要去过问他外面的生活,更不要去吵,男人会没面子的。如果你去吵去闹,只会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到那时你哭都没用的,难道你愿意看到你们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让别的女人坐享其成?让自己的孩子受后妈虐待还管人家叫妈?”
我的思想开始动摇,听着嫂子一席话,不是没有道理,也不能全认可。嫂子又接着说,“这个社会诱惑太多了,满大街花枝招展的小女孩们,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更多,有几个男人经受得住诱惑?其实你哥哥早年风光的时候没少沾染外面的骚气,我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除非他主动提出离婚,那样我也不至于净身出户!你如果不回去,他若还不来接你,你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因为家里有新女主人了。”
“不可能的!张健不会那么绝情的!”我咆哮着,开始心慌意乱,更多的是害怕。
“你傻不傻呀,不是绝不绝情,他现在是鬼迷心窍了!早把过去抛到九霄云外了。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好不好?”嫂子冲我发起了脾气。继而哀声叹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原来嫂子早就知道哥哥的劣行,她这是以自己的经验让我重倒她的覆辙。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还能怎么做,对孩子的思念越发让我寝食难安。失去谁我也不能失去孩子,我迅速收拾好衣服,往家奔去。
推开家门,一屋子的臭鞋臭袜子味道,我皱皱眉头,这个点张健应该在公司,孩子们应该在上课。我挽起衣袖,系上围裙开始收拾屋子,洗衣拖地。
等窗明几净,屋里一片清爽时,我也累出了一身汗。我又急忙去菜市场买些张健和孩子们爱吃的菜,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当晚饭开始时,我将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上餐桌;有白灼基围虾、有红烧鱼,还有几盘素菜外加一锅清炖排骨汤。放好碗筷,还拿出张健喜欢喝的小米酒,我等着他们回来。
五点多,是孩子们放学的时间,张健可能去接孩子了,我想。就这样等着,等着,大概六点钟,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心尽然砰砰跳了起来,有些不争气的小紧张。
门开了,两个孩子先走进来,一眼看到我就扑了过来,我忙伸开胳膊将他们揽进怀里,康康哭着说“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是不是呀妈妈?”文文推搡着我,紧接着问。脸蛋上全是泪水。
我忙擦去他们的泪水,心疼地对她们说“妈妈舍不得离开你们的,妈妈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到此刻我才发现,我是那么的爱着我的孩子,他们又是多么的需要我,她们让我倍感欣慰。我不禁爱怜的看着她们,离开仅仅两天,却让我感觉是那么漫长!
张健就站在那,看看孩子又看看我,望望干净的屋子和桌子上的饭菜,似乎有些触动,“吃饭吧!”他语气平静的说。孩子们早已饿了,忙都坐在桌子旁,我给他们夹菜,第一口米饭送进嘴里时,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眼泪就落在了碗里,不禁感慨,一家人在一起是多么重要的事,那怕就是在一起简单的吃顿饭,对我来说都是幸福无比的。原来我是如此依恋这个家,这个我们一手经营的温暖小窝。而我们女人总是这么的感性!刹那间,心里的伤痕抚平的好多!
吃过饭,收拾完一切,我彻彻底底的沐浴下,穿着张健给我买的那个粉色睡衣躺在了床上,一会,张健从浴室出来,就轻轻躺在了我身边,他略显不自在。过了一会儿,面对着我翻身坐了起来,略带几分诚意的说到“晓晓,对不起,我不该当着别人的面打你,可生意场上的事你不懂!有时为了谈好一个项目,就得陪着人家吃喝玩乐,关键时候,你不弄几个女人上场,这合同还真签不下来。”
“那你干嘛把她们抱腿上?”我不满的问。“那姑娘是自己坐过来的,我要是把她们推开了,其他人还不得笑我假清高。毕竟那些姑娘们还是我叫来的。”张健几分无辜的看着我解释道。
“那给你手机发短信的是谁?”我又问。“那是刘总的小蜜,就见过一次面,好像挺喜欢我的,魅力太大了没办法。可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为了维持和刘总的关系才和她互留了电话聊过几句。你放心,以后不会在联系了!”他略有几分自恋的向我保证道。
我觉得张健真是为了生意无所不用,何止几分犯贱,说他脸皮厚都不为过,简直有些不要脸!偏偏婚前却没察觉到,我懊恼!如今自己都回来了,后悔也没用了。
我只好耐着性子劝他,咱们每年赚的钱足够用了,又何必这样低三下四的和这种人打交道?不合作也罢,不是还有其他老板吗?他笑着说,“你不懂,事业就是男人的命,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签下每一份合同!不错过任何一张订单。那怕跪地求人,也在所不辞!轻易放弃不是我张健的作风!”就是他这份扭曲的执着后来成为他走向犯罪的最大伏笔和祸端!
我摇头叹息,不再说话。他的这种作风早已在他的骨子里根深蒂固!我再怎么劝,也是无济于事,因为他根本就听不进去!
我是不了解他们男人的世界,我只感觉他张健变了,变得固执,变得一意孤行,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动用一切手段,甚至有些疯狂!我望着躺在身边鼾声大起的男人,那么陌生!
我是相信他的,所以这次我选择原谅他。只要能和孩子们在一起,只要我在,这个家就还是完整的,所以我不会轻易放弃和离开。
我还是那个忙碌的家庭主妇,日子就这样过着。可张健回来的越来越晚,我稍稍过问,他就不耐烦。有时还会借着酒劲大发雷霆,把我吓得不敢吭声。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越小心越是惹他不顺眼。我劝自己,他是工作压力大了,太累了,我又不能帮他分担,等他气消了就好。
可我都是一厢情愿,自我安慰罢了。他更加变本加厉,甚至肆无忌惮!以前的那个对我百依百顺,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我说的男人,如今却变得像恶魔一样,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我想过逃离,想过离婚,可我离不开我的孩子,这么多年我都没工作了,孩子跟着我肯定吃苦,我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定!
从以前的每天盼他回来,到现在的是提心吊胆的怕他回来!无论多晚,那怕是孩子在身边,我一杯水递过去慢些,他都红着眼睛对我咆哮不已,仿佛要吃掉我似的。把孩子吓得往我怀里躲。要不是当着孩子面,他估计想把我摔死的心都有。我陷入深深的恐惧和痛苦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对我这般折磨!
我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每次都是等他发完脾气,然后睡觉去了,我才提心吊胆地溜进卧室。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过段时间就好了,他可能工作遇到了什么麻烦,总会好起来的,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是开心快乐的一家人。
一次,我正在家里拖地,张健打来电话,语气异常冰冷“把我昨天丢在卧室的文件夹送到我办公室!”我忙答应着,话还没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我急忙去卧室找出文件夹,开着车就奔公司去了。
自从我做家庭主妇后,每月去工厂的次数越来越少。
下了车,我便急匆匆朝工厂走去,厂院里有几个员工看到我后,都躲在一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我有些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先不管赶紧奔办公室去。张健的办公室紧挨着员工办公室,同在一条走廊上。我穿过走廊来到张健的办公室门口,推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张健头也不抬,我把文件小心翼翼的放在他面前,“你可以走了!”他又是冰冷冷的一句话。好像和我多说一句就是在浪费生命!
我轻声“哦”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心里充满了失落!不禁苦笑,我们是越来越陌生了,这种关系还能维持多久?我不敢去想。
走到电梯门口,迎头碰上一个中年女子,一身名牌,戴副墨镜。还算标志的脸上,涂的鲜血一样的口红,嘴里刁着一根女士香烟。双手插进口袋里,傲慢的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当时还纳闷,以为是办公室那个项目头头的老婆呢,搞得这么花哨。
下楼来,还没走多远,就听见有工人在那议论纷纷,“看见没,有好戏看喽,那个花总又来了,一天见不到咱们老总怕要得相思病。可怜了老板娘还蒙在鼓里。”我一惊,觉得诧异,心跳竟然慢了一拍。难道我刚才看到那个女人是他们口中的花总?
敏感的我出于本能忙转身奔电梯去。来到张健的办公室,门虚掩着。
我强压砰砰乱跳的心脏,控制自己的气喘,轻手轻脚的朝屋内看去。这一看,我彻底傻了眼;只见我刚才碰到的那个女人,竟一丝不挂的站在张健对面,还不知羞耻的抬起一条腿让张健看她下面,脸上全是魅惑与淫荡。张健色咪咪的盯着那女人下体,一边靠近她一便解开的腰带……整个就是一场活春宫!
我忙转头,只觉得气血上涌,天旋地转。踉踉跄跄的走出办公室大楼!眼泪如决堤般,再也控制不住!心疼,疼到无法呼吸,如撕开了一个口子,那伤口不断的蔓延……
他张健大白天连门都不锁就和别的女人干这种龌蹉勾当。他真的变了,变得这么无耻,这么下作!这么不要脸!我捶胸顿足,只觉得眼花黑,头花晕,似要晕撅过去!
我颤抖着双手拨通了张健秘书的电话,问他花总是谁,秘书支支吾吾的告诉我;她是温州最大一家制鞋厂老板的女儿,至今单身,好像替他父亲来和我们张总谈合同。瞬间我明白了一切……
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么开车回来的,没出车祸简直是个奇迹!我艰难的推开家门,躺在床上任眼泪留个不停。我自问,这种婚姻还有什么意思?再继续下去,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个天大的讽刺!我艰难的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开始起草……
夜里12点,张健拖着醉熏熏的身子回来了,“把我鞋子拿来!”
我明明就坐在他身边,却好像我聋了似的他大声冲我命令着。我没有动。要是以往,不等他开口,我早就鞋子茶杯都递过去,如果我动作稍微慢点,他就开始大发脾气,将我数落的一无是处。我总是笑脸想陪,我安慰自己,他在外面辛苦一天了,我就忍忍算了。
就是因为我的一味忍让,惯的他每次回到家就像天王老子似的,看我那哪都不顺眼。如今想想,不禁苦笑!我不仅傻,还傻的幼稚!
我忍气吞声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和伤害,我开始厌恶憎恨眼前这个男人!
平定了一下情绪,我把离婚协议书丢给了他!他一愣,继而拿过离婚协议书看了几眼,“我看你是过腻歪了吧,还要和我离婚。”他皱起眉头不屑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蔑视,如刀子般刺进了我的心脏。好像我离开他就是被饿死的下场!如今的我在他眼里卑微的还不如一只蝼蚁,所以才会被他这般嫌弃和厌恶。婚姻走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可留念的?夫妻间的恩与情都被他的冷漠和背叛消磨殆尽,只剩一副千疮百孔的躯壳,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他和那个女人龌蹉的画面一下子浮现在我眼前,我再也忍无可忍,起身冲他咆哮,“我要离婚”!
他又是一愣,表情有些嘲讽,甚至略带诧异,他没想到历来顺受,脾气温和的我也会冲他鬼叫。
谁叫他这般待我,兔子急了都知道咬人何况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又看了我两眼,随即毫不客气的拿出笔在离婚协议书上挥下了他名字,甩手进了卧室。
我承认我不是个多么聪明的女人,更不是个有心机的女人,我只知道,认定了一个人,就要好好对他,彼此尊重,和他相濡以沫,直到白头偕老!
当晚,我抱着薄薄的棉被卷缩在沙发上,想着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经营的婚姻就这样轻易的瓦解了,不禁心酸!想着自己是多么的无知和懦弱,也许这就是命吧!我欲哭无泪!
第二天,一夜无眠的我像往常一样,把屋子收拾干净,拿起昨晚他签下的离婚协议书,开始收拾行李“叮铃铃叮铃铃……”客厅的座机传来刺耳的呼叫声。我忙走过去拿起话筒“喂,你好,这里是张健家,请问你找谁?”我语气平静的问。
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略带粗哑的女声,语气有几分凌人,“听说张健最近手头有些紧,我这里给他备了50万现金,他要在家,我就给送去!”
我不禁冷笑;我还没走呢,就有人这么迫不及待了。
“你是谁?”我故意问道,那女子呵呵一笑,“相好的!”真不知廉耻,我在心里暗骂。“他在家等你呢”丢下冷冷一句,我撂下电话。
继续收拾行李,无意间在我的一个小木箱子里翻出了那个让我们相识的小录音机,它锈迹斑斑,静静的躺在那里,充满了讽刺。仿佛只为了见证一场由美好走向破灭的婚姻。
再留着它在没有什么意义了,把录音机丢进垃圾桶的那一瞬间,也就把过去十几年和张健的恩恩怨怨都丢了进去。
收拾完一切,我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门,迎头碰上那个花枝招展的花总。她冲我杨杨手里黑皮包,一脸的得意,如一个胜利者。我却感到阵阵恶心。
不忘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对肮脏的男女,我成全你们!然后淡然离去,无所谓了,一切都结束了!
放手只为了自己过的更好一些!我的离婚协议是这样的;孩子归我,仍然在原校就读,他想看孩子只能去学校。我不阻止他和孩子们交往,毕竟他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财产对半分!
我在别处从新买了一套小公寓,并在商场租下一个买鞋子的摊位开始学做生意。因为自己最早接触的就是这个,做起来没有想像的难。刚开始赚少些我不介意,我相信将来一定会赚更多。生活就算在难,我也要陪着两个孩子坚强的过下去。
半年后的一日,张健那白发苍苍的老父亲找到了我,他说张健出事了,坐牢去了!然后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随即恢复正常!
他父亲希望我能原谅他,看在孩子的份上,等他出来。我笑笑摇摇头,直接拒绝了,对不起,这种事不是原谅就能解决的。我和他已经缘尽了,还是各自安好吧!
都说一日夫妻白日恩,他张健竟如此绝情,将我伤的体无完肤!原来他越来越糟糕的脾气,和办公室那一出活春宫,都是他一手策划的。目的只是为了我主动提出离婚,成全他和那个花总双宿双飞。且不会对他的财产构成多大威胁!起因是花总胁迫他,若不答应和我离婚娶她,以她花总强大的实力,足可以让他在温州消失!他权衡再三,弃我留她,与他是利大于弊,何乐而不为!所以才对我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凉薄至此!
人家花总有实力有背景,相比之下我算个什么。且为了孩子,他还算有点良心,没使用绝招让我净身出户都算仁慈的。他这种视金钱地位如命的人,使出这等阴险的招数,我一点不惊讶!
可是不久金融危机来了,他的鞋厂受到很大冲击,几乎倒闭。视金钱事业如命的他,在穷途末路、一筹莫展之际偏偏听信了那个女子鬼话,去贩卖毒品,以获取暴利!
失去理智,丧失人性的他仅仅得意了两个月,由于所贩卖的毒品数量惊人,被人发现并举报,获刑10年!
当初那个对他爱的死去活来的花总卷着他全部的家当,跟着别的男人弃他而逃,去国外潇洒去了!留他一人啷当入狱!
真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今,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就像一场梦,梦结束了,我也该清醒了。
我搀扶起跪在地上的张健,转身,嘱咐他保重!便大步的走出了监狱大门!
阳光还是那么温暖,天空还是那么蓝!生活还的继续,虽然有些不容易!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坚强地和孩子们好好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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