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艳玲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摸索着,拿出打火机和烟。
她裸露的肩膀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柔润的光泽。躺在床上另一侧的男人不禁看呆了。他将手搭在她的腹部,微微使力,顺势想把她裹进怀里。
“嗯,讨厌……不要啦……”关艳玲按住他的手,眼底透着不耐烦。
“怎么了宝贝,好好的又不开心了?”男人兴味索然,他抽出手,撑着床垫也坐了起来。心里纳闷着:这个女人将自己叫来,在门口跟自己激吻,衣服都脱光了,临到床上却又不准自己碰她。
天下的女人都这么令人费解吗?
关艳玲掏出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幽幽地吐了出来,眼神顺着烟的走势发着呆,嘴唇微微颤动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雨点打得窗户“砰砰”作响,树影摇曳,令人心烦意躁。
“谭沧,你今晚会留下来吗?这么大的雨我害怕。”关艳玲终于开口了,扭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身边的男人。
谭沧眉头蹙起,将视线投向窗外的风雨,心里想的却是: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宝贝儿子可否安心入睡?他没有回家,妻子也一定是心神不宁吧?
“嗯?你在想什么?难道……”关艳玲顿住,深吸一口烟冷不丁地喷向谭沧的侧脸。
“咳咳咳……”谭沧被呛到了,他一愣神反手夺过艳玲嘴边的烟塞进自己的嘴里,轻语道:“调皮!”
艳玲嘴边一凉,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她僵直着背,反身面向谭沧连问道:“怎么,你还没有跟她提起我们的事情吗?你不是答应过我,很快就会跟她离婚吗?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打算一辈子脚踏两只船吗?”
谭沧被自己的一口烟呛得涕泪横流,他将烟慢悠悠地拧灭在烟灰缸里,似乎要看着它粉身碎骨。整个过程他的脑袋里都在飞快地运转着,如何应对身边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
今天一直下着雨,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可关艳玲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谭沧当时就预感到她会要对一些事情纠缠不清。
女人就是太感情用事了,其实像这样以情人的方式相处不是挺好的吗?干嘛非得要争取名份成为自己的妻呢!
况且他对自己的家庭并非没有感情,反而很深,尤其是那个聪明优秀的儿子让他疼爱有加。今年儿子就要小升初了,得考个好学校,这个节骨眼上,谭沧怎么会蠢得向妻子提出离婚呢?
既然有重要的事情,那谭沧不敢再拒绝了。
他将车停在关艳玲的楼下,推开车门,大雨扑面而来。转身从车内掏出一把伞,他撑开站在雨里,听着雨水敲击伞面发出的迸裂声,看着雨水沿着伞的四周泻成水柱,思绪万千。
这把伞是妻子替自己准备好的,他却用它来帮助自己约见情人,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伞外的世界风雨交加,伞内的世界一片清宁。伞就像是个伪装,将原本要经受风雨的一切遮掩起来,一旦没有了伞,自己绝对躲不过风雨的侵袭。
他就这么来回奔波在两个女人之间,安宁的生活退缩到只有伞下这么大了。如果暴风雨来了,伞还能抵挡多久呢?
交往两年多了,关艳玲提出过好几回让他离婚娶她,都被他一顿敷衍不了了之。最近她越逼越紧,甚至扬言要到单位告发他,这就有点让他慌神了。
他步履沉重地走上楼梯,来到门口,将手中湿漉漉的伞收拢,整理了一下思绪,敲门。
门刚刚打开,一只手抓住谭沧胸前的领带,将他拖进了室内。来不及换鞋,他的嘴立马被两片温软的唇堵住,辗转厮磨,小腹内一股电流蹿了上来。谭沧将手中的伞随手一扔,腾出手将女人紧紧抱在怀中。
他就是喜欢她身上的这股骚劲,小浪蹄子就是说的她这种人吧!她像头随时发情的小兽,占据着主攻地位,每次风卷残云般地将谭沧剥光吃净,令谭沧享受着云端般销魂的快感,而这种快感是从妻子那里得不到的。
妻子是个循规蹈矩的女人,身上尽是中华五千年文化传承下来的美德。她恪尽职守,在单位是个好员工,在家里是个好妈妈好妻子好女儿。可唯独在情趣这个方面……
扯回思绪,谭沧回手一把将女人搂在怀里,温言细语地哄道:“不是没有说,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艳玲,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怀里的人儿没有似从前那般温软顺服,只将身子硬硬地扎在他的怀里。
他轻叹了一声,继续道:“艳玲,我儿子今年要参加小升初的考试,他成绩不错,应该能考个好学校,这关键时刻,家庭的和谐对他来说很重要,离婚这事我实在是开不了口啊!”
“你儿子?难道我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你的吗?”关艳玲猛地从谭沧怀里挣脱出来,手抚在自己的腹部,恼怒地望向他。
“艳玲,你是说你怀上了我的孩子?!”谭沧惊慌失措地从床上坐直。
“不对啊艳玲,明明每次我都很注意,采取了措施,怎么可能怀孕呢?艳玲你是在开玩笑吧?”
“你!?”关艳玲气急败坏地挖了谭沧一眼,用手在枕头底下掏着,抓起一张纸重重地甩在谭沧的脸上。
是张医疗诊断单,上面赫然写着:确认妊娠,建议孕期注意休息,放松心情,定期做好产前检查。姓名:关艳玲。
谭沧脑袋里“嗡”的一声,原来这就是她说的重要的事情!果然很重,重得压在胸口喘不过气。
窗外,雨势渐缓,却扯起了闪子。
手机铃声乍起,谭沧惊惶地瞄向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老婆”两个字。
他赶紧习惯性地对艳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摸过电话首先看看时间:晚上10点半,心里“呀”的一声,都这个点了,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他将身体挪到床沿坐好,背对着关艳玲接听起电话来。只听得他鸡啄米似的,不断应诺着:“是是是……”
关艳玲又点燃一支烟,曳斜着眼,冷冷地看着。
“好的,今天公司业务有点忙,有点小应酬,忙完了马上回家,你和儿子早点睡觉吧。晚安!”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谭沧的额前滚了下来。他挂断电话后,呆呆地杵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一双柔腻的手从身后将他搂住,关艳玲将嘴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亲爱的,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谭沧猛地站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衣物,闷声回了一句:“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关艳玲的手被甩开,软软地垂下,眼神里尽是失望与哀怨。
“阿沧,陪我!今晚别回去了!”关艳玲小声地乞求道。
谭沧没有回应,继续悉悉索索地穿着衣服,留给艳玲一个冰冷的背影。
“谭沧,你这个混蛋!我怀孕了,你就这样对我?!”
关艳玲两只手重重地拍打着床垫,头甩着,头发散乱开来,状若女鬼。
谭沧顿住了,他回转身望着眼前的人儿,没来由地心生厌恶。
“艳玲,你老实说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这么久了从未失误过,怎么说怀上就怀上了呢?”
听言,关艳玲抬起头,眼光透过乱发凶狠地盯住谭沧:“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口口声声说爱我,一定会娶我的那个谭沧难道不是你吗?”
谭沧脸部肌肉扯了扯,他讪笑着走到关艳玲身边,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抚。
“宝贝,是我不该怀疑你。听我说,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明天我请假陪你把他打掉。”
关艳玲抬起头看着谭沧,满脸的不可置信,像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她猛地发力,将谭沧往后推了个趔趄,同时吼道:“谭沧,我绝不会打掉我们的孩子,你休想!”
“还有,谭沧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这婚不想离也得离!不然,我明天就上你们单位闹去,揭你的皮!我们都别想过好日子!”
“轰隆隆”一声炸雷响起。
谭沧正靠着窗户,被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身边的哥们找的情人只要给钱,怎样都可以,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对了,给钱给钱!
谭沧像发现了一缕生机一样,躬身凑到关艳玲面前,低声下气地试探道:“艳玲,求求你先把孩子打掉吧,我愿意补偿你,五万元如何?”
又是一个闪子劈了进来,刚好印在关艳玲的脸上,面无血色,竟有些可怕。
最怕突然安静,说的就是这种时候吧。关艳玲怔怔地盯着谭沧,盯到他一身发毛。
“五万元就想买断我们孩子的命?谭沧,原来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回事,所有的承诺都是谎言,你就是个骗子!”关艳玲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她从床上跳下来,张开五指向谭沧狠狠挠去。
谭沧急忙躲闪,嘴里喊道:“关艳玲,你疯了吧!”一把推开她,朝卧室外跑去。
“谭沧,你站住!”关艳玲追了出去,叉开手将谭沧堵在了客厅门口。
“谭沧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不然的话,休想走出这个门!”
谭沧的心头突然蹿起一股无名之火,他抓起关艳玲的肩膀向边上推去,吼道:
“谁知道那孩子是谁的?告诉你关艳玲,我还就不离婚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你结婚!”
“好啊!谭沧你终于肯讲实话了吧?你这个渣男,我现在就要打电话给你的老婆!”
哼,你没有她的电话号码!正在谭沧得意的时候,只见关艳玲手里举起一部手机,跟自己的简直一模一样,上面还有儿子粘上去的贴纸!
可不就是自己的手机吗?谭沧慌乱地在口袋里一阵乱摸。他顿住了,双手合十乞求道:“艳玲,你冷静一点,我不是不答应,只是需要时间!”
“晚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关艳玲冷冷地拒绝,然后打开手机,向谭沧熟悉的电话号码戳去。
“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谭沧大惊失色,向关艳玲扑去,抢夺手机。
就这么推推搡搡的,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谭沧完全忘记了被压在身下的女子正怀着自己的骨肉。见她迟迟不肯松开抓紧手机的手,他头脑一片空白,想到的都是事情败露后的恶果,顿时理智全无,伸出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嘴里嚷道:“我叫你不松手!我叫你不松手!”
这样对峙了几分钟后,关艳玲踢腾了几下,终于松开了握手机的手。手机一骨碌掉了出来,谭沧扑过去欣喜地捡了起来,马上又发现了不对劲。
躺在地上的关艳玲此时面色发紫,双眼圆瞪,已经一动不动。谭沧战战兢兢地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竟已停止呼吸!
谭沧吓得跌坐在地上,魂飞魄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谭沧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绝不可以让这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切,活着不可以,死了也不行!
我得整理现场,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来过!谭沧爬起来,疯狂地打理现场:用水冲洗,用布擦拭.....
就这么累了个半死,谭沧喘吁着仰面朝天地瘫倒在地上,心里一团乱麻!头刚好顶在关艳玲的尸体一旁。
他一个激灵翻起身来,看看时间,已是深夜三点多了,得赶紧走人!
他仔细地环顾了一下房子,想着是否自己的痕迹已经弄干净......
突然一个炸雷劈了进来,谭沧心里一哆嗦,望了望门口的尸体拔腿向外跑去。
雨倒是停了,谭沧拉开车门迅速离去。他不敢现在就回家,太狼狈了,于是开着车沿着城市周边兜起了圈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像泼水一样。谭沧将车开到自家楼下,整理了一下情绪,推门下车。
这么大的雨,他习惯性地去掏伞,结果掏了空!脑袋“嗡”的一声,突然想起伞落在了关艳玲的家里!
千算万算,临到最后把它给忘记了!
原本是保护自己不受风雨的伞,此刻即将成为将自己推入急骤风暴的罪证!
他脸色苍白,手忙脚乱地开车往关艳玲家赶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在警察到来之前把伞拿回来!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等他赶到时,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
谭沧恨恨地一拳砸向方向盘,不小心触动了喇叭。响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纷纷侧头。
惊慌失措的谭沧顾不了那么多了,加大油门向远方逃去,脑海里只有那把该死的伞!加上一夜未眠,他的精神已经处于极度崩溃状态......
这时,一阵凄厉的刹车声惊醒了谭沧,刺眼的车灯照亮了他仓皇失措的脸,还是那张关艳玲一见钟情有棱有角的俊脸。
不同往日的是,此刻脸上再无自信爽朗的笑,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泪水,不知是悔还是恨,抑或是怕。
谭沧闭上眼睛,心中一时万念俱灰。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一台水泥罐车突然出现在前方,瞬间将谭沧的车子撞得四分五裂!
谭沧挣扎着最后一分力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支离破碎的自己走向死亡!眼前出现了儿子的笑靥,这成了压垮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唯一松口气的是:终于不用再担心那把该死的伞了!
网友评论
可惜,不是所有的忏悔都能得到原谅。
结尾的伞,寓意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