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机场的路

通往机场的路

临走前父亲并没有来送我，也未嘱咐我半句话。我知道他是生气了，气我就这样离开。

预订机票的时候，我未告知父亲，母亲也未可知，只在临走前两天收拾行李时，被母亲撞见。那晚饭桌上，我们三人都未说一句话，安静的可以听得到饭食滑过喉咙的声音，咕咚一下。

可是，沉默代替的无言，比想象中更加沉重。

父亲这是在用沉默来抵触我的行为，可我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父亲也没有。

这是选择的问题。

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宠我到大，怎会希望我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

他是父亲，牵挂女儿的心又怎会变，即使我已经不是那个喜欢趴在他背上爱撒娇的女娃娃。

下午四点的飞机，中午就得准备离开。

窗外，雪还在下，有些惆怅，打过电话问了朋友，得知今日高速并未封路。只是这样的天气出门，总让人有些担忧。

我知道父亲是不会送我的，所以提前一天预定了去机场的大巴车票。

我想，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可是，我从未一个人离家。

父亲今日并没有去工作，午饭只吃了几口。我望着盘子发了几秒呆，以后我做的饭他会不会不再多吃一口。

记得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我尝试过煮牛骨汤，很腥，我闻着味儿一口没喝。

我问父亲，我做的菜是不是我们家狗都不吃一口。

父亲放下手里的碗，看着我。

你做的饭，旺财真的不会吃一口。

可最后，父亲喝完了盆里的汤。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就像是今天。

拖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我回头望了几眼，没看见父亲的身影，抬头望了望楼梯间，把眼泪憋回去。

母亲随我下楼。

意外来得措不及防。

父亲已经发动汽车在楼下等我。

母亲开口道。

雪天路滑，让你爸送你去。

我抱了抱母亲，眼泪滴在母亲衣衫上，抱成一团。

车里空气有些沉闷，我戴着耳机，听那首《最爱》，周慧敏唱的。

心里那份柔情蜜意，似海无限。

父亲突然停车到路旁，我摘下耳机，讲手机塞进衣兜，望了望窗外，雪还在下。

要不要吃面。

父亲开口问道。

这才注意到，旁边是我最喜欢的一家面店。我转头对父亲频频点头。于是，父亲熄火，我们下车吃面。

我最喜欢的牛肉面，我连汤也喝个精光，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父亲的碗，面几乎原样躺在碗里。

由于时间关系，便匆匆返回车里，直接上了高速。

路上行车很少，雪还在下，父亲开的很安稳。

觉得无聊，我便开始讲笑话。

“街头有个小女孩迷路了，警察叔叔问她，你叫什么啊，家住哪里，知道爸爸妈妈的电话吗?小女孩不说话，警察便想从衣兜里看看，能不能找点线索，结果小女孩开口了，叔叔别怕，我没带枪。”

我在一旁自己乐的呵呵大笑，回头看父亲，依然表情严肃，没有丝毫要笑的意思。

我知道，父亲这次真的生气了，不然以往这个时候，即使觉得不好笑，父亲也会敷衍几句来配合我。

我明白父亲。

他希望我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找个工作，再找个好人嫁了，可是。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他们都这么说的。

依旧是沉默，距离机场的路还有几十公里。

雪还在下。

空气里爱的味道，也被凝聚了。

突然想起小时候离家出走的事来，每每提及此事，父亲都笑的合不拢嘴。

父亲开始同我讲话，说我那会跑出去，他追了好几百米才把我扛回来，我还哭的撕心裂肺，他被气得没了脾气。

我反驳。

不是应该我生气嘛，是我被扛回来的。

父亲笑了。

如果那会我不扛你回来，指不定你现在还在那儿吃苦受累呢。

好，我知道你最爱我了。

车里温度开始回升，父亲情绪也有所好转。

父亲说，当时我跑掉被捉回来的时候，他本想忍不住想要打我，但是忍住了。

我笑话他，你又不是没打过我。

父亲提高音速。

那是唯一一次，你怎么老拿这说事。

不是我说的，是母亲大人说的。

父亲回头冲我一个无奈的表情。

据母亲讲，那是父亲唯一一次打我，大概是我一岁的时候。父亲同朋友打牌，我刚学会爬，就爬过去抓他们的牌，拿放在一旁的钱，许是我拿了别人钱的问题，父亲打了我一巴掌，在屁股上。

母亲讲，我屁股红了两天，她两天没同父亲说话。

回忆总是小时候甜甜的味道。

父亲的表情，有些落寞。继而开口道。

女儿，我知道你性格，一旦决定什么事情，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不劝你，也不拦你。只是外面的世界，社会复杂，人心更复杂，女儿，父亲终究不忍心。

我眼含着泪望着窗外，没说一句话。

父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从不开口言爱，可每个行为里，都饱含满满的爱意，只是这次，我伤了父亲。

沉默了许久。

你们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可以学会承担了。

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窗外，雪依旧在下。

父亲突然放缓了车速，前方似乎发生了事故。我放下车窗，向外望了一眼，两辆小车撞到了一起，车主似乎发生了争执。

父亲缓缓从一旁开过。

你不准在外开车。

嗯，我知道的。

父亲明明知道，我虽已驾龄三年，但从来不开车的。

他明明清楚的。

远处的建筑物近在眼前。

机场到了。

父亲帮我搬下行李箱，道。

我不送你进去了，记得打电话。

父亲走后，雪停了，飞机没有晚点。

我打电话给母亲。

你爸也刚回来，他在高速上走反了，迷迷糊糊的，兜了几圈才回来。

我望着目的地上方的天空。

思绪织成一张网，透不进空气，见不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