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汪！汪汪！汪！”几声夹杂着笑声的狗叫尖细而稚嫩，不像是崇冥的声音，倒像是个孩子，嬉笑着同他一起埋伏在门外。
“嘘……再来，汪！汪汪！”
“嘻嘻……汪！汪汪！”
我还在气头上，崇冥却拉个孩子大半夜来吵人，八成又是那只小狐狸，我起身拉开了门，刚要叫他别教坏小孩子，一团软乎乎的小东西扑在了我的腿上。
我低头看过去，他也抬头看着我，那双眼睛，几乎和崇冥小时候一模一样！
“承亿，刚才怎么教你的？快说话啊！”崇冥蹲在地上，轻轻拍着那孩子的背。
我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崇冥刚刚叫他什么？承亿？
我缓缓蹲跪下来，打量着那孩子的眉眼，胖嘟嘟的小脸，把一张小嘴挤得撅了起来，两片绯红的小嘴唇吧唧着咽了下口水，偷偷摸摸、奶声奶气地说：“方大人好，你没吃晚膳吧？今晚有鸡腿，承亿特别喜欢，可是宴席上的鸡腿被吃光了，刚才鬼帝带承亿到厨房偷了两个，还热着，给你吃！”
说着，小家伙把胸前的一包鼓囊囊的东西掏了出来，放在我手上，带着孩子的体温，还有孩子身上与我一模一样的香气。
我的眼睛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尽管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却无法阻止我死死地盯着他。
“方大人你怎么哭了？王母说，承亿小的时候饿了也会哭，吃饱了就不哭了，你一定是饿了，快吃吧！”孩子的小手推了推我的手，我却不知所措地一味地掉着眼泪。
“承亿，不如，你抱抱方大人，哄哄她，兴许她就不哭了！”崇冥在一旁也红了眼眶，有些哽咽地说着。
孩子看了看崇冥，又看了看我，一脸正经地对我说：“好，方大人，你要答应承亿，抱过了，就不许哭了，乖乖吃鸡腿，好不好？”
我看着他小大人似的样子，心里像是压着千斤一般，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笑着点了点头。他咧开一个开心的笑容，展开双手勾住了我的脖子，肉嘟嘟的脸颊贴在我脸上，软乎乎的小身体靠进我怀里，我整个人几乎僵住，颤抖着双手搂住了他，心头抽动起来，不知是笑还是哭。崇冥又把我抱进怀里，锁着眉头轻轻抚着我的头……
寝殿的圆桌上，摆着用油纸包着的一对鸡腿。承亿坐在一个圆凳上，眼巴巴地看着我打开了油纸包，香喷喷的鸡腿出现在眼前，他吧唧着小嘴，隐忍着馋意望着我。
“刚才，承亿说，很喜欢今晚的鸡腿是吗？”我低着头轻声地问。
他看看我，又看看鸡腿，懂事地点点头。
“那，这里有两只鸡腿，我们两个一人一只，好不好？”
听到我要他也吃一个，他先是惊喜地亮了眼睛，却又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疑惑着问：“你明明想吃，却又不要，口是心非，可不是君子所为。”
承亿想了一会儿，轻叹了声说：“王母说，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贪多，让人家知道了你的喜好，就会用你喜欢的东西害你！”
我和崇冥都哑口无言，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崇冥想了想，小声地跟承亿说：“你看，这么晚了，王母都睡了，我和方大人是这幽冥的主人，我们不说，没人知道的，不然，我们拉钩钩，保证不让王母和其他人知道，好不好？”
崇冥说着，朝他伸出了小拇指，我也伸出一只小拇指给他，他看了看我们，然后用两只小手抓住我们的手指晃了晃，开心地踢着小腿咯咯咯地笑着。
崇冥拿起一只鸡腿递给了他，又把另一只递给了我，我举着鸡腿朝承亿比划了一下，轻轻地碰了一下他手里的那只，他也朝我的碰了一下，接着开心地啃起来。
承亿吃鸡的模样，要比我们小时候斯文得多，我笑着感叹，原来味觉也会有遗传。这鸡腿的做法，是幽冥独有的，用黄泉水小火浸熟，再放到火上把皮烤到酥脆。原本是我和崇冥小时候总嫌烤鸡太柴，捡来生火的柴火又不够多，水不够滚，便先烫了再烤，这才成就了这外酥里嫩的幽冥烧鸡。
承亿，完美继承了我们儿时的味觉习惯，血缘，就算瞒得了天下人，却总有一些蛛丝马迹能找到答案。
我们边笑边哄着承亿吃完了东西，夜深了，孩子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边笑边打着瞌睡，我抱着他坐到了床上，崇冥吹熄了房里的一些烛火，屋里暗了下来。
我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他含着微笑睡在我怀里，小手还拽着我的衣襟，一副不想我放开他的样子。
崇冥坐在我旁边，轻轻捏了一下那肉嘟嘟的小脸蛋，我抱着孩子躲开他的手，低声骂道：“别动！别把他弄醒了！”
“这孩子跟你一样，打雷都震不醒……”崇冥凑上前来，朝着孩子做着鬼脸。
我无暇理会崇冥的奚落，一心盯着怀里软糯的肉团子。对承亿而言，我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可他那熟睡的模样那么安稳，还一个劲地朝我怀里扑着，竟没有丝毫的陌生和距离。
我第一次有了做母亲的感受，可他是否知道，抱着他的，就是怀了他三年，又差点带着他一起死去的亲生母亲？
“晚膳时，本想叫你过来，可是一来你在发脾气，二来也是怕太突然你会情绪失控，再吓到孩子。可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他就是不肯睡觉，我索性就带他出来转转，到了十一殿门口，他自己拉着我闯了进来，于是就把他带过来了……”
崇冥小声嘟囔着，我收了思绪，也收了收眼泪说道：“我的儿子，自然是要来找我的！哎，王母怎么会带他下来？就不怕我们强行把他留下吗？”
崇冥摇摇头，笑着说：“承亿不会愿意留下的，他已经开了蒙，整天缠着几个师父要书念，王母的确怕我们强行把他扣下，却赌定了我们不会违背他自己的意愿，呵，不愧是王母！”
“真想一直这样抱着他，我做梦都想抱抱他，后来，连梦也不敢做了……”
“王母愿意把他带过来，就说明事情有转机，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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