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林子

                         

    开门见林，绿是种状态。林子不大，在我们的目光下生长。我常想，如果是人，长久地处于各色目光的注视下，不疯才怪呢。树们行，该发芽发芽，该开花开花，该结果结果，该落叶落叶，任目光温柔、刻薄、热情、冷淡，没事样，各自恣意。

    我要说的林子，是小区楼前的绿色，楼居高临下，我在楼上，也高过了许多树的枝梢。

    林子有些意思，树的品种多样，我细数下，香樟、红叶李、广玉兰、海棠、桂花、紫薇、栀子、红枫，还真得下些功夫，这些都是小区建设时配套栽下的。人一入住，林子的树木又开始丰富，月季、石榴、柿子、樱花，陆陆续续进驻，不久红梅、腊梅又占有一席之地。

    植物也是跟人走的，跟人的情怀走，比如喜欢傲霜斗雪，会栽下梅花。再比如乡愁深刻的人，总要栽下杏和柿，乡村的“幸事”是可以带进城市的。楼下的住户就不止一家栽柿树，不唯果实，到雪天，红彤彤的柿子还挂在老枝头上，似乎就为看冰天雪地的一抹红。

    还有些植物是鸟带来的，比如桑树，就在林子的角角落落生根，长叶、结椹，供孩子们养蚕宝宝，吃一些乌黑甜美的果。比如金银花，也顺着鸟的飞翔来，走藤追蔓，将喷喷的香从绿的缝隙里传送出来。比如石榴，五月天花火红，之后挂果，多子多福般的诉求。鸟无心林子有意，是绿色就来者不拒。

    植物长脚，给一块空地陆陆续续来，来了就不走，还会挽留下一些鸟和虫子，一起过上日子，热热络络的。搬进小区十多年，林子一天天密，树一天天壮，如在见证不知不觉的日月飞快的过。

    林子的一角，有一抹竹子，我极喜欢，推窗见竹，有了居有竹的感觉。偶尔去竹边转悠，风被竹叶梳理了，细密有序，总是顺溜出好心情。今年春天，笋子发了一片，茁壮得生动，就有一俩个老人挖笋，挖三五株，不影响竹林的绵延。我问过老人，说是间挖，他们种过竹子，不间不发旺，还可尝尝山的味道。老人从山中来，如几棵老樟，根扎在石缝里。

    去年冬天雪下得烈，林子受损不小，老樟断臂，广玉兰损枝，连桂花、红叶李、竹子也折了许多。小区人自觉自愿为树除雪，加之树们的坚强，林子从雪中挣脱出来，一到春天又葳蕤出新天地，把一个个面朝的窗口擦得明丽而又有情趣。

    孙子刚满一周岁，我带他在林子里玩，告诉他花叶果，又教他认识蚂蚁、蜻蜓、蚂蚱，断的树茬，我对他说是树看春天的另种眼睛。孙子高兴，手脚乱舞。亲近自然，从一片林子开始，有味道。孙子和我亲，林子是我的秘密武器。

    林子下本是植着一些草坪之类的，起先好看平齐，时间一久，树长了起来，它们就陆续的退出了，倒是更多熟悉的身影来了。茼麻、车前子、马齿苋、牛筋草、蒲公英、灰灰菜，无拘无束在树木间穿梭，交错着占一方地，不争不吵，相安无事。

    野草的生命力强，曾被铲除了，但根不死，种子不枯，有了生存条件，便不顾头脸地挺身而出。实际上小区本来是它们的家，人不过是侵略者，也该给它们一席之地。在林地中走，真正绊住目光的，反而是这些野草，打过多少年交道呢？掰手指肯定数不过来。我在林中挑了捧绿油油的蒲公英，家人问这能干什么？我说，炒了吃，治思乡病。

    和林子交相映衬的是阳台，我在阳台上种了竹子、白兰、茉莉、菖蒲，几乎是横亘在林子的半中腰，绿和绿相触，香和香连襟，有时还真分不清林子和阳台。这几天两只白头翁鸟飞飞落落，一会落在阳台的竹子枝头，一会站在楼下柿树的虬枝上，白头翁作难，爱巢筑在何处？林子延伸，似乎和心有关了。

      夜晚，推窗读月，月在林中，楼在林中，我不用说在林和月中。读月、读书、写作，我保持着一种状态，和林子的状态是一样的。

2018.05.13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