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细肠一样的盘山公路上已经回旋颠簸了六个多小时,钱锦吐得五脏六腑都快出来时,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项目经理吴心石指着山脚下的一个小点说:“看,那就是我们的项目部。”
在路上,钱锦已经听同行的同事说项目部营地有个美丽的名字——月光营。晕头转向的钱锦已经累得连行李都拿不动,此刻只想躺倒休息,铁定无法参加项目部为新大学生们准备的欢迎会了。
“到了,到了,快下车。”司机刘师傅语气焦急地一连催促。钱锦知道,是她一路吐得刘师傅实在无法忍受了。
腿软绵绵,头昏沉沉,钱锦挣扎着下了车。“大伟,帮美女把行李拿进去。”这是钱锦在晕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
钱锦在医务室醒过来的时候,根据阳光照在室内的方向,她判定时间已经是早晨了。
“‘双钱’醒过来了吗?”
“还真是娇小姐啊,一下车就表演了个晕倒。”
“领导会不会把‘双钱’给退回去啊,我连长相还没看清呢。”
“这位‘双钱’小姐有没有男朋友啊?”
……
窗外一片压抑的吵嚷声,每一句钱锦都听得非常清楚。高才生的大脑马上反应出“双钱”是这些人送给她的见面礼——外号一枚。钱锦笑了,预示着在这封闭的大山里,生活没有想象得那么枯燥无味。
休息了两天后,钱锦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来的路上,吴心石已经告诉她在办公室工作,办公室主任就是司机刘师傅。刘师傅指了指文件柜和办公桌,告诉她工作就是管文件和办公用品,然后就跟着项目经理去工地了。
钱锦站在乱七八糟的办公室里,还没有想到如何开始工作,电话响了。她急忙接起电话,电话那端的人语气极其不客气:“吴心石在吗?钱什么时候才能给啊?”
钱锦感觉头“嗡”地一下,她一下子连“吴心石”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她沉默了几秒说:“请您等一下,我去找吴心石来接电话。”
站在办公室门口,钱锦忽然感觉到天地之大却失去了容身之处。她是中文系高材生,原本可以进一家父母安排的单位,在小城市过安逸的日子。为了和学施工技术专业的男朋友在一起,手牵手幸福地选择了施工单位,但是男朋友却“临阵脱逃”,只留下一句“如果有缘十年以后见”就出国去了,去了哪个国家都没有告诉她。
钱锦摇摇头,恍惚觉得听说过“吴心石” 这个名字,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正好有一位穿着浅灰色工装、抱着图纸的年轻小伙子经过,钱锦急忙叫住他:“师傅,您好,能麻烦您叫一下吴心石来接电话吗?”
小伙子愣了一下,反问她:“电话在哪里?”
小伙子顺着钱锦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跑步进屋接起电话:“您好,啊,找我们吴经理啊,吴经理去工地了,什么?一直不接你电话啊?我不知道啊,这样吧,我给领导汇报一下,您别着急,事情一定会解决的。”
钱锦能听出,小伙子虽然说得一本正经,但明显是在应付,明白了自己确实还是个“菜鸟”。
放下电话,小伙子自我介绍道:“我叫郭伟,大家都叫我大伟。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有不明白的或者为难的地方,就找我吧!办公室工作比较杂,刘主任是吴经理的专职司机,他忙不过来。你也别指望有人教你了,自学成才吧!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你还是先打扫一下办公室。旁边是财务部,再隔壁就是我的办公室了。”真诚的语气,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大脑开始运转,钱锦想起了晕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大伟,帮美女把行李拿进去。”
钱锦问道:“请问,我晕倒后,是怎么到医务室的?”
郭伟笑了笑,有点儿不自然地说:“是我把你抱到医务室去的。”又补充道:“当时情况特殊,我可没有非分之想啊!”
钱锦的脸立刻红了,还是大方地说:“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郭伟举起手中的图纸,示意了一下:“我今天要和包工队做结算,有事情你找我吧!”
钱锦扫出五桶垃圾,拖了五遍地,把铁皮柜里的签字笔、档案袋、盒尺、笔记本等各种办公用品清出数量,接了若干个电话。等坐下时,已经到中午饭时间了。
医务室的王医生来叫她吃饭,一进办公室喊了一声:“好干净”,一下子就对这个娇滴滴的女孩儿有了好感。
在食堂,王医生又给她介绍了几位同事。钱锦放眼食堂,加上做菜的阿姨,共有三名女性同志。她看了几回,都没有看到郭伟。
下午,当项目经理吴心石来到办公室“慰问”她的时候,钱锦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她心里急啊,总得有个人告诉她具体工作要做些什么吧。
吴心石表情淡漠:“小钱,办公室工作内容很多,你先把来往文件整理出来,采购一下办公用品,有事多问问刘师傅和你王阿姨,慢慢学,不着急。”
整理完文件,钱锦打开电脑,惊喜地发现在这大山深处还能上网,她急忙登录QQ,头像闪烁成一片,一一回复完各路亲友亲切的问候后,她把个性签名改成:“我在大山深处”。
二
项目部的晚饭是晚上七点,钱锦看到一辆辆越野、皮卡车驶进营地,冷冷清清的营地霎时热闹了起来。
吃完晚饭,王医生拉着她在院子里散步,不断地给她介绍新同事。其中一个叫高尚尚的小伙子来了个立正姿势:“热烈欢迎月光营第一位未婚女青年钱锦同志。”又有几位小伙子问她有没有男朋友,钱锦被大家的热情感染得有点儿兴奋,坦白作了回答:“现在没有。”小伙子们嚷嚷着让王医生给介绍。钱锦感觉出王医生跟小伙子们相处得很融洽,言形举止中有那么一点儿“母亲”的味道。
在热闹的气氛中,钱锦抬头看到郭伟站在彩钢板房的廊檐下与刘师傅在交谈着,俩个人都在微笑地看着她。
没过几天,钱锦就知道了王医生与项目经理是俩口子,在食堂做饭的高大叔是高尚尚的父亲。王医生亲切和蔼,项目经理不苟言笑,但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虽然项目上的每一个人都热心地告诉她每一件她想知道的事情,她还是愿意问郭伟,最主要的还不是他的耐心,而是他不会乱开玩笑。
王医生上班时间基本不来打扰她,但三顿饭都会与她一起吃,晚上一起散步。她甚至感觉到王医生有点儿依赖她,像母亲一样宠着她。来例假的时候不让她洗碗,说是山里水太凉。高师傅有时候买菜回来,兴冲冲地给她几个西红柿或者苹果:“这是奖赏大功臣的。”
每天晚上散步时,是她跟父母通话的固定时间。在电话里呱呱地跟父母讲工地的一切,王医生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不时笑几声。办公室主任刘师傅话不多,对她没有任何约束,慢慢地,她不仅负责起了往来文件信函、办公用品,还做起了党团、宣传、车辆管理等多项工作。工作越来越忙碌,内心也越来越充实,最主要的是她过得太快乐了。
早晨顺着山路跑步的时候,郭伟就跟在不远处。有一次她故意调头往回跑,郭伟就在路边站住了,告诉她:“山上常有石头滑下来,不安全。”她说喜欢锻炼,郭伟说那我有时间陪你羽毛球吧!
郭伟没时间。他每天晚上九点多才能从工地回来,有时候早晨五点多就走了。追求钱锦的小伙子一个个都被王医生挡掉了,郭伟却始终没有任何表示。钱锦感觉出郭伟喜欢她的程度越来越深,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柔和。
钱锦想搭车去工地看一下,郭伟把已经坐上车的高尚尚拉了下来。高尚尚有点儿夸张地跳着脚喊:“有异性没人性的大伟,你们坐在前面,我坐在后面都不行啊!”这就是郭伟最明显的表示了。
春天到来的时候,单位要调钱锦去新成立的项目部当办公室主任,吴心石征求她的意见,表情依旧淡漠。钱锦想了想说:“我还是善始善终地把一个项目做完再说吧!”
王医生后来告诉她:“你说不走,我们家那块石头高兴坏了,晚上自己喝了两杯。”
钱锦也学到了小伙子们油嘴滑舌功夫的一点儿皮毛:“我也知道办公室主任好,但我舍不得王医生啊。”
王医生把笑成一团的她抱在怀里:“那给我当闺女吧!”
这句话让钱锦想起了父母后天要来的事,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走一趟那盘山公路:“我爸妈后天到了,为了让我活着回来,你给我吃点儿安眠药吧!”
王医生知道她对上次的晕车心有余悸,想了想说:“不去接也不行,石头对大学生家长来工地很重视。要不我去接吧。”
钱锦笑起来:“哪能劳经理夫人大驾,我爸爸会骂我不懂事的。”
正在聊着,郭伟来办公室领签字笔,王医生笑了:“大伟,锦锦的爸爸妈妈要来工地,后天你抽时间去接一下吧!”
郭伟很痛快地答应了。
钱锦要给郭伟伍百元钱,俩个人在院子里让来让去的时候,高师傅站在食堂门口,乐哈哈地说:“锦锦,大伟去接老丈人,不用给他钱。”
钱锦脸红了,撒着娇:“高大叔,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高师傅继续自己的玩笑:“大伟要是不合适,你跟大叔当儿媳妇吧!”
郭伟从车窗里探出头:“高大叔,我就是你儿子啊!”
三
郭伟在电话中说还有半小时到工地时,钱锦跑到大门口等着。爸爸妈妈下了车,四处看了看,问郭伟:“我们钱锦不在吗?”
郭伟指了指大门口穿着肥大的浅灰色工装、根本看不出性别的钱锦,母亲的眼圈立刻红了。她没有想到娇生惯养的女儿还能吃得了这份苦,在这么偏远的大山里把枯燥的日子说得那么快乐。
晚上是例行的宴请,项目经理、副经理、王医生、刘师傅、高大叔热情地招呼着钱锦的父母,郭伟端菜、倒酒、倒茶,一直忙着。吴心石说着“项目条件有限请谅解“的客气话,钱锦的父母亲笑眯眯地说:“没想到条件还不错,以为工地会很艰苦,吃住都不错,主要是锦锦过得开心。锦锦刚参加工作,请大家多多照顾。”
客气话说完了,大家就开始讲工地上发生的事情。郭伟话不多,手疾眼快地递上钱锦父母需要的各种东西。
在县城送走父母后,钱锦最终还是流了眼泪,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她本来可以有安逸的生活,现在却一头扎进了深山里。在山区县城狭窄的街道上,在香樟树巨大的树冠下,郭伟轻轻地把钱锦搂在怀里:“让我来保护你吧!”
回到项目,大家都看出这俩个人真谈恋爱了。郭伟从来不表白,不说甜言蜜语的话,他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要有出山的机会,他会为钱锦带来大包零食,各种日用品,甚至包括卫生巾。当然,每次少不了一束大大的玫瑰。
钱锦知道,郭伟在努力让她在大山里享受到恋爱的浪漫与甜蜜。
离主营地不远处的香樟树林成了他们约会的地方。在有月光的夜晚,香樟树林中有着仙境般的意境与芬芳。牵着手在树林中慢慢地走,郭伟说:“锦锦啊,我一定要做个比石头经理更好的丈夫,让你比王医生更幸福。”
钱锦把头靠在郭伟的肩膀上:“王医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为石头经理对别人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只有对王医生才会有温和的笑容,才会柔声细语地说话。走到哪里,都带着王医生,对,就是那种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面对郭伟,钱锦感觉自己话越来越多了。
四
公路越修越远,项目在主营地三十公里外建了分营地,新任职的副经理郭伟住到分营地去了。钱锦本来想跟过去,刘师傅看她一眼:“分营地条件太差,你还是在主营地吧!也好跟王医生做个伴,你来了之后,王医生的身体好多了。再说了,这边的工作也离不开你。我是个大老粗,也就应付应付吃喝。我走了,项目不受一点儿影响,你走了可就乱套了。再说了,三十公里,眼前摆着咱们自己修的高速公路,也就十几分钟的事,不影响谈恋爱。”这是钱锦来到工地后,刘师傅说话最多的一次。
钱锦知道王医生的身体弱,在院子里走几圈就要坐下来休息,但一直没有人告诉她王医生才是项目上的“病人”。
她正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炮制”一篇项目工作总结,高大叔进来,大大咧咧地说:“双钱,你也是女人,你说说你们女人最喜欢吃什么?”
钱锦知道自己有个“双钱”的外号,但从来没有人当面叫过她。高大叔叫起来,听起来特别亲切。她咧着嘴笑得乐不可支:“大叔,我喜欢你。”
高大叔笑声震得彩钢板房直颤动:“双钱,你别喜欢我,你喜欢我儿子吧!给大叔当儿媳妇。”
话题转到高大叔的问题上,高大叔长长地叹了口气,钱锦问他怎么了,高大叔说:“王医生这几天只喝点儿稀饭,看着心疼啊。”
钱锦想起刘师傅所说的 “你来了之后,王医生的身体好多了,”,心里打了个问号。她急切地问道:“王医生哪里不舒服吗?”
高大叔叹息着:“他们女儿的忌日快到了,每年这个日子前后,王医生都要病倒一阵子。”
钱锦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她们女儿怎么了?”
高大叔惊讶地嘴张成“O”形,半天才合上:“孩子,你真的不知道啊!王医生的女儿跟你一样大,三年前脑癌去世了。长得漂亮,有礼貌,那真是一个好孩子啊!刚上大学,可惜啊!”
吴心石淡漠的表情,王医生有时空空的眼神,以及那些有意无意的话,一下子都涌进了钱锦的大脑里。钱锦恨自己,早就应该感觉到点儿什么的。大学生培训结束分配到各项目后,别人都是坐火车、汽车等各种交通工具走,只有她特殊,是项目经理带车去接的。在大门口,有位领导对吴心石说:“老吴啊,是想闺女了吧!就当是自己闺女参加工作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她每天陪着王医生吃饭、散步,逗她开心。高大叔满意地说:“王医生没白疼你。”
在香樟树林中,钱锦紧紧地拥抱着郭伟:“大伟,我好心疼王医生和吴经理啊!他们人这么好,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啊!”
大伟半天没有说话,有眼泪滴落在钱锦的头发上:“那年我刚参加工作,一直是我陪着王医生,跟着体验了生离死别。锦锦,我们结婚后,我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好不好?”
钱锦重重地点头。
三
晚上九点成了钱锦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从分营地来主营地与她约会的大伟,披一身月光从香樟树林中走出来的景色,美得让钱锦无法呼吸,常常吸引着她不由自主地主动拥抱大伟。她不止一次叹息着说:“老天爷让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遇到你。”
八月十五,营地食堂觥筹交错,王医生到处找不到钱锦,问高尚尚看见钱锦了吗?高尚尚大笑着回应她:“小俩口单独约会去了。”王医生笑而不语,心里甜滋滋的,这一对年轻人享受爱情去了。
月光在香樟树梢滑过,大伟单腿跪地,手里举着一束“冒死”在营地花园里采摘的雏菊:“亲爱的锦锦,请你答应嫁给我。我会一生一世用生命来守护你。”
沉浸在幸福中的钱锦接过雏菊,却忽然想起了韩国电影《雏菊》中画家惠英的雏菊花语:“回忆里的爱情,比等待中的爱情,更令人痛苦。”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
大伟当她流的是幸福的眼泪,紧紧地拥抱着她,热切地轻轻叫着她的名字:“锦锦,锦锦,我的锦锦。”
钱锦坐在办公室里专注地整理资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她仔细听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大,她正要站起来,大伟推门进来,拉起她的手边跑边说:“锦锦,快跑,泥石流来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大伟观察了一下地形,再跟着大部队往大门口方向跑,已经来不及了,只有避开泥石流的方向逃生,紧紧地拉着她的手:“锦锦,别害怕,跟我走。”
钱锦的手被大伟攥出了汗,她没有一丝畏惧一毫惊慌。有大伟在,一切都在。
两个人拉着手拼命往大院的侧面跑,那里有一个通往修理厂的小门。虽然避开了泥石流的方向,但有一块巨大的山石却向他们逃生的方向倒了下来。
铁锦只觉得后背被狠狠地推了一把,往前扑了出来。就在推开钱锦的一霎那,巨大的山石砸倒了大伟的身体。恐怖的尖叫撕裂了大山的天空:“大伟,大伟……”
钱锦不吃不喝也不哭,在床上躺了三天。整个项目部被泥石流掩埋了7人,砸伤28人,领导们顾不上她,同事们只能抽空来轮流看看她。王医生哭着告诉她:“锦儿,大伟没了,高尚尚没了,月亮营也没了,高大叔的一条腿要截肢,明天家属们就要到了,锦儿啊,领导们已经安排好了,你跟你的父母先回去,以后的事情再说吧!好在你们没有结婚,要想开些啊!”
开家属会的时候,她木然地坐在那里,在一片压抑的哭声中,那些话一字一字都刻在了她的心上:“郭伟同志本来已经跑出去了,他是又回去找钱锦的。”
钱锦跟着家属们一起离开。趴在车窗上,贪恋地看着那一片高大的香樟树,希望大伟会忽然间从那里走出来。
香樟树越来越远,终于看不见的时候,钱锦趴在车窗上放声大哭。大伟再也回不来了,月亮营再也回不来了。
五
绕着山走的高速公路已经完工,同事们也都分散到多个项目上。主营地完全被泥石流掩埋了,分营地完好无损,同事们把大伟的遗物整理后,大伟的父母拿走了大伟部分遗物,留下了笔记本电脑和一件穿过的旧工装,让项目部转交给钱锦。现在,笔记本电脑就在钱锦的背包里,那里面有大伟记下的他们相识相恋的经过,有大伟的欢喜和悲伤。
出事半年后,吴心石和王医生专程去看望过她,他们想把女儿和大伟合葬,郭伟的父母已经同意,他们想来想去还是要征求一下钱锦的意见。钱锦紧紧地抱着王医生,出事后第一次嚎啕大哭:“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他为什么要回去找我?”
吴心石抱着她们,就像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锦锦,我女儿给我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活在悲痛中,那样我会不安心的。’锦锦你要有更好的生活,让大伟安心地走。”
一年后,在去新项目的路上,中途转车时,钱锦走进汽车站,眼睛看到的第一辆车上贴着那个熟悉的县城名字。狭窄的街道,高大的香樟树,郭伟给他买鲜花的小店,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她对同行的高大叔说:“大叔,我想去一趟月亮营。”
高大叔拍了拍接了假肢的那条腿:“锦锦,大叔的腿不争气,不然大叔就和你一起去了。你去吧,大叔找个地方住下,等你回来,我们还是一起走。多给那些好孩子烧点儿纸。好在他们在一起,还能互相照顾。”
钱锦来到曾经的月亮营驻地,眼前是一片杂草丛生的乱石岗。坐在月亮营原来的大门位置,望着远处的香樟树林,钱锦等着月亮在香樟树后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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