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的一个姑娘,七岁来到美国。父亲是非法偷渡出去的,在外居住了十多年,终于拿到绿卡。
母亲先得到允许,出国去与父亲团聚。她在国内等着母亲带她出去的消息,却等来母亲在电话里欢快地告诉她:你马上就要有个小弟弟了。
新生命的诞生,让所有人忽略了她的到来。
等到一年多后,她转入国外学习,摸着崭新的家具,看着素未谋面的父亲,才发现自己成了这个家唯一生疏的客人。
语言关更是一个问题。她在国内没有上过任何语言学校,只是一个国内普通七岁孩子的英语水平。连自我介绍都尚且磕磕巴巴,更别谈是否能听懂上课内容。
幸亏老师温和,对于教育这样的小移民也颇有经验,给了她一支笔,让她尽情涂涂画画。
可能是因为太寂寞吧,她画着画着竟然渐渐画出些端倪来。起笔落笔之间,已然有了栩栩如生的形象。
她顿时觉得人生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寂寥,夜半无人时,也有画儿在和她对语。
一个小镇少女,梦想着要写书。
2008年的时候,她十六岁,是个被所有人说成“没有前途”的中专生。
她拿着每天的餐费泡网吧,几乎在所有的文学门户网站都更新了作品。
一时出书无门,她又在论坛里持续写帖子,只要有网编愿意推荐,从家庭琐事、学习心得、八卦杂谈到鬼神怪谈她都写。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家北京的出版社联系她签约。
一本合集,版税不高,却终于可以如愿变成铅字。
在十六岁那年,她第一次来了北京。
在北京的第一顿饭是在桥头吃的麻辣烫,在北京睡的第一觉是在肯德基。
姑娘特别绝望地想要回家:北京的夜还真是热闹,有这么多无处可居的人们,一定也不是什么好混的地方呐!
大深夜里,她枕着一个行李袋,朦朦胧胧中觉得别人伸手想要掏她的包就伸过手拽了他一把。
结果一睁眼,发现是一个肯德基的店员。店员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左右,递给她一杯可乐,问她要不要喝。
大概可乐不是按件计费的,所以偶尔多倒一点点也不要紧。
那男孩长得不好看,甚至姑娘早已回想不起他的样子,千思万念,不过是在平凡世界遇到的一个好心的普通人。
但那时候,姑娘就这么酸了鼻头,觉得未来的日子突然有了盼头。
第一个姑娘和我同龄,现在在五百强的金融公司工作。
当然说不上月薪上万,作为一个亚裔小职员,已经算是很好的起点。上次她回国时,发了个小视频。她带着一波老外同事谈笑风生,说着流利的英语,纤腰翘臀,全身都透露着优异“ABC”的质感。
我们约在家里见面。我爸妈做了些普通的家常菜,她用无障碍的中文直夸着“好吃”。就算用最苛责的中国传统观念来评价,也是明理得体、落落大方。说实话,我都真的有一瞬间,不想带着这个回头率超百分之两百的朋友一起出街。
第二个姑娘后来成了自媒体红人,这阵子流行“让男朋友猜化妆品的价格”,她还录了个小视频,下面的很多人说“女神用得就是不一样”“女神你的化妆品都好贵啊,你一定是出生在很好的家庭”。
那天夜里,姑娘发朋友圈感慨:你看,美好的事情都在我身上发生了,就像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别人会说我的化妆品很贵,有人会说我出身于很好的家庭。
我不想写鸡汤,但这就是“别人家孩子”现在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现在在经历着怎样的辛苦,挑灯夜战或是忙于生计。
到了某个年纪后,再看人生,其实是没有“巅峰”可言的,有的是七起八落、五味杂陈。我们总说生命需要仪式感,可苦难和成功总不伴着仪式而来。恰恰相反,当你回望人生,所有转折都发生在当下看来平平无常的一日里。
当下的辛苦,岂知非福?
记得曾经有一期节目,岳云鹏寻找一个十多年前帮助他的姐姐。那时他在酒店打工,因为犯错被开除。一个同在酒店打工的大学生姐姐带他四处找工作,还从学校里给他带来棉被。
岳云鹏说,没有这个姐姐,就没有现在叱咤舞台的相声大咖“小岳岳”。
现在,观众们谈起岳云鹏并不觉得他像一个只存在于媒体上的单薄纸片人,因为有苦难,所以凸显出成功的格外厚重。
我们很多时候是因为别人的善意活下来,更多时候是因为我们自己对自己的善意。
这个世界有太多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人,耀眼到我们甚至都不相信他们也有自己的辛苦。可是你并不知道的是这是她人生的哪一个阶段。你们相遇太晚,所以你并不知道,这或许是千难万险后的“守得云开见月明”,抑或是洪流急湍后的“轻舟已过万重山”。
活得容易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们没有亲眼目睹他们的成长,才会妄图揣测他们的成功背后有那么多“贵人相助”。
其实哪有那么多容易活着的人啊,不都是哭过痛过眉头一皱熬过来的普通人吗?
正是以为他们是有距离的“别人家的孩子”,才会有人把他们的成长断章取义。
就像那个深夜里抹干眼泪对着磁带学英语的女孩,终于在入睡后的美梦中声声呓语。就像那个在肯德基里睡了一天起床的姑娘,终于看见半边太阳从云上升起。
没有一本自传不是由苦难写起,熬过的辛苦,都是人生的勋章,是一笔一划写就踏实的成功路。
运气是风调雨顺的天气,有人屡遭旱灾,有人连年雨水,但总有四季相和的一日。但愿那时,你已有拔地而起的枝干,可以任由清风细雨在你的枝上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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