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偏爱村上春树?
昨日晚读完了《舞!舞!舞!》,算起来是第7本村上的长篇小说。从《且听风吟》到《挪威的森林》,再到过渡篇《国境之南 太阳之西》,甚至于很有分量的《海边的卡夫卡》......这些书如日历一样记录着我的一年。一年的青春,村上春树。其间并没有给自己定任务性目标,纯粹发自内心去阅读。何以如此偏爱?
海边的卡夫卡在解答这个问题之前,需声明一点。村上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作家。他的作品,达到了很高的高度,具有很强的特异性,但绝不是文学的巅峰。从我个人的阅读体验来讲,初读村上的作品是很容易被感染的。但如果系统地读完某个系列,加以横向或纵向的比较,就不难发现其中的问题。如,情节结构的松散,内容的大同小异以及往往借助魔幻主义来完成故事等。因此总有点为村上感到惋惜,总觉得村上卡在了某个瓶颈。的确,在渲染气氛或者制造某种意境方面,目前我还没有看见过一位作家(古今中外)能与之相比,但其文字背后的内核却不可避免的稍显空乏而停在了某个难以再前进的高度。从这一点看,倒能理解村上始终徘徊在诺奖外围。
村上春树和猫然而尽管村上的作品并不完美,我却依然偏爱着他。目前为止,倘有人问我,对你影响最深的作家是谁?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维克多·雨果,沃尔夫冈·歌德以及村上春树。我并不畏惧于将村上春树与前面二位相提并论,因为就其对我个人的影响这一点上,村上比起前面二位是有过之而不及的。在过去的十七年中,雨果教给我宽以待人的悲悯之心,歌德教导我观察万物热爱万物的思想性,而村上则将我拉到一个小房间内,彻彻底底认清了自己,告诉我今后应该怎样一个人前行。
个人。这是村上作品对我最大的触动。我们生活在一个集体的社会,踏出门去你就与社会中的方方面面相关联。联系如蛛网一般将我们彼此连接,每个人无力做出改变。好也罢,坏也罢,只能相适应。确实不知道这一套联系的控制点在谁手里,似乎每个人在这张网中都不能施展自如,都需要遮遮掩掩,或许没有一个控制点也说不定,总之白天开门之后就陷入网中,脱离时已经是夜晚。可是我独自一人坐在书桌边时,却常常陷入沉思,感慨道自己真正获得的太少,失去的很多,并且不知道怎样为我自己而正确的按照轨道存活下去。这些思考是很真实的,然而却又是难以启齿的。在学校里也尝试过与同学沟通,可是似乎没有一次引起同样的共鸣而被当做异类,跟老师自然不可能,会被扣上“价值观不正确”的戳子。可是这个问题又是那么的真实:如何作为自己好好活下去?这是每个人踏上社会之前都需要想明白的事。在上下求索而不得的时候,我阅读了村上的作品。它告诉我一个个处在社会边缘的个人如何找准状态生存,以及他们是如何思考这个问题的。当时的触动是很。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异端,而是每个人都具有,只不过深深隐藏于深处的必要问题。在村上的作品中,我看到了那些最弱小的个体们如何用自己有限的力量救赎自己,继续向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跑去。阿甘正传,有时我想。
用几个词来概括一本书似乎更直观一点。比如,尘土飞扬的战场、残破的古城、盾牌、众神、英雄、长矛与弓箭,《荷马史诗》的壮阔立刻跃然纸上。所以不妨也用这种方法概括一下村上的作品:啤酒,咖啡,老车,爵士乐曲和人。我很喜欢这种爵士乐就啤酒的风味儿,我呼唤那种一个人独坐海岸时间。这种风格的向往大概成为了我阅读村上的动力。“很想让你坐上/去中国的小船/只坐你我二人/船儿永借不还......”读村上,真的有那种坐在船上听着甲壳虫乐队喝着啤酒轻轻荡漾在海风中的美妙感觉。
年轻时的村上读村上的作品不能不关注语言。有传说村上是用英语写作,而后再翻译成日文出版的,因为他认为日文“不够流畅、精炼”。这当然难辨真假,且有夸张之嫌。不过村上的文字真的是富有魔力的。没有了这样的文字,他的故事将会索然无味、无人问津。最佩服他的地方是那些精妙的比喻。举个例子来说,倘若让我们来写声音的“安静”,我相信百分之九十的人第一反应是“静的听得见针尖掉落的声音”,再有百分之十可能会是“静的听得见走路的回声”。这些句子显然有些沉乏。且看下面村上的语句:
“一切是那样的安静。我的思考碰撞在墙壁上发出回声。思考发出回声......是的,静的听得见地球旋转的声音。”
文学的艺术首先是文字的艺术,村上的文字绝对是“艺术家”等级的。其句子的灵活度,创造力和感染力非同一般。将对这一点的体味和学习作为一个小小目标,进入村上的世界也未尝不可。
沉思的村上谈一下短篇小说。
村上的短篇小说我看的不是很多,并且这其中大部分也没有完全理解,不过我最中意那篇《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简简单单的故事,合理的结构,细微却又容易被人忘却的道理,耐人咀嚼的文字......这篇小说将“村上性”很好的表现出来。倘若叙写过于深刻的哲理,村上的文字风格有时会妨害它的表达;倘若致力于描写渲染,又容易导致故事本身比较“虚胖”,徒有感觉而缺乏骨骼。但这篇《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不一样,它是很好的“村上型载体”,即恰好能流畅的叙事达意,又能在其中表现村上独有的语言魅力的模型。村上将“错过”这一命题融入进两千多字的故事中,饱满、丰腴、唯美,实在是不可不看。至于其他的小说,固然有所耳闻。也看过诸如《袭击面包店》《去往中国的小船》,但均不觉得有超越这篇的。可能我孤陋寡闻,或者学识尚浅也说不定。
总之,随着昨天的过去,《舞!舞!舞!》的放回书架,我的村上之旅行将告一段落。我从船上下来,返回地面,喜喜、咪咪、由美吉、田村卡夫卡、佐伯、渡边、绿子、直子、岛本、鼠、杰.....这些人物过电影般的一个个闪现在我的脑海中,面带微笑,冲我招手,如同电影散场。仿佛离暂时性开居住地似得,一想到我将远离他们,未免也有些伤感。可转念一想,只要我还保持着对村上的偏爱,他们就都存活在我的心中,不时即可在梦中相遇。
“在梦中相遇。”我说。
“第二天早上,你将作为你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们发出低语,若即若离,而又真真切切。
2017.3.17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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