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

壹

从小，我就不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形容我都不为过。初三那年不管三七二十一闹着要去住校，从此算是正式踏上了熬夜的不归路。高三的时候，周围人都在忙梦想，奔前程，我却揪着几个朋友，整日混吃等死。别人起来早读、跑早操，我在睡觉；别人忙着听课、刷题，我在睡觉；凌晨两点以后，那些努力奋斗的人儿都睡了，我醒着。唯一听的课是地理。我可能是班上地理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了，无论是人文还是自然，我都背得滚瓜烂熟，提头便知尾，老师说那叫教育的共鸣。以至于数学课上，我将中国地形图摊开在桌面上，嘴里念念有词说要枕着祖国的大好河山入眠时，被蛋哥怼到无话可说。

迄今为止我最想去的地方还是新疆。高考后，一大家人为了满足我的愿望，大人小孩七七八八算是组了个小型车队，排着就往北边走了。舅舅是有几十年驾龄的老司机，再弯弯转转的路他走过一遍就不会忘记，小时候常听大人们玩笑，说他倒着都能从昭通开到昆明去。拟定的路线，是从昭通出发，途径成都、西安、敦煌，然后北疆南疆绕一圈，时间充足的话再从青海、西藏过路回云南。然而久居秋城的我们，还是受不了四十度的高温天气，在西安逗留数日，我第一个不干了，说什么也要打道回府。

不知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还是近两年总时不时生出来的厌世情绪作祟，我老是觉得自己会不久于人世。越想越害怕哪天自己一口气上不来，留下什么遗憾，着手写了六七封遗书，提前交代好了后事。这也许就叫杞人忧天。非常希望自己可以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因为几十年、十年、七年、三年、一年甚至三个月，对我来说都有不同的活法，可一切都是未知，总担心自己活错了方式。我不是畏惧死亡，我只是害怕来不及。

临去长沙的前几天，和崔振宇玩游戏唱到了《我等你到三十五岁》，于是十分倔强地要求要去湘江边祭奠南康。24号凌晨，我收到了许多生日祝福，对面的姐姐一直在哭，几十分钟前她跟现在正在哄她的男朋友求婚了，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应。我让老板放一首《一生所爱》，跟宜怡说，我们现在去买束花看看南康吧。

哪里还有花店。

刚问我买不买玫瑰那个大妈呢？

贰

我私以为这是一个命中注定的晚上。我们走到了巷子的尽头，坐到了靠窗的位置，眼睁睁看着一对情侣来回路过了两次，最终进了酒吧。姐姐拎着酒坐了过来，我跟她说你唱歌真好听，宜怡本来要去上厕所的，硬是憋着现在才去，就是为了等你唱完给你鼓掌呢。她虽比我们年长几岁，却兴奋得像个小孩子，转头就又去唱了一首《天黑黑》送我。

“我的男朋友很害羞，你看他都不肯过来。”

“我们两个是在周杰伦演唱会上认识的，我们都很喜欢周杰伦。”

“今年三月份，我和我前男友分手，前男友是个很懦弱的人，真的，他连分手两个字都没有勇气跟我说。说消失就消失了。”

宜怡突然哭起来。

“没事的，你要相信，伤害过你的人肯定不是你的Mr. Right，如果他真的爱你的话他不会那样的。”她安慰宜怡。

“我跟前男友分手之后我都没有哭过，我当时就一个人去了丽江，然后我男朋友他是在我后面一个月去的，他也去了丽江。”

“后来周杰伦不是在南昌开了一场演唱会嘛，我们两个都去看了，我们就是在演唱会上认识的。”

“其实他的性格比较内向，他不太善于表达，但是我是一个性格很外向的人，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大声说出来，真的，不管结果是怎样的，你要让他明白，你喜欢他。”

“男朋友他离过一次婚，所以他就特别顾虑这件事，但是我真的不在乎。我不在乎他的过去，过去就过去了，我真的不在乎。”

“但是他很在乎。所以你们要帮我告诉他，让他勇敢一点。”姐姐有些微醺。

宜怡暂时止住了泪水，接着姐姐的话。姐姐拿起插在桌上的一朵玫瑰花。

“我可以用这朵花跟他求婚吗？”

“来来来干一杯壮壮胆。”

“我怎么跟他说呢？”

她深呼吸了很久，拿着花走了过去。她要他站起来，仰着头，满脸的期待。

“你喜欢我吗？”“喜欢啊。”“我也喜欢你。”“恩，我知道。”“那我们结婚吧？”

他沉默了。我和宜怡鼓掌烘托气氛，他还是沉默。姐姐不笑了，脸埋在他怀里，他抱着她。气氛有一丝尴尬，我赶紧起身去上厕所，再回来的时候，宜怡再次泣不成声。姐姐又跑过来安慰她，安慰着安慰着，自己也哭了。

叁

24号零点，老板放了一首生日快乐给我；姐姐不管男朋友的阻拦不停地喝酒，其实那是我偷偷倒进空酒瓶里的柠檬茶；我们没有去湘江边，不仅因为拿着玫瑰去不太合适，还因为宜怡担心自己喝多了一时兴起跳下去。我们又买了酒回到住处，我说我今天20岁了，说完开始哭，宜怡说你小声点。每说完一句话，我们就开始哭，哭完喝口酒，再说一句话，再哭。她一直不敢听独家记忆，那天晚上循环了好久。我跟她说，我的爱意啊，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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