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简村夜话·吾乡征文活动
昨天,看到了一段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乡村生活的视频,那大雪覆盖下静谧的村庄,简陋而又无序的屋舍,冰封的河水,安闲踱步的鸡鸭鹅,那—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唤起我对乡村深深的记忆!
我的家在定陶的北面,和菏泽搭界,历属仿山。七年前,镇政府整体规划,我们村整体被拆,快得猝不及防,快得我还未来得及留张照片,等我急匆匆的赶到家时,满眼是大片的废墟,残砖断瓦一堆堆胡乱堆放着,哪里还能看出曾经的影子,哪里还有原来的样子?
我彻底失去了我的家,近乎失了人生的跟脚。再也不能惬意的走过熟悉的街道,再也不能嗅到院子里弥漫的花草香气,再也不能|听到乡邻此起彼伏的呼唤……
最怕人事有代谢,伤心往来成古今!
家园已失去,关于家的记忆,总有一天也会烟消云散,就像许多的人和事,在时间的洪流里消失殆尽,仿佛未曾出现过一样。
童年的记忆里除了山青水秀草长莺飞、夏木葳蕤蝉噪蛙鸣、秋果黄树西风雁叫、霜天雪地北风吹寒外,还有各个季节劳作的艰辛,偶尔也有清闲或热闹,那都是在重要的节日。
而贫穷困乏是贯穿始终的。
农村是封闭的,也没有挣钱的渠道,没事时大家都闲着,蹲在街头闲嗑牙,东家长西家短,偶尔也有村里某位村民的香艳故事,或谁家祖上流传的一些丑事。
乡里乡亲,基本上同宗同族,大家知根知底,最热闹的是有人打架,大抵是出不了人命的,一方面有分寸,另—方面有族中长辈或村委会调和。打架分多种,有时两家交战,有时兄弟相残,有时只是骂架。骂架,姿势语言动作都是有传承的,要气势声音动作相互配合,要骂出美感,技巧性极强,不是历经战斗,是很难娴熟驾驭的。
这是国粹,现在基本上消失了。
农村无闲时。大雪纷飞或雪后,农村基本上是无事可做的。那时小学也不大上早读,天还不亮,我被父亲叫起来,扛起粪筐,踏着厚厚的积雪去街道或路上拾粪。有时拖延不起床,他常举例教育我,你某某大爷,某某爷爷已拾粪回来,再不去,如何如何。
我常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但也不敢不起。后来冬天,因家里住房少,就在人家柴火垛旁搭个玉米秸庵子,在外面住,再没早起拾过粪。
庄家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动物粪便,是农村农业生产的重要“战略物资”。村民在田野里走,就是拉肚子,也得憋着攒着,快步跑到自家地里解决,那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些现在的青年是无法体会的。
说这些,只是强调那时家乡农村的闭塞、贫穷、落后,没有什么途径去挣钱。倒也不是没有,但大都是自己做些事,技术活,传统把式。比如补锅碗瓢盆的,打铁修制农具的,木匠漆匠,走街穿巷,挣点小钱,那不算是现在意义上的打工。
真正符合打工的,是去新疆等地方替人种西瓜。这应是最早的劳务输出了。我有个近门,我叫他四爷爷,他那几年常去。记得回来时,—下公路到村头,几乎全村人都知道了, 当街便站满了人,四爷爷满面红光,昂首阔步。我们老远就能看到三大娘(四爷爷唯一的儿媳妇),飞快的穿过人群来接,大家便都笑,无他,这些钱,大部分会落在三大娘的手里。
与其说她是去接人,毋宁说是去接钱。
听说,外出种瓜并不容易,需要有相当好的种植技术,去了要先找东家,看中了才有活干;更不轻松,一个人照顾十几到二十几亩地,几乎日夜劳作。最后收成好,东家满意,才能拿到钱,稍不满意,还会克扣。临回来时,大多订好下一年来不来。
我小时候,姥爷也常去边远地区种瓜,他回来,我们去看他,经常能吃到又大又甜的西瓜,有的还是黄瓤的。后来,姥爷年龄大了,回家种瓜,我家也种。下瓜时,姥爷在前面走,用手指哪个,我们摘哪个,边指边点评。也就是说,不同时期坐胎的瓜,他看过去,就知道哪个几成熟,哪个该摘,那个熟过了。
那天姥爷背负着手—路踱过去,那种强大的自信,从容背后的傲人,颇有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的味道。
那一天,我视之为神,震撼不已。
至于今,老家原址已成—片湖泊,全村都住进了靠近县城的新社区,四爷爷已弃世十多年,姥爷也已故去好几年了,那一辈人几乎都已过世。
曾高唱过“接班人”的他们的子辈孙辈,与他们当年的生活已很是不同,接班没接班,我不知道,生活的本质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
我们中的大部分依然在打着工。
家乡的土地上有我痛苦的而又甜蜜的记忆,我曾在这片土地上努力的活过,这里是我生命的起点,然而痛过哭过笑过的家却再也找不到了,那些鲜活的人和事再也没有了依托,家仅仅成为了一个符号,退化在一个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上。
失缺的心该怎样找到活过的明证?我没有开头提到的视频的作者幸运,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观瞻的资料,唯以此简短的文字留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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