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退休前是他们单位的一处长,大伙都叫他“李头”。
大李比我大一岁。
我们工作上接触比较多,所以挺熟。
我退休后没啥事,专职照顾有病的老伴。
前天早晨,去市场买菜,迎面过来一人,腰微佝,目光发散,斜扫着有前方路面,右手有点朝里半抠,左手白色方便袋里装着两根黄瓜,右脚有点趿拉,走起来一歪一斜的,明显是半身不遂后遗症。有些面熟,也挺陌生。再靠近两步,我认出来了,是大李。“李头,干嘛哪?”我招呼他。“转转看看,转转看看,买点菜。你哪?”他茫然应着。“我也买菜。”“奧,买吧,买吧。”他就继续往前走了。我目送他转过不远的拐角,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李原来可不这样。
大李部队转业。大高个,有军人的伟岸、敏捷,也能喝酒。准确的说,他应该是爱喝,其实酒量并不大,。二两的口杯,下肚以后他嘴就开始哆嗦。他喝酒还有个特点,上来先把自己灌醉。每次喝酒,他都是举起酒杯,来来来,喝喝喝。别人喝一口,他小半杯下去了,别人半杯不到,他一杯整完了。再加上酒量又有限,整个人立马就不好了。他的弟兄总是在旁边说,你看,我们李头又在灌自己了。接下来,大家问,李头,再来点什么?再来瓶啤的。一瓶啤酒下肚,他就彻底不好了。再接下来,就不知被哪个小弟兄送回家了。
现在想来,喝酒于他,就是个习惯。能喝不能在所不论,必须得喝。不能喝酒怎么可以在这个圈子里混!八九十年代,大家都这么认为,包括大李。关系深,一口闷;关系浅,舔一舔。
大李离开一线是因为一把火,着火商场在他的辖区,死了三个人,上报国务院,追责下来,他是分管负责人,按规定处理后,单位安排他去了内部刊物编辑部。从那以后就没有什么联系了。这一晃也小二十年了。
跟大李一块受处分的,还有内勤小于和直接负责人小王。
商场审验完毕,需要在文件上签字,本来应该大李签。可那天大李正好有事请假,就电话安排内勤小于代签一下。搁平常,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可谁也没想到,出事了。出事就要有人负责。大李是分管负责人,肯定跑不掉。小于哪,白纸黑字,名字在上面哪。算是替大李抗了一下。如果不是代签,那进去几个月的就不是小于而是大李了。后来小于干什么去了就不知道了。
小于是接替小王干的内勤。总共不到两年时间。
小王一进单位就干内勤,好多年了。随着时间推移,他心里也越来越不平衡。我因为工作上的事,经常去他们单位。他跟我就说过不止一次,张伯,您看人家外勤,既不用成天加班写材料,又整天有人请客,办个事也方便。再看我,想出去吃顿饭,得有关系好的外勤想着,还得自己不加班。再说了,光让人家请,那哪行。可等到咱回请时,光靠自己这点工资,这哪行啊!
于是,他就找到直接上司,大李,调了岗位。干了不到两年,就赶上了商场那场火。而他,就是那个直接负责人。这下可好,本来干也提了,在市里繁华地段买了房,也把家属从老家接过来了。这一把火,处分外加遣回老家!
那天,我正在忙着一个材料,接到小王的电话,“张伯,您能不能受累帮我找辆车?”
他老家在几百里外,临省的一个小县城。我跟着过去了。卸完东西,他请我们吃饭。找了半天,在一个羊肉汤馆里就和着填饱了肚子。从那以后,我们也没在见过面。
再过几年,小于和小王也要退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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