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年,真是有意思,真是让人忙碌。儿时的年味|那些蒸馒头和写对联的故事
一进腊月,年味就隐约感受得到了。在我们小孩子的眼里,年味,就是美食的味道。
最先置办的年货,是馒头。
奶奶在世的时候,蒸馒头这项工程大都是在奶奶的屋里完成的。蒸馒头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头天夜里,妈妈会找出家里最大号的大铝盆(这大铝盆平时是束之高阁的,只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大展拳脚),三四十斤面倒进去,放预先准备好的“面肥”,小心翼翼地加水,和好了,再把盆略带恭敬地请到炕头上,给它围一件大皮袄,期待它明天能发得暄腾。看着和我们同炕而眠的大家伙,我总是有些兴奋,有些等不及第二天的大场面。
要蒸馒头了!奶奶的炕上,并排放着三大盆面,大妈、妈妈、三妈扎着围裙各司其职,我们堂兄妹们总是仰着头央求:“让我点红点吧。”所谓点红点,就是馒头出锅后,拿筷头在红纸泡下的水里蘸一下,给馒头点个红点,图个好看又吉利。最小的那个孩子总会获此殊荣而喜形于色。大一些的孩子,被安排在案板前,帮着妈妈们揉馒头剂子。点红点的活轻松有趣,在案板前揉面则可以一边听着大人们的乡野趣闻一边把一团面从龇牙咧嘴揉搓到俊俏可人,在愉快的气氛中体味成就感,很高级的享受呢。
孩子们总是没长性,不管那个点红点的,还是揉面团的。点红点的,一个馒头上给点了九个点,说他在给和尚受戒;揉面团的,扔下她的作品跑到了灶房,在满屋的白色蒸汽里钻进钻出,像个神仙般腾云驾雾……然后,一人拿个白胖的馒头在院子里边吃边玩起来。其实,妈妈们又何曾指望着他们来帮忙!三家的馒头蒸完,总要到半下午,把战利品拿回来,放到大瓮里,有半瓮呢。记得弟弟总是在玩得顾不上吃饭时跑进粮房拿个冻馒头就啃起来。我喜欢在晚上把馒头烤在火炉上,最好是停电了,炉火的红光映在天花板上,满屋飘着烤馒头的香气,焦黄的馒头吃在嘴里,那份香甜,是世上再不会有的人间至味。
第二天,就是炸油糕。然后,切酸菜,煮萝卜,有时还会擀豆面。一晃就到了腊月十二三,妈妈就会说,得生黄豆芽了,不然过年吃不上了,绿豆芽就不用这么急。大概过了腊月二十,才会炸麻花。又是三家主妇通力合作,又是我们急不可耐的要帮忙却总会在吃过两条麻花之后就跑得无影无踪。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何那么迟了才炸麻花,现在想想一定是妈妈们怕这种高大上的年货置办得早了等不及过年就被偷吃完了吧。
然后,准备年货的主角换成了爸爸。炸丸子,炸酥鸡,做红烧肉,熬皮冻……一切和肉有关的吃食,都是爸爸来做。现在吃丸子、吃鸡肉早已是家常便饭,却再尝不出儿时的味道了。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儿时的年味,其实是藏在春联里的。儿时的年味|那些蒸馒头和写对联的故事
总忘不了奶奶家的那个小炕桌,它支撑起的是我家春节的文化元素。春节的前几天晚上,大爹总是盘腿坐在桌前,裁好的红纸按字数叠成方格,他拿一幅铺在桌上,毛笔在砚台上蘸一下,抿一抿,大笔一挥,一幅已成,我则忙不迭的把这作品拿开,晾在炕上。等到大爹有些累了要歇歇的时候,就该我出场了。比如“大羊年年生,小羊日日长”这样贴于羊圈的对联,就是我自拟并书写的,其他如“抬头见喜”、“旺火冲天”之类的小横幅就不一而足了。我的古典文化的启蒙,我的书法启蒙全赖于写春联。现在,我们多少年不写春联了,住了楼房的大爹,那支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今天,已经是腊月初三。乡下的人家也早已不蒸馒头炸油糕的置办年货了。那些儿时的年味虽已无处可寻,却在我的记忆里愈发地醇厚起来,那是故乡的味道,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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