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于悦读
“人静夜寒如昨,两度春风萧索。疏影月朦胧,依约半庭秋择。垂暮,垂暮。窗外哪知梅落。”这首《如梦令·元夕感怀》,颇有李清照之才,若词人早出生几百年,怕是要与李清照平分秋色了。
她就是,明末清初四大才女之一——沈宜修。她不仅兼备了美貌和才情,还获得了爱情和幸福,是一个让世人都羡慕的女子。
她写过不少作品,清丽婉约、独具神韵,无论是叙述,还是抒情,怡情于物的手法都有凄婉的风味,让人读来自有李清照的清雅和胆识,被后世称为明代“李清照”。
01
唱和诗词,求学问字
沈氏一门风雅,人才济济。沈宜修的父亲沈珫这一辈,共有五人同中进士,被誉为“沈家五凤”。
松陵沈氏几乎人人有集,沈自晋著有《望湖亭》、沈自昌著有《紫牡丹记》、沈自南著有《艺林汇考》、沈宠绥著有《度曲须知》、沈永令著有《桃花寨》,胞弟沈自征所作杂剧《渔阳三弄》,被时人评为明代以来“北曲第一”。
沈宜修,字婉君,江苏吴江人,明代才女。文学家沈璟的侄女,文学家叶绍袁之妻。她从小聪颖好学,才智过人,工画山水,能诗善词,著有诗集《鹂吹集》,收录800余首诗。
由于当时的社会风气,沈宜修并没有正式上过学。但身处书香门第,家中女性张北多通文墨,并得她们悉心教导。五岁时,她就跟着哥哥们一起看书写字。学诗词时,沈宜修往往学一两遍就能记住,过很长时间再考她,仍然记得。
沈宜修能得一知十,读遍书史。她的悟性极好,经常对答如流,出口成章且见解有道,见其才能者无不称奇。
好读书的沈宜修,博览群书,经史词赋,过目即终身不忘。
八岁时,父亲给了沈宜修一间小屋,让她收集书籍,她把自己的这间书房命名为“修心阁”,每天除了等哥哥们回来解惑,就在自己的修心阁里唱和诗词,这个勤奋好学的宜修,经常向长辈们求学问字。沈宜修写得一手好字,小楷更是一绝。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同一年,母亲顾氏夫人亡故。父亲沈珫因在外做官,无力照顾膝下的几个儿女,遂将妹妹请来家中,帮忙抚育幼子弱女。
沈宜修本是上帝的宠儿,才情斐然,家中溢满阵阵书香。然而,母亲的早亡成为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离别。
02
叶沈联姻,珠联璧合
论才貌,沈宜修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到了十三岁,说媒之人踏破了沈家的大门,但都被沈家给婉言谢绝了。
十六岁那年,由她大伯沈璟做牵引,和分湖松陵文苑世家叶氏联姻,叶家宅地面积30余亩,家境富有,能嫁给叶家大公子叶绍袁,可谓天作之和。
叶沈两家均是文苑之家,因趣味相投,交往密切。
叶邵袁初见16岁的沈宜修,就被这个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的才女深深吸引,便不由自主地爱上了柳眉如烟,明艳端庄的女子。
曾这样描绘她:“颀然而长,鬓泽可鉴”,“窈窕方茂,玉质始盛。令资淑德,初来王湛之家;览镜操琴,遂似秦嘉之妇”。
而叶绍袁,面目俊美,玉树临风,在当地被封别号“叶潘安”。沈宜修看着风流倜傥,谈吐不凡的叶绍袁,亦羞红了脸。
1605年,这对璧人结为夫妇,叶沈联姻,实乃吴江盛事。
沈宜修嫁叶绍袁,更是白雪红白,风花偕老,如明代成化斗彩瓷的好,极艳,艳得耀眼,却又舒雅有致。
二人婚后,琴瑟和鸣。一个研读书卷专心考举,一个在旁陪伴切磋琢磨。可谓诗文酬唱,共赏烟霞,可考证品鉴,把玩金石,亦可参禅论道,机锋交捷,即使谈柴米琐事,也别有一番趣味。
然而,这样诗意栖居的生活,并不是二人婚后的常态。在他们之中,还夹了一个有些严厉的婆婆冯氏。
作为儿媳,沈宜修侍奉冯氏有如生母。叶绍袁11岁丧父,冯太夫人望子成龙,对叶绍袁要求甚严。对沈宜修,她虽喜爱却不形于色,同样规矩颇多。
叶绍袁在《亡室沈安人传》中记载:“君既婉婉太宜人左右,柔颜曼色……晨昏无少离。”且“君因太宜人不欲作诗,遂弃诗。”
此处可知,沈宜修对冯太夫人,温颜侍之,孝顺有加,从不忤逆她的命令。
虽然冯氏是担心其作诗会影响夫君的读书,(因为,诗做成后难免夫妻共赏,甚至唱酬互答,使叶绍袁分心。)但对于多愁善感,颇有诗人气质的沈宜修来说,剥夺她作诗的权力有如折断她思想的羽翼。
这种痛苦无处可诉,旁人亦无从体会。然而善良的沈宜修却选择了宽容和退让,一次来换取家庭的和睦。她不是没有委屈,却也只能“清宵夜阑,衫袖为湿”。
沈宜修不是宋代因被陆游母亲所恶,而改嫁的唐琬,也不是为仲卿母亲所遣,投水而死的刘兰芝。
智慧也好,隐忍也罢,总之,她有着一套自己的生存哲学。
03
组建诗社,中年丧女
沈宜修无论才、貌还是品行修养,都可堪称古代女性中的楷模。
在明清的女性文学史上,女诗人众多。虽说冯太夫人不喜沈宜修流连诗词,但她有叶绍袁的支持,便有相对开阔的空间。持家之余创作出大量诗词,与妯娌、侄女、亲戚姊妹吟咏唱随。
彼时,丈夫出仕在外,沈宜修独守空闺。她便和女儿们办起了诗社,并找来族中能文的女子一起联诗作赋。
沈宜修告诉女儿们,才华不是男子的专属,女子亦可依靠才华活得光彩照人,她始终相信自己的女儿可以比自己活得更加恣意从容。
她们做最新的诗,用最险的韵。不止于那几句“思君”“念君”“感君”,离愁别绪、咏史怀人,所有的题材她们都有涉足。
沈宜修带着她的文友,以诗词为刀划开桎梏,为女子们建造了一个舞台。她收集才女的诗词,编辑成书,取名《伊人思》。上至贵族小姐,下至烟花女子,无论门第,每人都带着自己或端庄或恣意的诗词,来到这片小天地里尽情绽放。
如此静好的时光,却在沈宜修43岁那年戛然而止,先是惊才绝艳的小女儿叶小鸾走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16岁——就在她出嫁的前五天。
沈宜修痴痴地望着桌上鲜红的喜字,红烛未燃,嫁衣未试,甚至新郎还未曾谋面,她就这样决绝地走了。
然而,不幸宛若藤蔓,将沈宜修越缠越紧。叶小鸾死后仅七十余日,大女儿叶纨纨因妹妹早亡而伤心,再加上多年不幸婚姻落下的旧疾,促使她一病不起,也随妹妹而去。
沈宜修开始自责,是她带领女儿们打破束缚,鼓励她们以才立世,不做男人的附庸。可两个才情超然的女儿,偏偏是因为不甘平庸而亡。
“西风冽,竹声敲雨凄寒切。凄寒切,寸心百折,回肠千结。瑶华早逗梨花雪。疏香人远愁难说。愁难说,旧时欢笑,而今泪!”
连失两女的沈宜修强撑病体写下这首词,将万般悲情付笔端,滴滴啼泪,字字泣血。
此时,沈宜修恰若浮萍,无根无依,失去了方向,似乎一阵涟漪便可将她吞没。到头来,满腹诗书玲珑心也没能化解这半生泪水。
她深知自己的时日不多,便将自己仅剩的精力用于整理叶家的全部诗文。三年后,她在对儿女深深地怀念中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沈宜修是一个秀外慧中、里外得体、才华横溢的完美女人。而这种完美的背后有多辛苦,又有多少委屈,至今于我们而言,仍不难想象。
沈宜修这一生,正如她的名字那般:处处合宜,事事修为。
每个人都争取一个完满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内海外,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所以,不完满才是真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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