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年一度,蝉鸣荔熟的季节又到了。岭南山珍野味——荔枝菌的季节,又来了。
荔枝菌,作为一种天然的可食用菌,实在是南国一大美食。用它煮菜,清甜爽滑,轻轻一咬,便让人感受到夏季的躁动与大地的芬芳。用它煲汤,颜色鲜明,香味浓郁,一勺入口,便让人垂涎三尺,欲罢不能。我实在不知道为何它无缘入选家乡的“从化五道菜”,大概因为它是可遇不可求的季节性食材罢了。其实,在我心里,荔枝菌甚至完全有资格入选央视《舌尖上的中国》。

荔枝菌跟其他菌类、菇类食材不一样,由于无法实现大规模人工培育种植,所以每年只能品尝一季。五月起到七月末,视为荔枝菌的一季。这个时节,在从化的荔枝林里,山坡草丛中,河堤竹林里,最容易发现它们的踪影。


很多人以为荔枝菌一定跟荔枝有关,其实不然。它只是常见于荔枝树下,荔枝林里,所以给人们造成了一个错觉。在我看来,它的出现其实一直是个地下之谜(当然,百度上有科学解释说它不是谜)。或许跟这个闷热的季节有关,或许跟这片躁动的水土有关,或许跟某棵特定的树,某个特定的人的缘分有关。

我深信,荔枝菌信缘,不是有缘的地方它不会生长,不是碰到有缘的人它不会现身。大陂村跟它有缘,我也跟它有缘,所以它不仅在大陂村出现,也常常被我发现。
从小,大陂村就盛产荔枝菌。这里的荔枝菌品种繁多,有白色的,也有灰色的,有像手掌那么大那么高,一朵朵的,也有像指甲那么小那么矮,一片片的。每到五月,它们就开始出现在大陂村的荔树下,竹林里,草丛中,甚至河堤上。它们会在烟雾弥漫的清晨聆听着鸟啼,也会在骤雨初歇的午后沐浴着阳光,但它们轻易不会让人发现。它们善于伪装,有时候需要你掀开枯枝败叶才能发现,有时候需要你胆大心细才能看得见。
有时候等你发现的时候,它们已经“寂寞花开尽”,枯萎凋谢殆尽,叫人痛惜。因为总有一堆又一堆、一窝又一窝的荔枝菌常常长在险恶的环境,以至于从生到死,从破土而出到化作春泥,它们也只能孤芳自赏,无人问津。北宋文豪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中说道:“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讲的正是这个道理。
不过,大陂村算不上什么“险远”之地,在这里,荔枝菌从来就不稀奇。它们每年都会在“社家园”以及“屋地”这两处荔枝林里亮相,也会在小海河的河堤竹林里潜伏。”社家园”最常见的是灰色的荔枝菌,“屋地”最常见的是连片的小菌花,而河堤竹林里最常见的是又大又白的荔枝菌。小时候夏天,我常常在这三个地方蹲点,采荔枝菌。收获最多的一次是在小海河河堤边,自家的竹林里。那天正好去河边,看父亲嫁接过的龙眼枝有没有发芽,不料突然发现旁边的竹林里白花花一片,特别刺眼。走近一看,果然是荔枝菌,掀开地上枯萎的竹叶,又发现了更多含苞待放的菌蕾。那一次,是我唯一一次叫父亲满载着一车荔枝菌去市集售卖。





可让我最难忘的关于荔枝菌的故事,却不是这一次,而是在”社家园”那一次。那是一个雨过天晴的午后,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到园里。那里有南北两棵大树下,每年都会有荔枝菌相对而出,遥相呼应。那次我在北树下一无所获,却发现南树下,灰色的荔枝菌密密麻麻,围住了整棵树头,不过全是含苞待放的那种,让我不忍下手。我看见四周无人,赶紧铺上一些干枯的荔枝叶加以遮掩便匆匆离开,打算回去睡个午觉再来采摘。心想那时候也许荔枝菌“花都开好了”,我便能收获更多。
不料,一觉醒来,痛不欲生。原来,就在我离开后,这一窝荔枝菌就被别人端掉了,干干净净,一朵不剩。我才后悔自己欲盖弥彰,因小失大了。更巧的是,傍晚我去伯父家借花生油炒菜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抢走我那窝荔枝菌的人,竟是堂妹啊娇!我把这糗事告诉了母亲,她笑着安慰我说,荔枝菌是有灵性的,它们很“小气”,只要见了人,就再也长不大了,等多久都没用。所以第一眼见到它们,就得把它们摘下来,千万不要有怜悯之心,因为就算不摘,它们也已经被你毁了。
后来我想通了,其实收获荔枝菌不就像收获爱情吗?都是那么的可遇不可求,都是那么的需要缘分才能走到一起。是你的,始终会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再苦苦守候也只能是徒劳。
可是,聪明的人应该知道,守候美食绝不是徒劳。若是您夏季到小城从化来,请记得一定要尝一尝这里的山珍野味——荔枝菌,喝一碗荔枝菌煲的汤,尤其是我家乡大陂村出产的。
其实,家乡大陂村出产的荔枝菌,我也多年没有尝了,挺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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