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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宜公开的日记

                                                                           （四）

                                                                              渝濛

           11月18日  晴

    今天宋师傅晚下井一个多钟头。班长问我自己干行不行，我说中。班长怕我单独做业干不好会出问题，分配完工作就来帮我干。后来，宋师傅满头大汗地来了。原来嫂子有病住医院了，他又要送孩子去托儿所，又要送嫂子去医院，这才来晚了。这回宋师傅不让我干了，这时我才发现他干活是那么利索，我干一个钟头的活，他只用了二十几分钟。

    今天，我们比平时早一个半钟头上井。回矿洗完澡，我一定要跟回家帮他做点什么，宋师傅答应了。

    宋师傅让我在小南山路口等着，他骑车去接光光。然后他把光光和房门钥匙交给我，就急急忙忙骑车去医院了。

    小南山48楼403室，这就是宋师傅的家了。一进门是个小方厅，靠边放着方桌，北面有两个门，靠外的是厕所，里边的是厨房，方桌的里面是电冰箱，走过方厅里面是南北两间房，北间较小，南屋稍大一点。屋内的家具陈设大方实用，有大衣柜、平厨、沙发、茶几、双人床，北屋有单人床、写字台，电视机放在南屋平厨上，北屋写字台上还有个录音机。

    我在房间里转的时候，光光早就跑到北屋，拿出他的玩具，自己玩上了。

    南屋双人床上的被子还没叠，沙发上有几件衣服，窗帘还没拉开。我先把被子叠好，摆在床头；拉开窗帘。

    光光跑到南屋，到平厨最下面的抽屉里找他的玩具。他拿出小汽车站起来，看到床上的被子，指着大衣柜说：“叔叔，妈妈都是把被子放在这儿。”

    我把两床被子放进大衣柜，“光光跟妈妈一起睡吧。”

    “不，我自己睡。”

    “你的被子呢？”

    “在小床上。”

    我指了指北屋是单人床，“那个床啊？”

    “不是，叔叔看。”光光撩起床单，双人床下面还有一张小床。

    “这么小的床，你不怕摔到地下吗？”

    光光指着小床两边的栏杆，说：“爸爸把这个弄上来，我就掉不下去了。”

    “这可真巧。”我把光光的小被子叠好，也放进大衣柜里。

    收拾完了，我就陪着光光玩他的小汽车和别的玩具。

    宋师傅回来了，说嫂子得的是急性胰腺炎，得住几天院。我说这几天我可以去接光光。宋师傅答应着说，吃完晚饭，要去孩子的奶奶家，看光光的爷爷、奶奶能不能留光光在那儿住几天。我看宋师傅到厨房忙活，就要回宿舍。宋师傅想留我吃晚饭，我执意推辞了。

            11月25日  阴

    今天是头一次发工资。我手上有生以来第一次拿着这么多钱——一百三十七块五毛六，一个月的汗水没有白流。

    宁昌煤矿的农民工大都离家很远，回家一趟来回得两三天。矿上每年只给报销一趟的路费。坐车方便的差不多两三个月回家一趟，坐车不方便的回家次数就更少了。每个月领了工资，就有不少农民工跑到邮局往家里寄钱。今天，我也随着他们来到兴隆桥邮局，去给生我养我受了大半辈子苦的父母寄去五十块钱。

    轮到我寄钱了，那位年轻的女营业员看我一眼，问了一句：“你是新来的吧。”

    “嗯。”

    一出邮局的门，小高就问我：“我也是新来的，她咋不问我，偏问你？”

    “谁让你往后挪呢。”

           11月27日  晴

    今天，我和宋师傅都休息。头一天说好了的，今天宋师傅带我上街买衣服。我们跑了好几个商场、商店，他帮我选择了又便宜又时兴的衣服。有深咖啡色的直筒裤、浅黄色的冬猎装；还有草绿色的腈纶毛裤、花条腈纶毛背心；还有弹力尼龙袜、高跟压塑布鞋，最后还买了一块电子表。这一下就花了五十多块。

    到了宋师傅家，他把嫂子给我织的毛衣拿出来，让我从头换到脚，把我推到大衣镜前。

    “哎呀！小伙子真帅！”嫂子叫了起来，“比你大哥精神多了。真是人在衣裳马在鞍哪。”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不觉一阵阵脸红。这不是跳迪斯科舞最好的那个小伙子的装束吗？只可惜我的发型太土气了。精神吗？精神。顺眼吗？顺眼。再配上略黄的眼珠，略黄的头发，真跟城里人差不多。我爸妈看了会怎样呢？兄弟姐妹看了会怎样呢？小兰看了会怎样呢？村里人们呢？

    我要换上旧衣服回宿舍，嫂子说：“你还想让人叫山猫啊。”可嫂子把我那身单衣服都塞进洗衣机里了。

           11月28日   晴

    今天小高休息。

    我下班回到宿舍，推门一看，小高比我还赛。上身是酱红色的西服，下身是兜屁股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三接头皮鞋。原来他根本没往家里寄钱，说是等下个月再寄。

    我们互相问了衣服的价钱，很自然地谈起了花钱的话题。他说他这次花了九十多块了，要想再添穿戴，看起来得从嘴里省了。听说寒石峪有姓段的哥俩在这儿下井，他们为了省钱，不知从哪儿找来个破煤油炉，从当地人的粮食本上买些便宜的粗粮，自己煮粥，做饽饽就咸菜吃，这样比光吃食堂要省钱。据说他们家弟兄六、七个，不可能指望着父母给他们盖房子，娶媳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