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中华史《两汉两罗马》 第五章：理念之天人合一
艺凡：接前文，前文提到董仲舒的天人合一。
易中天：董仲舒在给汉武帝的书信中开篇就讲了天人关系，史称“天人三策”。五常，就在这里提了出来。
艺凡：那三钢呢？
易中天：三纲的概念，则见于《春秋繁露》一书。
艺凡：那么，董仲舒又如何证明三纲五常？
易中天：天人合一。它有三大特征。
艺凡：都是哪三大特征。
易中天：首先，天是终极创造者和最高主宰者。它创造了世间一切事物，也决定着人的命运。但，天又不是上帝或安拉那样无形的神。它甚至就是自然界，是由物质、能量和信息按照一定规律和规则结构而成的。物质有金木水火土，规律则是阴阳五行，因此天不是信仰的对象，反倒可以研究和琢磨。
艺凡：什么是阴阳五行？
易中天：阴阳主要是《周易》的概念。按照这种观点，世界或宇宙的构成、运动和变化，总规律就是阴阳的关系。
艺凡：这是哲学，不是信仰。
易中天：五行也一样。它首先是五种物质或自然现象，同时又是两种关系，即相生相克。相生就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相克则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这岂非规律？
艺凡：有物质，有规律，可认识，岂非自然界？
易中天：这个自然界却有意志，有感情。既是自然界，又是有情人，还是主宰者，这就是天的三大特征。而且，这也是当时中国人的共识。
艺凡：这样一种存在，不要说西方人，就连现代中国人恐怕也很难理解。明明就是创世主，却又不是创世神；明明就是自然界，却又有喜怒哀乐，你说是什么？也只能叫老天爷。
易中天：老爷子，却绝非玉皇大帝或观音菩萨那样的人格神。他可能跟上帝或安拉一样也是无形的，却又有着坚强的意志和丰富的感情。
艺凡：这样的天，其实就是人。
易中天：唯其如此，董仲舒才说“天人一也”。在董仲舒看来，天与人是同构的。同构则感应。所以，社会和谐，则风调雨顺；民怨沸腾，则天崩地裂。因为天与人不但同构，而且相通。生命相通，道德相通，情感也相通。
艺凡：天人同构，天人感应，天人相通，这就是正宗原装完整版的“天人合一”。问题是，这套说辞有什么意义呢？
易中天：有，以天道说人道。首先是说给统治者听的。董仲舒对汉武帝说，臣读《春秋》，最感到惊心动魄的，就是如果君王无道，上天便会先用灾害来谴责，再用怪异来警示。倘若冥顽不化、屡教不改，那就要发动革命来进行惩罚了。汉武帝读到这里，恐怕着实吓了一跳。
艺凡：谁谁听谁害怕啊。
易中天：好在董仲舒又说，如果君王有道，则会出现祥瑞（凤凰或麒麟之类），证明当今圣上是尧舜之君。汉武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艺凡：董仲舒这样说，很可能有一种良苦用心，那就是借用皇天限制皇权。
易中天：可惜董仲舒没有想到，他用来对付皇帝的，皇帝也可以用来对付臣民。比方说，要除掉某个并无过错又看不顺眼的大臣，便可以使用“天厌之”的名义。三纲之说应运而生。
艺凡：那么，为什么是三纲，不是四纲或五纲？
易中天：因为要以自然说社会。汉儒认为，世界上最重要的无非天、地、人，叫三才。三才对应的当然是三纲。换句话说，君臣就是天道，父子就是地道，夫妻就是人道。这就叫“天人合一”。
艺凡：剩下的就是解释工作了。
易中天：解释三纲的是阴阳：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妻为阴。阳是主宰和支配阴的，阴离开阳则不能存在。所以，臣服从君，子服从父，妻服从夫。这就是“王道之三纲”，而且“可求于天”。
艺凡：那五常呢？
易中天：五常则利用五行来解释：仁为东方之木，义为西方之金，礼为南方之火，智为北方之水，信为居中之土。只不过，这个解释是《白虎通》的，不是董仲舒的。[12]
艺凡：这样一来，三纲五常就变成了一种“天启道德”。由于来自天启，也就具有了类似于天启宗教的性质。儒学有如神学，儒生有如神父，孔子有如教主。儒家思想和礼乐教化被称为“儒教”，并非全无道理。
易中天：看来，汉武帝时代的两位大儒都不再纯粹。公孙弘当然是官场老油条，董仲舒则更像一个巫师和道士。而且正是他开创的今文经学派，还把儒术变成了巫术。
艺凡：那可又是一台好戏。
易中天：且听下回分解，政治化巫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