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送完最后一批学生,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一年又非常庆幸地平安而过,明天一早,我也会坐上最早的一班客车回家。
在这所山村小学我能一待三年,不仅我那些同学说我厉害,我自己都有一种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感觉。这所山村小学是全乡最边远的一个教学点,离中心校足足有30多里地,一天只有一班客车,清早出发,傍晚回来,其余时间是很少有汽车经过的。因此,自从本地那个老教师退休后,还没有一个老师在这里待过一年呢。
我在这里也算是待够了,校长是我,主任是我,教师还是我。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编制的代课老师,拿着卖白菜的工资,操着卖白粉的心,每天兢兢业业还害怕一不小心被家长投诉。
最难过的是每天放学后,我连找一个说话的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受够了这种孤独无聊的生活,我想,明年我也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正在我想心事的时候,我口袋中的手机响了。放学了,应该是母亲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她老人家好找媒婆安排我相亲的对象。我的婚事让她操碎了心,可是哪个女孩子能看上我这个穷代课老师呢?暑假相亲,寒假相亲,相得我都麻木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受够了美女们和媒婆的白眼。以致我现在一听到相亲两字,我的脑袋都是懵懵的。
我拿出手机接通,没好气地说:“不用催,我明天回家。有什么事不能我明天到家再说吗?”
“杨老师,你怎么了?”对方怯生生地问道。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家里的电话呢。”话筒里并不是老母亲唠唠叨叨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蛮悦耳的,而且还有点耳熟,但我实在想不起她是谁。我急忙问道,“你是哪位,有事吗?”
“我是刘国光的姑姑,”对方自报家门,接着说的话让我吓出一身冷汗,“刘国光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想问下,他是不是还在学校?”
“没有啊,同学们都走了,学校里现在就我一个人。”我后背一阵发凉。我虽然不准备再回来,但我也不想在这最后的时光出幺蛾子。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会不会是去同学家玩了?”
“不会的。我和他约好了,我今天坐车到家,给他买了很多糖和玩具,他不会去同学家的。”对方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但语气中多了几分担扰。
作为老师,只要学生没有平安到家,无论怎么说我都是有责任的,不然怎么说学校现在是无限责任公司呢,我安慰她道:“没事的。国光这孩子很乖的,你等等。我也去附近的学生家问问,看有没有学生知道刘国光去哪里?”
“好吧,我也去村子里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对方接着说道,“杨老师,我们都别关机,时刻保持联系,好吗?”
“没问题。”我答应一声,穿上外套向离学校最近的几个学生家走去。平时和刘国光玩得最好的是陈贵生,我来到陈贵生家,刚好看到他在给小鸡喂米。
陈贵生见我来了,急忙招呼父母说老师来了。山区的家长大部分都比较热情,见我来了,立即热情地把我让进屋内,说道:“杨老师还没回去,要不晚上在我这里喝杯淡酒?”
“不了,”我急忙拒绝道,“我是来找贵生的。”山里人热情,打工回来后很多家长都会特意来学校请我去家里坐坐,一是了解了解孩子在学校里的情况,二是想犒劳一下我这个当老师的。开始时我一律拒绝,后来当地那个老教师开导我说,山里人都是直肠子,是真心请你的,你不去他们反而觉得你不近人情,看不起他们。后来,我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只要是家长亲自来,我一般都会去,但我也会带一瓶酒或一点熟菜去。家长见我不仅来了还带着礼品,都把我当成自己人,这也是我在这里一待三年的重要原因。
但今天不行,我问贵生道:“刘国光放学时有没有说他去哪里玩?刚才他姑姑给我打电话,说他现在都还没到家,你要知道的话一定要告诉老师啊。”
“没有啊,我看到他好像是直接回了家的。”
“哦,好的。我再去问问别的同学。”说完我就拉开门,准备去别的同学家。
“老师,外面冷,要不先暖和暖和再走?”贵生他爸挽留道。
“不了,谢谢。”学生没回家,我哪里还有心思烤火。
可是,我接着又走访了另外几个学生家,众口一词,都说是看到刘国光直接回家了的。
刘国光家离学校有点远,有三回里山路,虽然不是山陡崖高,也是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既然回去了,按时间算怎么会还没到家呢?我心中一寒,该不会是出事了吗?
不会的。他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一个人,从来都没出过事,不会有事的。我安慰自己,但他为什么还没到家呢!
刘国光他们村子只有三个学生,除他外是一对小兄妹。时间过去了很久,他姑姑应该早就问过人家了,这么长时间没来电话,应该是已经找到他了。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通了他姑姑的电话,尚未开口,电话里已经传来了他姑姑焦急的声音:“老师,你找到国光了吗?”
“还没有。”我老老实实地说,“他还没到回家吗?”
“没有。”他姑姑有点急了,“会不会是出了意外?”
“不会的不会的。国光是个机灵的孩子,肯定不会出意外的。”我口中安慰着他姑姑,其实自己的心里早就慌了神,但我不敢把这种不安的心态传递给她。
“好吧。”
我到过刘国光家里几次,走过的路多少还有点印象。现在两边都找不到人,看样子只能去路上找找看。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要走并不熟悉的山路,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学生丢了,我又能怎么办呢,再害怕也只能去找。
我打着手机,凭着记忆在山路上一路找过去。每过一个比较险要的地方都会用手电仔细照一遍,看有没有人动过和走过的痕迹。在我走到第二个之字路口时,远远看去好像有人坐在石阶上,手中的香烟一闪一闪的。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坐在这里呢?难道?我心中一凉,不会真有人贩子吗?假如真是人贩子的话凭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我能打过他吗?虽是寒冬,我脑门子上冒出了密密的汗水。
“是杨老师吗?”台阶上的人站了起来,突然问道。
“是我。你是?”既然知道我是谁,那肯定是附近的村民,我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是平静下来。但我还是保持着谨慎,站在远处问道。
“我是刘国光他爸。”来人回道。我见到刘国光他爸一次,虽然不熟多少还有点印象,我仔细打量一番,和刘国光几分像,没错,是他爸。
“刘大哥,有没找到国光?”我急忙问。
“没有。我和他叔在这条路上都找了三四遍,什么都没发现,肯定不会出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嘴上答着,但心中并不平静,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人到底去哪里了呢?
“杨老师,你回吧。有消息我们给你打电话。”
“不,我还是和你们一起找找吧!”虽说是放学后不见的人,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如果家长通情达理的话还好,碰到认死理的,还是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的。
“杨老师,真的不用。”刘国光他爸对我说,“天这么黑你一个人都敢来找,我谢谢你。”
“孩子不见了,做老师的出来找找,应该的应该的。”我问,“你们现在准备去哪里,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老师,天寒地冻的,我们送你回去吧!”不由分说,他们两兄弟陪着我就向学校走去。我还能说什么,听天由命吧!
回到学校,我第一时间给他姑姑打电话询问情况。还是不容乐观,什么消息都没有。我提醒他们,刘国光会不会去了他姥姥家。他姑告诉我,早就打电话问过了,没有。
人去了哪里呢?我坐在宿舍中,满脑子都是刘国光的身影,这孩子到底去了哪里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跳着,我如坐针毡地待在宿舍中,时时盯着手机屏幕,害怕一不留神疏忽了打来的电话。基本是一小时给刘国光姑姑打个电话。过了十二点打通电话后,他姑姑说想休息,劝我也先休息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能安心休息吗?教师的职业病告诉我,这时真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一如既往地盯着手机,时时关注着屏幕上跳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找不到人,我根本没法休息,与其让时间白白浪费,不如出去碰碰运气。大约凌晨五点时,雄鸡已经打过几次鸣,我是实在坐不住了,拿着手电,再一次走上去刘国光家的羊肠小道。
走走停停找找,三四华里的山路我足足走了两个小时。不过还是一无所获,我看着刘国光的家门,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去见见家长商量下对策,总算是没白走一趟。
轻轻敲了下刘国光家的门,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是惊吓得连眼球都甩到了门板上,给我开门的正是我担心了一晚上的刘国光。
刘国光仿佛知道我会来一样,对着房内喊道:“姑姑,杨老师来了。”
“你?”我终于见到了刘国光姑姑的真容,这不是暑假时和我相过亲的姑娘吗?当时她不仅没相中我,还让我请她吃了一顿大餐,难怪接到她电话时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快进来,外面冷。”他姑姑一把我拉进了屋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