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是从弥漫在小村上空的吱嘎声开始的。那时小村的经济条件差,一村之中鲜有富豪,但不管条件如何,家家户户都会隆重的迎接年的到来。
一进腊月,各家各户便忙着备过年用的食材调料了。最常见的就是要去石碾上碾黄米,因为几乎家家要蒸年糕。那时村里分散有好几个石碾,但因为在腊月里集中使用,所以要“占碾”,家里要有一人早早吃饭,然后带着扫碾用的小笤帚去排班,如果没人用着碾,你先把小笤帚放在碾盘上,就是拥有了石碾的使用权,别人要等你用完之后才能用,有句俗话“放下笤帚占住碾”就是从这儿来的。年糕好吃,可碾黄米不是好活,每次碾黄米要围着碾盘转上好几个小时,甚至一上午一下午的,转的人头晕眼花,我那时转上几圈后总以头晕为借口偷懒,现在想来好笑而又惭愧。当然,也有家里喂养大牲口的,会把牛啊驴啊的用上帮着碾,很令人羡慕。记得有一次,有一户用着驴子碾黄米时,在一旁等候的一个小伙子突发奇想,要与驴子较较劲,便拉住栓驴的那根棍子,用力往后拉,驴子向前用力,他向后用力,稍稍僵持之后,便听“喀巴”一声,茶碗粗的棍子硬生生被拉断了。众人对小伙子的“驴劲”惊呼不已,进而笑声一片。年前的小乡村就在这种时时的欢笑声与推石碾的咯吱声中拉开了年的序幕。
腊月里的集市,特别是年前的两三个集可谓盛况。我们那儿翟庄村有集市,五天一集,腊月廿三和廿八的集 是年集,商品特别多,东西街以及南北路的两边,摊位摆出老远,在小学前的空场上,还有专门的爆仗市。家里的女人要忙着赶集准备年货,买菜割肉备调料,顺便还要扯点布做件新衣服,有的还买件新衣服,给女孩子买个花戴头上。我们男孩子都喜欢往爆仗市跑,那些卖爆仗的小贩为显示自己的爆仗好,争相放爆仗吸引顾客,你放五百头的,我就放一千头的,你放一千头的,我就放两千头的,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火药味,有的小贩还扯着嗓子吆喝,有些吆喝可笑但粗俗,比如有的就在那里喊:娶媳妇娶养(孩子)的,买爆仗买响的。引起一阵哄笑。爆仗市危险性极高,记得有几次把摊位上的爆仗都引燃了的,我们叫炸了爆仗市,火药弥漫,响声震天。慢慢的政府加大了对爆仗市的管理力度,爆仗市渐渐消失了。年集持续时间很长,往往要赶一整天,有时要去集市好几趟,有时买东西,有时纯闲逛,年集是农村人最好的娱乐场。
赶完年集,家家户户开始忙碌起来了,要扫屋,要送灶王,要杀鸡池鱼,备这备那,仿佛每天都在忙活,忙的高兴而快活。到年三十这一天,家家户户要开始备炸货了,炸鱼炸耦合炸茄盒炸丸子,炸完之后还要炖鸡炖肉,家家户户上空弥漫着各种香味。下午,还要包水饺,要准备出好几天的水饺,因为春节几天都要吃水饺。到下午五点钟左右,人们用簸箕端着香炉与祖先牌位,去到屋头或路口,烧几张火纸,点一挂爆仗,嘴里念念有词的再端着牌位往回走,叫“请老的”,意即请先人的魂灵回家一起过年。等到把老的请回家,这年才算忙完了,一家人开始除夕守岁过春节了。
现在的春节岁月,吃的比儿时好了,穿的也好了,却总感觉没有年味了,不知是否是少了那段忙碌的缘故。虽然二三十年的岁月已过,但儿时那氤氲的,浓浓的,忙年的味道不时裹携而来,弥漫我这颗成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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