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门无痕
无黑无白01
“你迟到了。”
“有吗?”
“你知道的,我老板一向不喜迟到的人。”
“你知道我没读过书,是个痞子,所以迟到两个字我根本不认识。”
“我不想这次任务你也迟到......”
戴着墨镜的男子说完,没有继续与痞子门纠缠,撂下手中与暗夜融为一体的皮箱,径直地走开了。痞子门目视消失在墨色之中的墨镜男,嘴角微微上扬,叼着的土匪烟已燃过半截,他知道是时候弹一下烟灰了。
烟头的火星伴随着呼吸时明时暗,凭借着微弱地光亮,痞子门的脸隐约可见。那是一张死寂的脸,除了冷,恐怕就是性冷淡了。
这符合一个职业杀手的特质。
烟已熄灭,归于幽静。痞子门拾起地上的皮箱,向住所走去。
02
昏黄的灯光下,皮箱被温柔地打开,其内放着佣金和一张附带纸条的照片,痞子门的眼神丝毫没有在佣金上有片刻停留,对于他这样的职业杀手来说,照片和纸条更加有独特地吸引力。
他摸了摸口袋,骂了一声该死,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烟抽完了。烟这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事,那个叫燕的女孩告诫他该把烟戒了,他应了这个承诺,但是需要等这最后一单结束,然结束的前夕却是异常地饥渴。
桌上的冰水顺手就到了他的嘴边,那冰冷的触感由嘴边沿着通路入了喉,接着滑向胃中,渐渐地朝着内心躁动处扩散,以至内心的冲动暂时埋葬。
照片上的纸条被他扯了下来,因为那上面的几个数丑的让他作呕,他大概知道那是一个电话号码。手机的拨号盘调了出来,随着嘟嘟嘟的声响,电话拨通了。
“您好,是门爷吗?”
“我是痞子门。”
“门爷您好,很高兴和您合作。”
“客气了。”
......
痞子门口中一边回着话,一边眼神盯在照片上,眉间凸显出浅浅地竖心纹。只见照片里呈现出是一个男人,估摸着有些年岁,头发花白,慈眉善目,一身唐装布衣装束。
“那人名叫吴冬青,布衣门门主。”
“懂。”
“如果这一单你不想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电话那头语气瞬间严肃了起来。
“接。”
痞子门轻描淡写地回了这句话,似乎内心毫无牵挂。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照片在他的手中变成了几片,一股脑的被抛在了垃圾桶里,因为照片上面的男人已记在他的脑海。
“他住在琅琊街11号,祝你成功。”
“谢过。”
痞子门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抽出手机中的芯片卡捏碎,扔出了窗外。从窗口透进来的风裹着杀人寒气,亲吻着痞子门死寂的面庞,他手指顺势摆到了嘴边,但烟却是没有的。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脸上露出罕见地笑容,那种蜻蜓点水般的微波,或有或无。
鞋底与地板的撞击声悄悄平息,不知他是睡下了?亦或他是去买烟了。
03
次日,桥头铁匠铺。
“老铁头,飞针已成?”
“门爷请看。”
老铁头从案上的布包中取出一个黑布块来,布块缓缓地露出包裹之物,飞针闪着白光,一共六根,长约六寸,除此之外形状与普通的缝衣针无异,只是少了一个鼻环罢了。
痞子门从中拿出一只置于掌心,掂了掂重量。随后又捏住一端,用手弹了一下针体,一声脆响发出,格外悦耳。
“请把这只针尖磨钝些。”
痞子门把手中的这一只飞针递到了老铁头的跟前,老铁头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露诧异的神色。
“门爷,这?”
“老哥照做就是了,也许我用得着。”
老铁头听罢,恍然明白了过来,说了句“门爷放心,保证伤人不致命”后,就照着痞子门的要求重新加工着。
痞子门拿了飞针,把钱放置在了案上,拍了拍老铁头的肩膀,拱手行了个礼,然后走出门去,身影拒桥头铁匠铺愈行愈远。老铁头点了下案上留下的钱物发现超出许多,急忙大喊道:“门爷,多了多了。”远处却并未传来痞子门的回应之声,老铁头脸上写满了感激,因为门爷这样留下多余的钱物不知多少次了。稍许,老铁头的眼中噙着泪水,感激之色化为愧疚。铁匠铺内屋缓缓走出一人,只见那人身着黑衣,戴着墨镜。
“老板会守承诺,放了你的妻儿。”
老铁头已经泣不成声,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哦对了,你知道泄露这件事的后果。希望你不要见识到我们的手段。”
墨镜男说罢,哈哈大笑两声,一眨眼的工夫,已不见踪影。
老铁头半晌才缓过神来,确认墨镜男走远后,停止了哭泣,拿起一旁的毛巾抹了一把脸,又恢复平常神色。演戏总是一项技术活,不以假乱真,在这险恶的江湖之中,怕是不能苟活。他向左侧的案上匣子走去,打开看了看里面那个红布块,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其中六只黑亮的飞针着实扎眼,这剧毒飞针令他头皮发麻,心底发凉。还没来得及多想,他随手就把这红布块连同飞针一起扔进了锅炉中,锅炉的旺火包裹着它,格外的剧烈,透着血红。
那血红的颜色中,逐渐有了琅琊街的样貌。
04
琅琊街是著名的棚户区地段,三教九流人员混杂,房屋错乱毫无条理。
阳光下,周遭裸露的下水道散发出馊臭,处处可见的垃圾在初春已生出蚊蝇来,歪斜着电线杆盘绕着低矮松垮如蜘蛛网一般的电线,街口的那棵老树被刷得发白,幸好腰板还是挺着的,不然定以为它死了。
街两旁摆摊儿有卖菜的,卖肉的,贴膜的,炒菜炒饭的。吆喝声,讲价声,叫骂声等构成最为生动的生命交响曲。
琅琊街中部便是11号地址,那是一幅看起来还算有派头“门脸”。漆黑色的大门数尺之高,梁上两端悬着两个白色灯笼,附有“布衣”二字,红木牌匾镌刻着猩红的三个大字:布衣门。门前两只石狮子,白的发亮。各石狮子旁均有个看守,其人身体健硕,头顶黑色束发带,身着浅黑麻布衣,腰系长挽绳,脚蹬老布鞋,面色黝黑,眼神犀利,应当是有些功夫。
不一会,见得一花甲老者坐在一个大致百十来块的轮椅上,由人从一旁的小侧门推出,那老者便是布衣门门主吴冬青。路过之处,行人纷纷向其行礼或问候,其地位可见一斑。但说来也甚是奇怪,布衣门明面上什么业务也没有。要说门徒,门前两看守算是,给吴冬青推轮椅的应当也算是,除此之外,并未见到其他门人。布衣门的大门从来没有开过,外人自然也未曾进去过,里面什么样?琅琊街内的人心中充满窥探之意。
愈是神秘,则愈加好奇;愈加好奇,则命不久矣。
轮椅带着吴冬青来到了茶馆,这茶馆名叫“琅琊酒肆”,可谓是琅琊街一绝。名叫酒肆,却卖得是茶,虽说是茶,喝时却又有淡淡地酒香。曾有人问店主,为何酒肆卖茶,茶中有酒?店主笑称,观其是茶,喝其是酒,至于是茶是酒,权当你心中而定。对于从未喝过茶、饮过酒的人来说,称之为“茶酒”又何尝不可呢?
店主见布衣门主吴冬青来,拱手相迎。
“门主,您来了!”
“来了。近来生意可好?”
“托您老的福,生意还算好,黑白两道都挺照顾。”
“要么再和往常一样,来壶竹叶青?”
店主俯身向着吴冬青问候道。
推着轮椅的随从说了话。
“店主辛苦,门主等一个朋友,茶先暂不上了,以免等友人来,茶凉了误了口感,坏了贵店的名声,那可不好。”
店主听罢,忙说:“说哪里的话,这可折煞小人了。”紧接着将他们安置到东南角,清风秀丽贵宾桌后,自己便忙去了。
“门主,他真的会来吗?”
“会的。”
“他那飞针可......”
还未说完,他看了看吴冬青的脸上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便知趣就此打住,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他内心可忐忑不安,飞针杀人事件在江湖里无人不知,杀人从未失手,现场凶器只是一个飞针。后来江湖中传闻,那人叫什么门,具体是个啥,知道的人甚少,更别提见到其本面目了。自此“杀手门”这个称号便在江湖里炸裂开来,冒充“杀手门”的人可不少,但终不成气候,反误了性命。这次有人送了一张拜帖到布衣门来,拜帖内仅装有一根飞针,并无其它,那定是“杀手门”夺命的信物了。
一炷香的工夫,吴冬青等待的那个人大概是来了。
05
那人静静地走到了店内,身上散发出凄冷的气息,来者痞子门也。
“请问先生要点什么?”
店主一眼看出这不是一个好招呼的主,于是走向前去亲自相迎接。
痞子门扫了一眼店内情况,最后把眼神停在了东南角。
“就和那位老先生点一样的吧。”
“那位老先生还未点......”
店主还未说完,吴冬青一旁的随从已经走到跟前。
“先生,我家先生有请。”
痞子门和吴冬青对视了一眼,相继点了点头,他便走上前去。
“先生勿怪,只因琅琊街如若有生人来,人们的戒备之心便会瞬间加强,不知先生此番前来,有何事?”
“取一样东西。”
“非取不可?”
“是。”
一旁的随从看气氛不对,连忙上前解围。
“先生,咱们的茶还没点上,还是要以往的竹叶青?”
“问一下咱们的朋友吧。”
“我随老先生。”
吴冬青仍是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丝毫没有局促和不安。
“那就还来竹叶青吧。”
痞子门伸手去掏口袋了的烟,手刚到衣口,突然停住了,他意识到在长者面前抽烟是极为无礼的,就此作罢。
“您刚称呼我为朋友?”痞子门试图来找个话题。
吴冬青笑而不语。
“我们应当是素不相识。”
吴冬青依旧是笑而不语。
痞子门的后背有些发凉,阴森的鬼风从脊梁骨直往天灵盖冒,这种感觉他从未感受过。一股无形的气息压着他的胸腔,然后慢慢地上升,阻塞着他的咽喉。
“杀手门先生。”吴冬青终于是说了话。
“茶该上了吧。”痞子门回道。
”你今天白天过来应该不是来取你的东西的吧。”吴冬青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希望竹叶青味道不错。”痞子门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今日见到江湖杀手门本尊,也算值了。”
“拿钱办事罢了。”
痞子门的语气冷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吴冬青置之于死地,但他终究没有动手,白天杀人,那不是他的风格。夜晚才是他的主场。
“门主、先生,茶来了。”
随从终于把把茶拿来,并与二位沏好,他察觉到痞子门的杀气,手不禁摸向口袋里的残刀。
“你先退下吧,我与朋友有话要谈。”
“可是......”
吴冬青扬起手来摆了摆,指示他退下。随从执拗不过,委屈刻在脸上,缓缓退下。
“你不怕?”
“我信你不会。”
“为何?”
“杀手门从不明面杀人,所以你不会。”
“这一次我要例外呢?”
吴冬青和痞子门你来我往间,茶已见底。
“这次你自然也不会。”吴冬青手执茶壶,壶嘴对着痞子门的杯子。
“不用了,一杯足矣。”痞子门伸手阻挡吴冬青倾倒的茶壶。
“味道如何?”吴冬青自然没有执意强人所难,将茶壶放置在桌上。
“山泉。”
“温度如何?”
“不喜。”
痞子门说罢没了话语,拱手行礼,欲起身离去。
“先生留步。”吴冬青叫住了痞子门。
“还有何事?”
“三日后亥时,琅琊酒肆东南角,你可以来取你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随时可取。”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叮的一声响,一只飞针击穿茶壶,定在了亭台的木柱里,痞子门的脚步声远去了。
“门主,您没伤着吧?”随从闻声慌忙赶来。
吴冬青执起洞穿的茶壶,不紧不慢地又给自己满上了。说了声“无恙”,便一口饮尽了这杯茶,口中酒的味道渐浓,眼神恍惚之间显带几分飘离,他大概是有些吃醉了。
06
天色暗了下来,彻骨的寒气在初春的夜里肆无忌怛,痞子门已到了住所的门口。
“出来吧。”
痞子门的回声在过道中回响,却并不见得人影。
“难道阁下是想我的飞针请你出来?”
“好大的口气。”
一人带着墨镜,身穿一件披风衣,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你知道跟踪我的后果?”
“我不想知道。”
空气一时被冰冻住了,钟似乎也停止了摆动,下一秒可能就有一场腥风血雨。
终于最后还是痞子门说了话。
“老板?还是吴冬青?”
“自然是老板。”
墨镜男缓缓摘下了眼镜,本面目看得更加真切,就是吴冬青身旁的那个随从。
“说吧。”痞子门冷冷地丢出两个字来,面无表情。
“老板说,两日内必须听到吴冬青的死讯。不然......”
“不然如何?”
“道上的规矩你应该懂。”
“哪条道?”
墨镜男显然对痞子门产生的厌烦感,和他谈话耐心被一点一点蚀化。
“话已传到,后果由你。”
痞子门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轻蔑。
“你也回去帮我传个话。杀不杀人由我,什么时间由我,杀谁也由我。”
墨镜男一听得这话,心里咯噔一声,恐惧之中带着死亡的气息。他没敢再继续多说半句,径直地离去了。
07
夜越发的暗,天愈加的冷。
痞子门手中的烟,一根接着一根,烟灰缸如同一个乱坟岗子,躺满了烟头。杀手拿钱办事,他从不问缘由,但这一次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墨镜男(随从),老板,吴冬青,这几个名字不断的在他脑子里盘旋,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究竟是为何?他一时陷入了深思。
另一边,墨镜男把消息回禀了老板,并添油加醋了许多,老板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称赞起痞子门来,“是条汉子”。
“他如此放肆,您?”
“我怎么?”
老板身穿一件墨黑色的袍子名叫墨袍,端坐在堂口中央的尊位之上,硕大的帽子将他的头整个都囊括其中,只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此堂口位于琅琊街之中,不过是最大的地下组织,名为“锦衣堂”,因布衣门被钦定为正派,琅琊街之首,各方地下组织蠢蠢欲动,欲想取而代之,痞子门就成为了一个棋子。
“您大人大量,不和这杂碎一般见识。”墨镜男掉转了口吻,如若在一味的不知好歹,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老板并未言语。
墨镜男也是个偷奸耍滑的主儿,连忙寻着话题。
“老板,您看,只要布衣门吴冬青一死,咱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在琅琊街上立足了。”
“该死的奴才,在堂口称呼我为堂主。”
一声怒斥在空中回响着,吓得墨镜男慌忙跪下,叩头不止。
“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是堂主。”
墨镜男擦了擦冒出的虚汗,定了定神。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板手中把玩着核桃,相互挤压着,发出咯咯的响声。
“静观其变。”
“那痞子门没动手呢?”
他停住了手中把玩的核桃,刻意地问道:“你说呢?”
“我?都灭口。我都安排好了,无论痞子门得手与否,最后都得死,因为他那飞针在铁匠铺锻造时,已被下了剧毒。”
“甚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罢,刷的一下,堂口内两旁的蜡烛一起熄灭,堂主墨袍如同烛光一同消散了。
08
三日期限如约而至。
这晚明月当空,琅琊酒肆内灯火通明,往来行人寥寥。东南角清风秀丽贵宾桌,吴冬青早早地便在这里等候着。桌前放着一只壶,三只茶杯。
不多时痞子门来了,他直接忽略了店主,径直地走向店内东南角。
“来了?!”吴冬青脸上露着笑容,一副温和地姿态。
“来了。”痞子门冷冰冰地回了话。
“三杯茶后,你即可来取走你的东西。”
说着,他开始向两只茶杯内倒入茶水。
“此为何茶?”
“名为冷茶。”
“请。”
二人相互示意,但茶水到嘴边时都停住了,四目而视。
“门先生为何不喝?”
“老先生又为何不饮?”
“你是怕茶水内有毒?那老朽先干为尽。”吴冬青说完,一仰头,茶杯已见底。
痞子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从口袋里掏出两支烟来,其中一只递与吴冬青,吴冬青连连推手表示与烟无缘,没有嗜好。但痞子门仍把烟放在了他桌前,啪得一声,一只小火苗舔着烟卷。
“您饮茶,我吃烟。”
二人嘴角微微上扬,会心一笑。
吴冬青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这时痞子门的那支香烟也销燃殆尽。
“请。”吴冬青端起茶杯,向着痞子门。
“请。”痞子门又掏出一支烟,燃着,表示回敬。
他在品他的冷茶,他在吃他的香烟。他冷茶的寒气正和他的心意,他香烟的热气恰恰应和他的温和。
第二个回合也结束了。
“这最后一杯喝完,我可要动手了。”痞子门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莫急,我这坐轮椅的人又能跑到哪去呢。”
他不紧不慢地又给自己满上了第三杯,同时又把第三只茶杯也给满上了。
“你这是为何?”痞子门有些弄不明白吴冬青在玩弄着什么把戏。
吴冬青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时他突然收起了笑容,厉声说道:“锦衣堂堂主,你该出来了吧。”
痞子门丝毫不惊,与他无关的事,他全然漠不关心。倒是店主听得锦衣堂这三个字时,虎躯一震,有些惊慌。
然而并没有出现。
“店主,你的锦衣堂堂主身份还打算隐藏多久?”吴冬青面露威严之色。
终于,他还是出来了。
店主手里端着一壶竹叶青,缓缓地临近了。
“门主,好眼力。”他将手里的那支竹叶青的茶壶放置在了桌中央,然后顺势坐下,显露出本来的声音。
这声音痞子门瞬间就辨认了出来,正是与他通电话的那个雇主(老板)。
“黑白两道,一直相安无事,你雇凶取我性命,难道想取而代之,做这正派的龙头?”吴冬青质问着他。
“风水轮流转,你也该挪挪窝了。”店主(堂主墨袍)一副得意的神情。
“你以为我一死,锦衣堂便可取代布衣门?痴人说梦吧。”吴冬青口中发出一声冷笑。
“这就不用您老操心了。”
说罢,他饮了面前那第三只杯子里的冷茶,随后将其摔得粉碎。
“杀手门,你该动手了吧?”他望向痞子门。
“他第三杯还没饮用,我还不能杀他。”痞子门淡然地抽着他的香烟。
“你,你就不怕江湖人耻笑?”店主紧紧地咬着牙。
痞子门悠然地吐着烟气,旁若无人。
吴冬青哈哈大笑两声,拍了拍痞子门的手,接着一仰头饮了第三杯茶。
“杀手门,这下你可以动手了吧?”店主(堂主墨袍)的面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
“不劳烦门先生了,冷茶内有我放置的毒。”
“吴冬青,你死到临头,还想再狡猾狡猾?”店主(堂主墨袍)全是嘲讽之意。
“那你运气试试。”吴冬青一脸的坦然,那种看破了生死,又了无牵挂的模样。
店主刚一发力,只觉小腹隐隐作痛,中毒无疑。
“拿出解药?快拿出解药?”他恼羞成怒,狂吼道。
“此毒为销魂散,这世间无药可解。”
只见得吴冬青吐出几口献血,挣扎了几下,就躺在了轮椅上,没了气息,脸上温和如初。
“谁杀了痞子门,谁就是锦衣堂堂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怒喊道。
这时,黑暗中闪现出三个蒙面男人,为首的带着墨镜,那便是墨镜男(随从)。
“就凭你们几个小喽啰也想取我性命?识相的,现在走还来得急。”痞子门把脸迈向那三个蒙面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小爷我这就来索你狗命。”
说时迟那时快,见他一个快步跃上前来,还没来得及施展动作,便沉沉地摔在了地上,丢了小命。一只飞针嵌入了脑门,带出了乳白色的东西,看着都觉着渗人。
以墨镜男为首剩下的二人丝毫不惧,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飞针划过空气刷刷刷的声响,又听得一柄残刀划破肉体钻入骨头里的碰撞声。墨镜男双手捂着眼睛痛苦呻吟,眼前的墨镜早已不见踪影,而另一面蒙面者,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下了地狱。
这一面又见痞子门托着脸,一柄残刀直直的插在了他的脸上,血涌如柱。月光下,那血染红了他的脖颈,那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他的眼前一片朦胧,恍惚间他看到了燕,他隐约又听到她的声音,又看到她呆傻的模样。
“很抱歉,恐怕戒烟的承诺我没法实现了......”痞子门自言自语着,他心里的寒冰在一块一块地垮塌,那暖心的滋味,他很久很久没体会到了,就像小时候吃得方糖甜到了心窝的温暖。
月光依然洁白,只是痞子门的眼前夜色墨黑如漆,慢慢地他睡着了。
09
黑与白反复交替着,天依旧还是亮了。
琅琊街却又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琅琊酒肆里面的血迹早已不见踪影,茶馆内茶客依旧络绎不绝,门庭若市,只是听说店主远游去了。
锦衣堂堂主墨袍和布衣门门主吴冬青都消失不见了,江湖传言他们死了,是死在那晚琅琊酒肆东南角清风秀丽贵宾桌旁,而且是被“杀手门”杀死的,不然江湖上有谁能够杀得了他们二位呢?但是现场却没有留下飞针,这倒是一个巨大的疑问。
说来也甚是奇怪,锦衣堂堂主和布衣门门主吴冬青消失之后,江湖上“杀手门”似乎也没了踪影,人间蒸发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便有了极大由头,要属琅琊酒肆里最为热闹。
这一日,琅琊酒肆来了一位客人,那人头戴着斗笠,脸上隐约之间看见一处深深的刀疤,手上戴着象征布衣门门主的扳指,坐在东南角。周围的茶客纷纷向他行礼或问候。
店主闻讯后,向东南角走去。
只见店主不是原先的那个店主,他戴着墨镜,在人的搀扶下来到了那位客人身旁。
“门主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墨镜男拱手请安。
“店主客气了。”
听了他的声音,店主瞬间神色慌张了起来。
“你,你?”他的声音颤抖着。
“是我。”刀疤男给自己的杯子满上了,那是竹叶青的味道。
“很惊讶吧,我没死,让你失望了。”刀疤男抿了一口茶。
“不可能,飞针没毒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那一刀?”他脸上写满了怀疑。
“我被人救了。”刀疤男的茶杯已空,竹叶青的清香,似酒非酒。
“那,你这次来?”他颤颤巍巍地问道。
“品茶。”
“就这?”
“竹叶青确实是好茶,茶已品了,我该走了。”他把茶钱放在了桌上,起身说了声“告辞”。
“你知道道上的规矩,秘密终究是秘密,倘若哪天不是秘密了,那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走开了。
刀疤男的身影消失在了琅琊街的人群之中,阳光是那样的温暖。痞子门已死,他手里握着的那支钝凸的飞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路过一个垃圾桶旁,准备丢弃掉“痞子门的遗物”,听到有人在向他说话。
“哎,东西别丢呀,不要给我也成。”
刀疤男转过头一看,说话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燕。
“拿去。”说着,刀疤男轻轻地抛向了空中,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琅琊酒肆的喧闹声依旧不止,江湖如常,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没有了“杀手门”这号人。
黑与白交替着,平衡着,不知是永久的宁静还是暴风雨前夕的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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