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华》人物记(十二)

今天我们来说一说东晋时期的将领、清谈家殷浩。

殷浩的父亲殷羡，我们前面已经介绍过。就是那个在晋元帝司马睿喜得皇子时说:“皇子诞生，普天同庆，而臣无功受禄，实在惭愧”的殷羡。他的儿子殷浩，房玄龄等《晋书》评价其:浩识度清远，弱冠有美名，尤善玄言。”

殷浩与叔父殷融都酷爱《老子》、《易经》。殷融舌战辩论斗不过殷浩，著书立说则胜过殷浩。殷浩因此被那些风流辩士们所推崇。有人曾问殷浩：“将要做官而梦见棺材，将要发财而梦见大粪，这是为何？”殷浩回答说：“官本是臭腐之物，所以将要做官而梦见死尸；钱本是粪土，所以将要发财而梦见粪便。”当时的人都将他的此番言论认为是至理名言。

桓温年轻时，与殷浩齐名，但心里不服气，常有竞争之心。

一次，桓温从后面溜过来，拍了拍殷浩的肩膀说，兄弟，你觉得我怎么样？咱俩谁更厉害?没想到后者并未回头，依旧手握拂尘，徐徐而行:“我与我周旋久了，都已习惯了，所以宁做我。这是非常决绝而透彻的回答。魏晋时儒家思想崩溃，个性解放，标志之一，是对自己的肯定，重视自我价值，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我的心，我的神，我的行，都是属于我的，与我如此亲近，因此，我踏实并能获得快乐，我不会羡慕你，因为你的一切与我没有关系。后来会计王司马昱曾问殷浩:“你跟西晋的裴頠比，谁更出色？殷浩面色深沉，冷冷的回答:“我应该超过他。”

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征召殷浩为官，他都推辞不就任。后来征西将军庾亮征召他为记室参军，多次升任至司徒左长史。安西将军庾翼又请做司马。后任命为侍中、安西军司，殷浩都称病不就职。隐居荒山，将近十年，当时的人将他比作管仲、诸葛亮。

元元年（343年）至永和二年（346年），庾冰兄弟及何充等相继去世，晋元帝司马睿之子司马昱（后来的晋简文帝）当时为会稽王，以皇叔的身份开始入朝执掌朝政。永和二年（346年）三月，卫将军褚裒推荐殷浩，殷浩被征召任命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

永和三年（347年），安西将军桓温消灭成汉政权，因此项功勋，桓温的威望和势力都强盛起来，但同时令朝廷忌惮他。司马昱因为殷浩有极高的名声，又受朝野推崇，所以视殷浩为心腹之臣，以抗衡桓温。

永和六年（350年），殷浩被任命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殷浩接受朝廷之命，以收复中原为己任。永和九年（353年）冬天，殷浩率领七万大军大举北伐，兵败许昌。桓温趁机上书弹劾殷浩，朝廷逼不得已，于是将殷浩废为平民，并将他流放到东阳郡信安县。

《魏晋风华》人物记(十二)

殷浩虽然被罢黜流放，但没有说过半句无怨言，神情坦然，一切听天由命，依旧不废谈道咏诗，即使自家亲人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被流放的悲伤。只是整天用手在空中写“咄咄怪事”四个大字而已。殷浩的外甥韩伯，素来受到殷浩的赏识和喜欢，他随殷浩同到流放之地，一年后回京，殷浩送到水边，吟咏曹颜远的诗道：“富贵他人合，贫贱亲戚离。”吟罢竟然抽泣哽咽，潸然泪下。

岁月易逝，风云无常。当年那个“我宁做我”“我应该超过他”高傲、洒脱、超拔脱俗的殷浩，那个视周围为无物的清高的殷浩到暮年哀伤“富贵他人合，贫贱亲戚离”而潸然落泪的殷浩，读来让人心酸叹息。这中间当事人的心理经历过怎样的挫骨扬灰般的冲击、打击，只有他自己知道吧。说到底殷浩是敏感而又伤感的。这样的人更适合做清谈名士。奈何，他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纵使他“识度清远，弱冠有美名”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岂不让人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