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九月二十九日,离中秋节只差一天。然而从吴江传来了噩耗,国学大师南怀瑾在苏州太湖大学堂仙逝了,享年95岁。
我是在中秋节那天早上得到这一消息的。一位喜欢南老的朋友发短信告知,但我还在睡意之中,以为这是一个玩笑,并不在意。
等我驱车去学校时,路途上,手机里的腾讯新闻跳出来的消息再次证实了这一事件的真实性。我记不得当时的心情,我可以确信应该很糟糕。虽然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人物,与我素未谋面。我在生活中只知他,而他不知我,还是五味杂陈。
下午是没有课的,我和学校的Z君约好去拜祭南老。Z君是我们中不可多得喜欢南老的人,读他的书,研究他的学问,每每有心得,便与我分享。Z君曾有一个暑假,哪儿都不去,就在学校狭窄的陋室里,焚香读书,参禅打坐,过南老的生活。Z君曾言,学校退休后,觅一幽静偏僻处,不问世事,青山绿水,以了残生。Z君每每说起,惹得我的羡慕。
南老的灵堂有两处。一处在殿后,好像是一个公园里临时摆放起来的。只有一张偌大的照片,空气中弥漫着诵经的声响,别的什么物件也没有,人少得可怜。我和Z君有种莫名的悲意。行过鞠躬祭拜礼节后,我们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就离开了,前往地团的南老另一个灵堂。只因殿后是南老的出生地,但没有生活多久,南老举家迁往地团了。这个灵堂的摆设有点应景的味道。
地团桥头的南老故居在我的印象中,地团应该是南老名正言顺的故居。南老在这里成长,在这里生活,求学,交友,娶妻,生子。这里有南老童年和少年的记忆,直至他17岁离家远游。之后他来过一次,希望能说服父母妻儿和他同赴台湾,然而未果。南老只身一人流寓台湾,再也没回来过,只有偶尔的书信往来。即使父母双亲过世也没回来,不知这是否是南老一生的痛楚?我正想着,远远地就听到佛经的诵唱声,悠长有些凄凉,听之有想落泪的感念。
南师的灵堂设在二楼,正中有一个偌大的相框,黑色的丝绸带缠绕着两侧。前面是一个大的香炉,几支粗硕的佛香正点燃着,袅袅的青烟,带去我们对南师的无限哀思。我和Z君鞠了躬,我们是虔诚的,神色是肃穆的。我出来后,在公园里逗留一会,朝向吴江的方向默念,如果有“魂归故里”一说,我希望能灵验。这时,Z君问我,你什么时候知道有个叫南怀瑾的。
南老年轻时的照片大学读到大二时,那年依稀记得是98年6月份,金温铁路通车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在温州大地上不胫而走。这是温州作为沿海开放城市拥有的第一条铁路。学校的学生会有通知,学生可以步行,从学校到火车站。这是一段很长的路,但作为大学的青春生活这是有何等的意义。
南老手书题词的火车站我们在清晨离开,带了些许的干粮,吹着风,晒着太阳,唱着歌,但没有手挽着手,我们是年轻的。一路西行,大概在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新的火车站。我能远远的看到南老手书的“温州”两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南老题词。南老留在故里的墨宝不多,此是一处。
长途的徒步使我们疲惫不堪,急需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顺便还可以吃喝一通。地方找到了,还不错,通风阴凉。在旁侧不远处挤满了人,好像在排队买什么东西。我们顾不及一身的劳累,也加入了长长的队伍。售卖的是金温铁路通车的纪念卡,面上涂了薄薄的一层金粉,里面的图案上有了赫然的两字:“温州”。这南老的墨宝,至今还珍藏在我家中。这是我第一次和南老的结缘,我自认为。
大学的后一年,在校图书馆借了南老的书来读。在自习课上,我还认真的用铅笔标注出一些重要的话语,可惜没有坚持,书也不知道扔了哪里?莫非我和南老的缘分到此终了?
毕业后的分配,真的是阴差阳错,我来到了南老的故里--翁垟,在这里一干就是18年,可能这辈子也离不开这里了。
南老故居临河景致我在学校教学的头几年,暂寓在地团桥头的水积湾。住处的旁边是一湾绿水,两岸的绿植繁茂,夏日阴凉可人。隐约处,有一些古旧的房子,攒成了一个休闲的场所,时常有孩童来嬉玩,老人来锻炼。后来,我去过一次,听人说这是南老的老屋处。照样,在门脸的上方有几个大字,是南老的墨宝。我是欣喜的,不想自己离南老越来越近,对南老的陈年往事也会多些了解。
同事Z君家住桥头,即在南老故居的不远处。Z君的爷爷是一个和善的老人,读过书,写得一手好书法,熟稔当地的人物掌故。我在Z君家里往来多了,也和爷爷有了些交谈。我时常问有关南老的一些轶事,而爷爷也不厌其烦地跟我讲述着,只因我的好奇。由此,我知道了南老不是书本上的,不是宣传册的那个南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南老。
据说南老小时,家境还不错,稍长大,家里人送去私塾。他读书时,课间有空,会急匆匆跑回家来吃几口奶,吃好了,又跑回去。这在当地极为罕见,也预示南老的不凡人生。有一次暑日,南师在井虹寺(政洪寺)玉溪书院自修课业,早归,并口占一绝,以明志:“西风黄叶万山秋,四顾苍茫天地悠。狮子岭头迎晓日,彩云飞过海东头”,少年的南老志在四方,踌躇满志。我对南老的旧事很是喜欢。
后来,我搬家住在了乐清,一个小县城。只是工作还往来两地,也少有去南老故居的念想。如有经过,也不曾驻足停留,生活的生计已使我无暇顾及,我常常陷入麻木的境地。
一年的春天,我和友人去探访一深山里的古寺。春意撩人,人迹罕至,古寺越发幽静。晨钟暮鼓,黄灯青卷,可看作晚年的生活。我们一入寺门,友人惊呼,南怀瑾的墨宝。你看,那四个大字:大雄宝殿。我顺着友人的指向,清晰可见,心中不免掠过一丝悲凉。南老少有墨宝留在古寺,何况乎一幽僻的寺院?那年,南老离开俗世已三年了。
铜像比本人要高去岁腊冬,假期后的一段时间。我赋闲在家,突然接到街道的一个任务,在南怀瑾故居开展“春泥计划”的国学培训班,我是组织者。而取“春泥”称谓,有“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之意。我一口答应了,为着南老一生孜孜不倦的追求。培训班临近尾声,我在南老的塑像下讲了一番培训的总结词。我讲得很凌乱,但很有情感。
我相信,我是与南老有缘分的,无论我在哪里。
故居里的南老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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