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五日小长假,我与同事相约,几经辗转周折,于凌晨时分慕名赶到云南省红河州的元阳县,打算一睹号称“世界自然遗产”——元阳梯田的风采。一整天的奔波劳累,让我早已抵挡不住困意,刚下榻客栈我便昏睡过去。
第二天,天尚未亮,我就被隔壁早早起床观景的人声惊醒,于是匆忙起床,披上外套,与同事一道往观景台赶去。
三月的元阳多依树村寨寒风依然刺骨,我不禁拢了拢外套,哆嗦着前行。不一会儿,我们步行到了多依树观景台处。那里早已人声鼎沸,游人如织,照相机、三脚架、长焦镜头一一排列整齐,游客们见缝插针,观景台上四处是焦急等待日出的人群,大家面对着同一个方向翘首以盼。
我一向喜欢选择用眼睛而不是相机镜头去感受刹那美好,于是我刻意地避开人潮涌动的“最佳取景”处,找了一个相对安静,视野还算开阔的角落站定,拢好大衣,放眼四下景观。
只见那层层叠叠的梯田漫山遍野,目之所及都是随心所欲的“写意画”,线条蜿蜒辗转,行云流水,好似是一条条流动的水波四下蔓延开去,寻不到边际。梯田边缘是暗自翻涌攒动的云海,缥缥缈缈,薄似轻纱羽翼,仿佛下一秒会有谪仙腾云驾雾而来。再远处的山棱上,雾气氤氲,一抹淡淡然的红霞给这雾气上了新妆,仿似娇羞女儿家脸上的那一抹绯红,让人心生欢喜。朝阳小儿还躲在山后面,迟迟不肯露出顽皮的脑袋来窥探脚下万物,似怯懦,似犹疑。
元阳梯田乘着朝阳小儿为出山亮相前做最后的心理建设的间隙,我便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周边的游客们。他们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欣喜之情,咔咔咔咔,或搞怪、或做作、或一身正气地摆起各类pos,意图以眼前这幅自然妙笔所绘的风景画为背景,留下“到此一游照”。有的人兴奋嬉闹成一团,有的人为了绝佳位置吵得面红耳赤了一番,还有的戴着墨镜侧视前方装酷装帅了一场,热闹非凡,有趣之至。我就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静默看着来自世界各地,操着各色口音的人儿在镜头前,为做最好的自己而付出真实的努力。渐渐地,看着大多数人手脚无措、似笑非笑的局促表情时,我陡然明了,原来,当一个人面对自己时,才是最不自然的时刻。
看到此处,我不禁联想起“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这句诗放在此处,再合适不过。我们既是看戏人,可又何尝不是戏中人?戏里戏外,最难辨认清楚的,莫过于自我罢了。
七点半钟左右,那朝阳小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出来观望一番,畏畏缩缩地探出了小半个红彤彤的脑袋,像极了调皮孩子趴在那篱笆上,窥探着隔壁院儿里熟透的果子,懵懵懂懂地敲打着肚里的如意算盘,可爱极了。人群里刹时炸响起了雀跃的欢呼声,让人精神一振。朝阳小儿,谢谢你,谢谢你还能抛开所有的纠结与怯懦,在山边探出头来与我对望,这一眼,此生难忘。
元阳梯田渐渐地,朝阳小儿的胆子大了起来,它一跳一跳地,跃过了山头,略过了乌云,露出了整个身子,阳光瞬时间照耀着大地。看似娇弱的朝阳小儿,也有那万丈的光芒,因为,它,就是太阳!纵使那崇山峻岭,乌云蔽日,云雾缭绕,太阳的光芒始终是耀眼的、无法阻挡的。我们哀怨着生活的阴翳晦暗,唠叨着日子的贫乏无味,殊不知是因为我们自己“大功未成”,尚未修炼成自己的太阳,又有何资格带着一颗烦躁不安的心去静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那份“静”之心境都寻不到踪迹,除了扰攘,也就只剩扰攘了。很多时候,其实,那个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呀。
在日出东山的那一刻,四下清明,我遇见了自己,忍不住热泪盈眶。
原来,你也在这里;对不起,我弄丢了你。
未来的日子,想成为自己,也成为你的光,这便是我想要变成太阳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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