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上的淮师

作者: 东方一任 | 来源:发表于2024-09-11 06:11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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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所学校都有自己独特的标志。有的因山水而闻名,有的以树木而著称。树是大地上的旌幡,跟无数师生与故事有关。一般而言,无论植物还是动物,一旦被赋予某种象征意义,就会逐渐演变为一种文化符号,慢慢浸入到这所学校的精神血脉之中。譬如一棵法国梧桐(简称法桐),学名悬铃木,因其生长在江苏淮阴师范学院交通路校区大门口,成了学校的重要标志。

    认识一棵树,就像认识一个人,了解得越多,关系就会越深厚。当你长期观察一棵树,它的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你都了然,你能理解和感受它的思想和欢愉的时候,树的灵魂就负载着你的灵魂了。

    这棵法桐见证了学校的发展史:淮阴师范学院是由淮阴师范专科学校和淮阴教育学院合并组建成立。后来,淮阴师范学校、淮安师范学校并入淮阴师范学院。我深爱的法桐已经走过了70多年的岁月。

    1975年,42岁的黄希坚是淮阴师范学校的一名教师,参加了《汉语大词典》的编写工作,后任《汉语大词典》第十卷分卷副主编。黄希坚回忆说,淮阴地区编写组组长黄炳,按现在时兴的说法,他是个“红二代”,做过陈毅元帅的秘书。黄君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所学专业虽同辞书风马牛不相及,可是来到编写组后,能深入学习,不抱偏见,择善而从。值得一提的另一人是于北山先生。他是南京的下放户,河北霸县(今霸州市)人,当时年已六十开外,身材肥硕,声如洪钟,致力于宋代文学研究,著有《陆游年谱》《杨万里年谱》等书,又是一位研究历代职官的专家。我以晚辈身份虚心求教,曾得到他不少指点。

    法桐树前,培德开智,育才兴国,薪火相传,一脉相承。1983年9月,我从乡下农村考入淮阴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读书。黄希坚老师所感谢的两位教师,都是我的专业恩师。黄炳师讲授“文学理论”,于先生教授宋代文学史,何其幸也。1986年全国首届陆游研究会成立时,于先生去绍兴参加研究会成立大会,被大会推举为陆游研究会首届会长。会议结束,他回到课堂给我们上课,只字不提,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梧桐树下,书声琅琅,桃李芬芳。学校承先贤之德,沐大树之恩,追历史潮流,领时代风骚,以培养英才、科学研究、服务社会为己任。一代一代淮师人,敬业乐教,敏学好求,青蓝相接,弦歌不断,用朴实启迪心灵,以崇高照亮生命。学子有为奋发,五湖四海,宏图大展。志存高远,自强不息。继往开来,重彩叠翠。在这里培养出了中科院院士祝世宁,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徐则臣,鲁迅文学奖文学翻译奖获得者竺祖慈,“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获得者韩开春……据学校校友会统计,学校为淮安、宿迁、连云港等地基础教育系统培养了60%的中小学教师、70%的中小学校长、80%的特级教师、90%的江苏省“人民教育家”培养对象。

    进入淮阴师范专科学校后,我就一直在学校读书、工作至今。步入校门,挺立着的是这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冠如伞盖般,把半空遮挡起来,叶子形如枫叶,树干有三个成人合抱这么粗,灰白加点绿斑。它既有生机又很强健,而且很能抵抗严寒和空气污染。秋天落叶,都像一个个金色的小巴掌,熨帖地、平展地粘在水泥道上。它们排列得并不规则,甚至有些凌乱。然而,这更增添了水泥路的美。我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一片一片仔细地数着。

    在淮师读书、工作、生活了近50年的后勤管理处原处长皮光纯告诉我:“大约1952年,淮阴师范从酱园巷迁入现交通路校址,当时绿化流行栽种法桐树,校内南北、东西干道及通向西南淮海路都栽了。1985年,校南门与淮建之间开造交通路,因校门朝向问题与市规划办意见冲突被责令停工五天。他们坚持校门应与交通路平行,我们坚持校门应与校主干道垂直,最后徐俊副市长带着规划办到淮师现场处理,决定就按淮师意见办,当时徐副市长看到门外这棵法桐树高大茂盛随即嘱咐要保护好。我和张基舒副校长就在场。”皮处长在淮师后勤部门工作多年,直至退休,对学校的历史特别是对这棵法桐的历史如数家珍,充满了感情。后来淮安市建有轨电车,有刨掉这棵大树的计划,因为全校师生的反对,线路为大树让道,成为淮师人的美谈。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当夏天的脚步声已经走近时,生活在淮师这座校园的人们在尽情享受了花的美丽芬芳之后,已经开始喜欢那树干粗壮、长满枝叶、高大如盖的法国梧桐树了。法国梧桐树作为淮阴师范学院的主要行道树,见证了当代中国高等教育的波浪壮阔,已经突破了普通树木的生长含义,拥有了历史与文化;又因其能给夏日中的人们带来绿荫清凉,更拥有了人心与希望。

    在法国梧桐树的故乡,巴黎香舍丽榭大街两侧的梧桐树远没有淮师的茁壮与浓绿。这种现象说明,淮师的空气与土壤更适合法桐的生长,但谁又能否认与淮师人的长期呵护与人文关怀无关?淮师的桐树最初是作为珍贵而有纪念意义的树种而栽培的。

    睹树常常思人。汇集了许多全国著名学者,闻名于国内学术界乃至海外,仅中文系就汇聚了于北山先生、杨犁先生、程中原先生、颜景常先生、周本淳先生、萧兵先生、钱仓水先生、魏家骏先生等全国知名的学者。萧兵先生曾应邀去香港、美国讲学,周本淳先生也应邀去日本讲学。

    一个暮春的下午天色极好,空气也极佳。于北山先生在文科楼二楼大教室上宋代文学课,他用洪亮地声音说道:中国梧桐树的历史更悠久,更富有诗情画意。至迟在2500多年前的华夏大地上,就生长着自己的梧桐树,今日我们一般称之为“青桐”。中国梧桐树长期活在中国古代文化中,活在哲学家与诗人的心灵里,活在古籍文献中。多愁善感的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在“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时,发出“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轻叹。

    淮师历史的脚步已走过66年,这棵老法桐树依然伫立在那里。枝更密,叶更茂,干更壮。

    教我们唐代文学的周本淳先生,那时刚过六十岁,在这棵树下,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改变命运的方式有很多种,只是学习这一种,所有人依靠努力都能做到,是最容易做到、也最触手可及的一种。大学的意义在于不断地学习和成长。我想:幸运地进入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淮师,成为淮师校园里的一员,无论时代怎么发展,我都可以随时陪伴校门口的这棵法国梧桐,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老师们将自己的人生融入国家命运和时代变迁,融入淮阴师范学院的发展,并因此而不朽,因此而伟大,因此而纯粹;虽时光流转、岁月更迭,但仍令后人,思之弥深,念之弥切,仰之弥高,历久而弥新。

    淮安的八月,一切都是黏糊糊的。空气是黏糊糊的,身上是黏糊糊的,汗水是黏糊糊的,这时候最幸运的莫过于走进淮阴师范学院校园,法国梧桐树荫遮挡了灼热的阳光,让淮师人忘记难耐的酷暑。是的,谁能说淮师人的幸福指数里,没有法国梧桐创造的清凉呢?!

    魏家骏老师在教当代文学时转述过汪曾祺的话:“与其说我教你们,不如说是你们对我这颗奇形怪状的老树下了一场透雨!”“佛家有句话,叫开悟,就是开天眼。一个人要是开了天眼,就能洞察到你过去许多看不到的东西。”魏老师希望我们能够开悟。

    人有时会化为树,高大飘逸,伟岸挺拔;树有时会化成人,充满情感,有血有肉。这是我学习生活在淮师42年的一点开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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