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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教育是农业”的命题我一直在思考,当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命题的时候,也觉得是专家学者的哗众取宠之举,因为我不太喜欢做一些表面文章和虚假的命题,但是作为一个从农村长大的人,本来对农村和身为农民的父母都有着极其深厚的情感,所以自觉与不自觉之间总在思考与观察。
父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他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在土地上不断创造着财富,支撑着这个家在不断的前行。父亲在当地是有名的“老农”,上小学起我就开始与父母一起在地里劳作。父亲很擅长经营庄稼,什么季节种什么菜,春耕与霜冻的保护总是早人一步,家里总有人经常与他一起讨论关于庄稼地的事情,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一谈起庄稼地的事总是津津乐道。
因为父亲对农业的热爱,我的童年并不快乐。看着其它小玩伴快乐地在田野里飞奔嬉戏的时候,我却常常跟随父母一道在田间地头里除草。随着年龄的增加和力量的增大,大部分农活我都会干了,种菜、刨地、割麦子、秧葱、犁地……,会干的农活越来越多,但农田里的劳动我一直没有感觉到快乐,出于感到父母的辛苦和哥哥的残疾,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之外,我对种地没有产生太多的热情。
父亲在生活上要求很低,粗茶淡饭,粗衣布鞋,很简单也很简陋,但在种庄稼上的要求却很高。父亲种的地里是不允许有杂草的,所以对我们的劳动技能要求很高。他总是干的很快,然后回过头来看我们劳动的情况,发现杂草会提醒我们把它除干净,有时也会很严厉的说两句,所以我从小一直比较害怕父亲,虽然他不常说我们,但他的神情里总是包含着一丝严厉。
很多时候,当我们在田间劳作时,总有人发出“啧啧”的称赞声,夸我们地整的平整,夸我们的地里没有杂草,更夸我们的庄稼和蔬菜长势喜人,这时父亲总是感觉到很自豪,也会带着一丝成就感讲授他种地的经验。
父亲是个很倔强的人,凡是他所认定的事情就算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这样和母亲生活了一辈子,也影响了我们的成长。农村人过春节往往是十天半个月的,而我们家却不然。每年春节,刚过完初五,父亲就闲不住了,开始计划着往农田里运送土肥,做好春播的准备,这时父亲总免不了叫上我们,虽然有一百个不情愿,我们也渐渐习惯了父亲的劳动方式。长大了之后,我才逐渐明白了人勤春早的道理。
父亲对钱似乎没有太多的概念,种地或外出务工挣来的钱,总是掏出来交给母亲,平时他的口袋里是不装钱的,似乎从不花钱。在我上学的日子里,所有的开销都是向母亲讨要的。我的学习和生活父亲基本不操心,所以从小对母亲的感情很深,总觉得父亲似乎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上初中的时候我住校了,有一次周末返校,母亲不在家,拿不到一周的零用钱,这时父亲回来了,问明原因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了角的两元钱给我,问我够不够。当时我很吃惊,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每周母亲给我的零花钱是伍角钱。那一周我的心理很不安,两元钱我没有花,我不知道多要了钱算不算欺骗了父亲。
关于我的学习,父亲从来不问,因为他觉得农民挺好,无论怎样只是生活而己。长大后,我逐渐明白,父亲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教会我如何做事和学习技能的。每当我们一起劳作的时候,父亲的话不多,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长着眼睛是出气的?每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略带愠色,而后就是默默的离开,这个时候我们会意识到自己的方法一定是出错了,心里一紧,只好张望父母劳作的方式,而后开始模仿、调整从而达到熟练。久而久之,我学会了一项享用终身的本领就是观察和领悟。面对今天的教育,这两项技能对于一个学生是多么的重要,但我知道,我是自己小时候父亲教的。
与一般的农民相比,父亲还是比较健谈的,但却很少闲的没事拉家常,往往在种植的方法、劳动的意义以及针对家里人比较重要的话题会参与进来,父亲的见解往往不被一般人接受,因为大家觉得他总是在说大道理。父亲的一句话至今我还记得,人活着就是和困难做斗争的。这句话很简单,但却表明了他的人生态度,不畏困难和艰险的一种勇往直前的生活方式。正是因为父亲的这种人生的态度,在无形之中影响和改变着我,从小我就被他带着一起不断去面对各种困难,他让我克服了虚荣,克服了胆怯,明白了劳动的意义,对生活充满了热爱,明白了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命运的必要性。
2013年的夏天,父亲生病住院手术,虽然手术有一定的风险,但父亲用乐观态度积极面对疾病,让主治大夫和同病房的病友都受到了感染,因为父亲从来都没有把疾病当成是一回事,他把人生的归宿和生命的无常看的很开,认同生命的自然性。术后第二天,他就下地开始活动,跟没事人似的,让我们安心去工作。我知道这种病带给人的痛苦,但与他一生经历的困难相比,父亲忍受的住。当然父亲也有脆弱的一面。2014年的秋季,当我们共同决定把残疾的哥哥送到养老院的时候,父亲哭了,一贯坚强的他留下了无声的眼泪,母亲哭了,我也哭了。
由于家族中有信仰佛教的传统,在31岁那年,父亲忌了口,皈依佛法,其中的原因很多。从此,在我们小小的家庭里晨钟暮鼓,诵经念佛成了一门必修课。在此期间家里往来的善男信女很多,但最终坚持下来的却很少。由于家里成了佛光普照之地,这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的不便。母亲在她38岁那年也皈依了佛门。小小的我们一开始也诵经,背了不少,随着年龄的增长,抵触情绪开始滋生,父亲却很少说我们。到了农闲季节,父亲经常和来到家里的佛门弟子一起解读佛经,春夏秋冬,无论多么繁忙,这门功课始终没有停歇。
虽然佛教是唯心的,但父亲在很多大事上却从不唯心,他明白其中的道理是为了解决一个人内心世界的问题。别人家办佛事的时候,总是请他去帮助诵经,对于一个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父亲,长年诵读佛经让他的文化水平提高了不少。有人在此事上很迷信,要大操大办,感天谢地,这时候父亲往往要阻止,要求一切从简,从不提倡做一些劳命伤财的事情。
一晃40年过去了,父母对佛教的信仰不仅是他们内心的寄托,同时也是村子里人的寄托。每日傍晚,三三两两的修行佛法的乡亲便会簇拥到家里来,香烟缭绕,诵经说法。对于很少回去的我们来说,心中无疑会坦然了许多,因为人老了最怕的是孤独,当他们的精神上有了寄托之后,生活也许更快乐一些。
这就是一个作为农民的父亲,把农业热爱到骨子里的父亲。
一个有信仰的父亲,却又明白人生轮回道理的父亲。
一个非常执著的父亲,奋斗了一生却从不贪图享受的父亲。
一个给我当了43年的父亲,却还从未听过一句儿子对他说过谢谢的话。
一个从不知道什么是父亲节的父亲,今天请收下儿子的礼物。
爹,谢谢您!
爹,我爱您!
(儿,书于2016/7/6,晚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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