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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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雨季，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周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李西突然想到，自己从没在下雨天见过鸟。或许是她没有注意到，但是在不下雨的日子里，即使不去注意，也会看到不少的鸟打视线里经过。

似乎是找到了出门的理由，李西从床上一跃而起，“哥我出去走走。” 她换了一双人字拖，还没等哥哥说什么，就带上一把透明雨伞出了门。

已经闷在家一周了，自从哥哥李东失恋，李西天天面对着哥哥那张死人脸。偏偏李东失恋后变懒了，以前李东总会变着花样给妹妹炒菜煮汤，天天打扫卫生，手洗衣服，坚持早起早睡并坚持做广播体操。现在的李东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饭也不做了，卫生也不搞了，每天睡到中午，更别说早起锻炼身体。

李西吃了三天外卖就嚷嚷着自己做饭，李东表示无所谓，反正他懒得做。李西照着食谱按部就班地炒菜，差点把厨房给烧了。李西尝过自己的手艺之后承认远远不如外卖好吃，可是李东对饭食的好与坏并不在意，尽管李西的炒白菜难吃到可以让人成仙。

李西在李东失恋的第一天就安慰了哥哥，那天是雨季第一天，空气中的暑气被水冲刷干净，李东的脸像天上的云一样阴沉，幽怨。李西很认真的告诉哥哥，那个女人什么也不是，分了也好，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呢？她早就盼着他跟那个女人分手。

李东是块木头，犟得很，非要自己想明白，不然钻进牛角尖里就出不来。对于妹妹的安慰他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理解了是一回事，能完全释怀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往日的积极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随着失去的感情被雨水冲刷了干净。

李东觉得自己既然失恋了，就应该有个失恋的样子。

二

李西当然不是为了看看下雨天到底有没有鸟才出来的。

不过李东也没问她出来干嘛，李西很心疼哥哥，那个女人，李西想到那个女人就生气，那种女人怎能配得上哥哥，她竟然还敢甩掉哥哥。

李西觉得稍微报复一下那个女人或许会让自己的心情好点，“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么优秀。”

她知道那个女人叫王茜，也知道那个女人工作的地方。李西没有直接去找王茜，她不傻，自己一个人去了八成要吃亏。

于是李西去找自己在学校的死党，一二三。

一二三是外号，他真名叫做依尔山。一二三在校内校外都颇有人脉，对李西，他一直很喜欢只是不敢说出来，李西需要帮忙的时候，一二三必定会尽全力把事情做好来博得李西的欢心，李西生气的时候，一二三必定想尽办法来让李西消气。

听李西说需要帮忙，一二三二话不说就来见李西了。李西对一二三谈不上有男女感情，一二三是她好朋友是没错的，但是一二三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恋爱对象，所以尽管一二三屡次表示自己的爱慕，李西选择视而不见。

“我们去找一个女人，”李西说，“给她点颜色瞧瞧。”

“可是我不打女人。”一二三为难了，且不说自己真的抵触打女人，如果他为了李西打了女人，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了，岂不是被人笑话。

“不用你打，你看着就行，给我壮胆，她要是人多你再出手。”李西不会勉强一二三给自己做事，她觉得自己不是绿茶婊，那就不能利用男人给自己做这做那。

“那行。”一二三觉得只要自己不动手，不会出什么问题，李西虽然顽皮了一点，但是不会不讲理的。

三

眼看快要中午了，李东起床了，他听到李西刚刚出门了，李东想是不是打电话问问妹妹还回不回来吃饭。

已经颓废了一周，李东想自己是不是该振作起来了，失恋给他带来最多的不是痛苦，而是迷茫。

王茜，李东前女友，也是李东的初恋女友。二人自大学时代就认识，毕业工作之后才开始谈恋爱。对王茜，李东投入了很多的感情，那是他的初恋，是他视为未来妻子的女人。

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李东对这句话深信不疑，莎士比亚这句名言也是李家的家传名言。恋爱之后的李东更加拼命工作，攒老婆本儿是他毕业后为自己立下的一个三年计划。

即使王茜甩了他，他也没有太多痛苦。而这本身就是一种痛苦，或者可以叫做迷茫。李东扪心自问：自己确实是爱王茜的，如果一切按照正常计划走下去，自己将会在三年之内赢取王茜，可是王茜既然甩了自己，自己为什么没有感到很大的痛苦，这是不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有爱过王茜呢？

雨下了一周，李东也想了一周，他很满意这种天气，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灰暗。

李东打电话给妹妹，他向来宠爱妹妹，可是他这一周都懒得做饭，李东想不能让李西一直担心自己了。

“你在哪里呢？咳咳，还回来吃饭吗？”李东说，由于一周没怎么说话，李东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后清了清嗓子。

“吃啥？吃外卖吗？”李西想如果吃外卖我就不回去了吧。

“我下厨。”李东一边打电话一边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菜。

“嗯？”李西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李东要下厨就说明哥哥振作起来了，“好，我带朋友回去一起吃。”

挂了电话李西冲一二三笑了一下，“中午带你回我家吃饭，我哥下厨。”

“见大舅子！”一二三心想，不由得紧张起来。

四

李西在接到电话之前一直挺紧张的。

虽然她经常跟一二三等人混在一起，在旁人眼里她是个小太妹，可是事实上李西在此之前从没有欺负过人。

李西一时冲动想去教训王茜，可是在去找王茜的路上有点打退堂鼓了：自己一个学生跟大人较什么劲啊。可是一想到李东那副憔悴的样子，李西就咽不下这口气，第一次见到王茜的时候她就对王茜没好感，王茜的形象就跟班里那些绿茶婊一个德行。

可李西也不能直接跟李东说赶紧分手，因为李东那段时间很开心，李西不想扫哥哥的兴。听说王茜甩了哥哥的时候，李西先是一喜，终于分手了！接着又怒了，要分手也是我哥甩你，你凭什么啊。哥哥灰头土脸地在家闷了一周，完全不像个哥哥的样子了，李西认为自己当妹妹的理所当然地要做些什么。

李东打来电话，从电话里李西听出哥哥大概是走出失恋的阴影了。这样一来，是放王茜一马呢？还是顺手去给她个教训？李西拿不定主意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西想，“不如就放过王茜，不找她麻烦了。”

这样想着李西就跟一二三说了，“那好啊，”一二三听了大喜，他本来也不愿意李西去做那些不好看的事，“那我们现在回去？”

“行，回去吧。” 李西说。

可是李西恍惚间看到一个人，挎着包撑着伞，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走着。

“那不是王茜吗？”李西简直惊呆了，王茜刚跟她哥分手一周竟然就勾搭到新的男人了，李西对一二三说：“看到那俩人没，我就是找那个女的，你拦着那男的就好。”

结果根本没有发觉的王茜被李西一脚踢到屁股上，登时被踹倒在地上。

五

“你干什么！”跟王茜一起走的男人想过来抓住李西，一二三上前横在两人中间，把那个男人推出去，男人这才看到一副不良少年打扮的一二三，涨红了脸也没再说出话来。

“王茜，你厉害啊，刚离开我哥就跟姘头好上了。”

王茜被踢到在泥水里，湿了半身，她没有多说什么，面无表情地从泥水里爬起来，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伞。

王茜的平淡激怒了李西，她扔掉了伞，上前抓住了王茜的长头发，猛地一拽，“啪”地一巴掌扇到了王茜的脸上。

“我哥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个绿茶婊！”李西接着又是一巴掌加上一脚。

王茜挣扎着抓住李西抓着她的头发的手，“是我对不起他行了吧！你还要我怎样！”王茜哭了，“你哥都没说什么！”

“我哥不说什么是因为那是我哥，他不说可不代表我就能看着你犯贱，好好我哥已经忘了你这个绿茶婊了。”李西把王茜推到在地上。

跟王茜一起的男人忍不住说：“你们干什么，你们冲我来吧，难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走吧，”李西对一二三说。

李西没没有再骂王茜，也没有再打她。她看到地上的王茜，哭得很伤心，那不是因为被打疼得哭，也不是因为被欺负委屈地哭，李西看不懂，王茜坐在地上，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头上脸上，抽抽搭搭地哭得像丢了作业的小孩子。

雨越下越大，李西不想再多事。她第一次打人，转过身来，她的手她的腿都在抖，她的脸她的眼睛在抽搐。李西心情又不好了，她没有出气，反而生气了，如果王茜能反抗，她觉得自己不会愧疚，可是李西觉得自己欺负了人，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不安和自责。

“你没事吧。”一二三问道。

李西没说话，她咬咬嘴唇，心情复杂。

李西带着一二三回到家，李东走过来，看到李西淋湿了，“怎么淋湿了，没带伞吗？这位是？”

李西看着哥哥，眼前浮现出王茜坐在地上哭泣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扑到李东怀里，大哭。

窗外打了一个雷，大雨几乎淹没了李西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