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属天使

要和你同手同脚地走下去❤️

专属天使

1

我有个干弟弟，叫小鑫，是我父亲好朋友的长子。正在念小学，已经能流利说出好多我闻所未闻的网络游戏，并操作自如。

大概因为耳闻了太多青少年沉迷网络的故事，深谙其中危害，所以即便小鑫早早写完暑假作业上完兴趣班，父母也不允许他上网，给他买了辆自行车，鼓励他和朋友多骑行锻炼。

小鑫在家消沉了一阵子，却挡不住在网络上厮杀打怪的诱惑，终于苦思冥想总结出了一套迂回战术，每天午餐后骑上他的车来我家报道，傍晚时分赶在父母下班前准时回家。

我的父母，他的干爹干妈，在这方面显得特别宽容，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政策。大概是我和妹妹的自律从未让他们有过过多的担心，所以只见着小鑫的头一天简单询问了作业情况和兴趣班情况，便由着他每日霸占一整个下午的电脑不阻拦。

偶尔小鑫来时我和妹妹正在用着电脑，爸妈都会出声提醒让我们改玩自己的手机平板，把电脑让给他玩。

小鑫还有个弟弟，叫昊昊，五六岁，正是最闹人的年纪。不同于小鑫性格里的安静听话，昊昊简直是战斗力爆表的破坏王。逢年过节小鑫一家人来做客的时候，大家都得用心堤防着茶碗杯盏，否则一个不慎就变成昊昊的掌下亡魂。

2

这个暑假因为小鑫每天雷打不动的报道，我们一家人见昊昊的次数也跟着频繁起来。起初看见昊昊和小鑫一起出现，我只当是小鑫懂事，怕弟弟孤单，带他一起出门。

昊昊很皮，小鑫在打游戏时开了客厅的电视让他看，他也没得消停。坐在电脑桌后的沙发上，一会儿用脚踹踹小鑫的背，一会儿揪揪小鑫的耳朵或头发，嘴里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小鑫脾气好，屡次出声提醒“别动”未果，也就由着弟弟折腾。

前几天吃完中午饭，昊昊又跟着小鑫来到了我家，穿着和小鑫同款的T恤，手里拿着个冰淇淋，大概是来的路上央求哥哥给他买的。

小鑫坐在电脑桌前很快便进入了游戏状态，身后的昊昊看完一集熊出没，百无聊赖了起来。

不一会儿，昊昊便坐不住了。腾得一下从沙发上起身，站在电脑旁敲敲键盘，动动小鑫的胳膊。

“哥哥，你饿了吗？”

“才刚吃过午饭。”

“那你渴吗？”

“不渴。”

“你能不能跟我说会儿话？”

“你去沙发上睡会儿别吵我。”

昊昊于是窝回沙发里，却根本没消停，东摸摸西看看，给哥哥捣捣乱。

小鑫打完一局游戏，和弟弟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又开新局，昊昊依旧百无聊赖，周而复始。

看得出来小鑫因为弟弟的干扰，游戏玩儿的不太顺利，有气，但并不冲弟弟发作。

傍晚小鑫掐着点，要带着昊昊回家了，我问：“为什么弟弟总折腾你你还带着他来？”

小鑫说：“最开始他不知道我去哪儿没法跟，后来一看我出门就拉着我，怎么讲道理也不听，甩也甩不掉，就只好由着他跟。”

我一低头，看见昊昊一张得意的小脸，好像在对我说：“我就是能跟紧哥哥，厉害吧！”

3

今天我们家午餐晚了点，正吃着饭，小鑫准点出现，身后竟然没有跟着昊昊，我们全家都很吃惊。

“今天弟弟怎么没跟着你？”我妈问。

“弟弟昨晚踢被子有点儿发烧，没睡好，午饭后又睡了，我走时没醒。”小鑫一边回答一边打开电脑。

我们笑笑接着吃饭，没一会儿吃完收拾碗筷的时候，昊昊由他奶奶抱着出现了。他奶奶赧然地说：“一醒来就哭着找哥哥，还说哥哥一定在干爹家，带着我找了过来。”

昊昊看见小鑫，贴着发烧贴，挣扎跳出了奶奶的怀抱，一溜烟跑到客厅他哥哥身旁。

等我收拾完餐桌，洗完碗走出厨房，昊昊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背靠着正在打游戏的小鑫，前所未有的安静乖巧，脸颊还泛着一点儿红。

突然觉得心里有一处塌陷，在记忆长河里搜索到了一些片段，软软的，催人眼泪的，也分外美好的。

我猜在孩子的世界里，只是一心想跟着哥哥，就算生病了犯困，也想就睡在哥哥的周围，有所依靠，十足安心。

悄悄走过去给昊昊盖了一件薄衬衫，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4

我父母有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儿。

妹妹晚我几年出生，我们俩长的有七分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

妹妹出生的那几年，正是国家计划生育抓的紧的时候，同龄人很少有姐妹兄弟。我们家当时持着农村户口，加上我这个头胎是个女孩儿，爸爸好一番奔波才办下来准生证，让妹妹带着合法身份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在爸妈第一次告诉我她存在的那一瞬间，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好未显形的肚子，在心里悲戚地羡慕独生子女。我兀自向往那种什么都可以独享的人生，包括父母亲人的爱和关心、一切的物质和享受，却不敢对父母说，怕招来责怪。

第一次看到她，是妈妈产后刚回家。我下了幼儿园听说妈妈出院了，丢下书包咚咚咚跑上楼踮着脚望向床褥，那一瞬间真可谓大失所望。

全家人嘴里念叨了大半年的我的“弟弟”，居然这么丑，一定是搞错了，我心想。

她很小，整个脑袋还没有妈妈的手掌大，头发根根分明看起来湿湿的搭在脑壳儿上，闭着眼皱着眉像个小老头。妈妈产后有点虚弱，小小声地叫我抱抱妹妹，我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满月时，已经比刚出生好看许多，滴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我就是一通乱笑，连带着流了一枕头的哈喇子。

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我需要在满月那天背着她出现在宾客面前。我在听说这事儿时觉得这丝毫难不倒我，信誓旦旦跟父母保证我能背得动，却没想到她不仅用糊着口水的小拳头狂扯我的头发，还尿了我一背。

我当时正痴迷电视上的打打杀杀，心想等她长大，我一定要为了这事儿跟她好好打一架。

后来她慢慢长大，跟在我身后像是一块粘力十足的牛皮糖。从她摇摇晃晃学会走路开始，从发音不准叫我“diědiě”再到能够字正腔圆喊出姐姐，就这么在我身后跟了十几年。

5

很多人很难想象生命中如若多出一个最重要的角色，是什么样的光景，但我想，也许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莫名就留出了最柔软的一个区域，放着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血脉相通、脉络相连的小孩儿。

随着日渐成长，她开始有了自己独立的思维和认知，很多我曾有过的幼稚担忧，都一一被她打破。

我曾经担心有了妹妹之后，我们脾气相似一样火爆，日常调味就是为了小事吵得不可开交，而这时父母会以我年龄较大为由责怪我的不懂事。但妹妹像极了母亲，生性温和忍让，反倒是我脾性直率火爆和父亲如出一辙，在漫长的十几年里，被妹妹一再包容。我们姐妹俩至今为止从未有过争吵。

我也曾担心，父母的爱在妹妹出生之后会自动切割成双份，按照幼女受宠定律，我会变的毫无地位。但妹妹从小沉着稳重，不需要父母多费心思，自己就能做得妥帖完美。反倒是我，从来莽撞，父母对我细致关爱持续至今，丝毫不减半分。

说来观众大抵啼笑皆非，妹妹人生的一大信条之一，就是遵从我的喜好信任我的一切。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应该怎么做，但她心里通透万分。

妹妹小学时我已经中学，晚自修要到夜里九点结束，磨磨蹭蹭步行回到家已经接近九点半，总能看到小小的身影在七楼的阳台趴着看向楼下的车流人流，看到我时会用力挥手。等我回到家才肯揉着犯困的眼睛跟着奶奶进屋睡。

若我不在家，有人送了礼物，她定是会等我回家让我先选；父母买了好吃的，她也必定要等到我出现才与我分享；她人生至今为止做的一切决定，都是经过了我的肯定才得。她盲目热爱我，像对待父母，甚至许多话出自父母之口无法让她信服，我却能给她灌输。

还记得我小学时，有一阵在学校里交到了自己的朋友，而她却成天在家连幼儿园都还未适龄，所以我总在算计着如何成功甩开她的尾随，和朋友们出去玩。但只要我放了学，她便寸步不离跟在我身后。我下楼她下楼，我进屋她进屋，甚至我上厕所她也要站在门边等我出来。着实让我烦了好久，直到我宇宙爆发终于崩溃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跟着我？”

“姐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姐姐去哪儿我也去哪儿，这样不对吗。”她歪着头反问我。

6

但她绝非不够独立。有太多方面，我远不如她，比如成绩、脾性和生活习惯。她在她自己的人生里，总是扮演着顶优秀的角色，学习拿第一有如手到擒来，早睡早起从不熬夜，待人接物付足耐心轻易不会不耐烦，等等。她在旁人眼中是近乎完美的孩子，却对别人说，我有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姐姐。

她在我生命里，不争不抢，只与我事事分享，也与我年年共度。

每一个弟弟妹妹，都是哥哥姐姐的专属天使。他们仿佛生来就是为了驱逐哥哥姐姐们的形单影只，像我妹妹之于我，是因为命运担心我漫长一生无以为伴，赐予的最贵重的厚礼。

每当行思及此，我就想待妹妹更加好上几分。恨不得将这世间美好一一捧到她的眼前，她值得我生命中的所有的最好，因为她是，只有她是，我的专属天使。

记忆到退回到我中学的某年暑假，妹妹还很小很小，那时候在她的世界里，只要有疑惑就一定要开口对姐姐提问。

有一天晚上，爸妈还没下班，我们趴在七楼的阳台上，她突然问：“姐，为什么我的同学她们家都是只有她们一个，没有姐姐，而我有呢？”

我一愣，看了看隔着一条河对面广场上热闹的人群和霓虹，还有没开灯暗暗的客厅，马上就要指向夜里十点的钟，低头说：“因为我原本是上帝送给爸爸妈妈的天使，因为他们工作忙，上帝怕天使孤单，就专门又给爸爸妈妈送一个小号的天使，来与我作伴。”

当时妹妹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却一直后悔没能说得再清楚一点，长大以后，便再也没机会认真地说。

“你啊，就是那个小号的专属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