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光再次照进来之前,曦月的肚子已经开始呼唤她醒来了。饿了一个晚上,她再也忍受不住,看着早已冷冰冰的馒头,咽了咽口水。
“吃吧,他们应该不会下毒。”
他昨晚就听见奇怪的叫声,至清晨,这声音愈渐猛烈,原是从身后传来。
她弯下身去,像一条蠕虫一样奋力摆脱绳子,他在身侧反被她勒紧无法呼吸,“你快点……”
随着他长吸一口气,转头瞧见她终于咬住馒头,大口咀嚼着,发出呜呜声,含混不清,为了不让馒头再次掉落,她好似想一口吞了它!
她吃得紧张,他看得更是心惊,好怕她馒头没吃成,先把自己咽着了。
“曦月……”
她转过头来,见他伸长脖子,扭过身子,咬住她吞不下去的另一半馒头,她缓缓松了口,因嘞得太紧,他的脸颊通红,额角渐露青筋。
她咽下口中的面团,见他虽咬住馒头却不动口,冲她扬扬头,似是要她接着吃。
她嫣然一笑,原来不是要和她抢吃的。
于是继续咬上贺大人嘴上那半只馒头,这时,门却被人撞开了,温暖的晨光射进来,那人瞧见俩人四目相对,两嘴之间竟是半只馒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来得是不是时候。
他身材魁梧,右手戴着一个翡翠雕花扳指。正是曦月昨日抬头见到的一身靛青色衣裳的公子,张明台。
他替两人解了绑,忆及方才鼻息交错,霞光散漫间,两人的腮颊透出一抹朝霞的微红。
“还请贺大人快马加鞭阻止周询叛乱!”张明台拱手作揖,低头向贺大人道。
贺大人一脸惊愕,看向明台,目光锐利,“你说什么?”
“慕容的那枚玉戒,和我这枚扳指本是一对,置于石眼里,可打开张家城外的密室。我急切寻回此物,正是猜到,慕容一定在密室内留了什么线索。”
“所以,拿走玉戒的是你的人。”
贺大人上前,叉着腰,与明台同样高的身材两相对立。
明台亦不退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慕容所持玉戒可开一半石室,他每一年都会去那里写下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前两年,异族来犯,城内招兵,他去了北边军营,起先不过是一介守城侍卫,后被周询瞧上,调他到盐池做工,那片盐池正好是你交给周询负责的地方。一开始,周大人对他很好,因他出身战乱,以前也不过是一介小兵,天寒地冻里瘦弱的身子骨撑着不肯倒下,他看到他,就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他们谈心,他甚至教他舞刀……”
他冷哼一声,苦笑起来,“直到后来,他发现了不对劲。周询时常与北方部族的其他大人来往,他冷漠心狠,本无甚奇怪,可他毕竟是你的人,竟暗自拉拢其他大人反对你?某日,因军务紧急,他闯进营帐,见他后背刻有前秦氐族皇室才有的青纹,这才恍然大悟。”
贺大人眉头紧皱,不愉快地阴沉着脸,摇摇头,似乎想到什么,“从十岁起他就一直和我生活,就凭你一段说辞,就能定了他的身世?”
“你以为是谁将你们绑在这里?普通人见了那青纹自然不识,周询起先也没在意,可慕容是读书人,更是内迁的东胡人,他的祖母就是氐族人。”明台掷地有声地回道。
曦月听得一头雾水,心急如焚,见贺大人握紧了拳头,回忆昨夜他讲起周大人的样子,却又是伤感,“你撒谎,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这个……负心汉!”
他听完最后三个字,登时变了脸,“我没有负他,那是阿爷传我的玉戒,是只传张家人之物,密室里面金银玉器无数,当时张家风雨飘摇,我不能辜负阿爷的期许,娶了刘氏是父亲做主,不过是权宜之计。”
“你没负他,可还是娶了别人,用金山银山来搪塞他。你不肯见他,还留什么玉戒做念想,害他在城中等着你,断了自己的功名路。”曦月毫不客气地回道。
他痛苦起来,双手掩面,后退靠近门边,眼中流露出恨意,声音颤抖,“周询……慕容辞了他来找我,不过是想通了往事,打算继续读书科考,将玉戒还我罢了,却成了他的一枚棋子……我本来也不信,可看你们那天被人绑走,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你们应该去问周……不对,是苻询。”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他现在正带领北方的大人投靠敌军……”
周大人是带着他的印章去的,果真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你冷静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曦月安慰道。
贺大人冲了出去,发了疯似的骑马往外跑,急切去寻小周,去寻一个答案。
她没追上他,目送他纵马奔腾而去,回望时,张明台已出了庙门,身形落寞。天大亮,一片苍蓝,她叹气,想想慕容也是,怎么能为了他断了自己的仕途。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