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7-31 十九课
古文经典交流学习群 郭老师
郭志强，1996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 ，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政史地》编辑部主任。
2.3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语音整理
为政篇第三章和第一章一样，讲的都是以德治国的重要性，不过呢，这个第一章呢，是更加宏观一点，既治理平民，又治理贵族。而这一章呢，仅仅是具体论述如何治理平民。
如何治理呢？“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这两句话上下对应，一个是道之以政，一个是道之以德。两者相互对比，其结果昭然若揭。
这两个道都和学而篇第五章那个“道千乘之国”一样，是个通假字，教导、引导、治理的意思。
这个政呢，就是政治制度，法律规范啊，这些东西等于说是暴力机关。
“齐之以行”，齐就是整肃治理，在法律制度的规范下，凡是有违背的人都要受到处罚，使它变得整齐划一。刑呢，就是刑法，警察监狱这些具体的行政机关。
这个古代的刑法呢，是比较严酷的啊。小的可以在脸上刻字，黥（qíng)。严重的可以处死。连处死的方法都分门别类，有很多种。
这些刑法呢，大多都属于肉刑，就是让这些犯错的人在肉体上受到处罚。这样造成什么结果呢？“民免而无耻”，这使老百姓由于惧怕这些刑罚，所以呢，尽量不去犯错，从而呢，免除遭到这些肉体的残害。虽然由于害怕没有受到处罚，但没有羞耻之心。无耻就是没有羞耻之心，和我们今天说的无耻呢？意思是不一样的。
提醒大家注意的是，这里“民免而无耻”，用的是民，既不是人，也不是众，说明这些刑法呢，是针对平民百姓的。
接着就从另外一个方面进行论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就是如果统治者能够做到以德治国，齐之以礼。那么就算百姓犯了错，怎么来整肃他呢？不是用简单的刑法，而是用礼、仁，这些儒家思想作为一个道德标准来让他加以反省。通过这种教育，教育与反省，使百姓有了羞耻之心。“且格”，“格”是什么呢？
格就是懂规矩，有廉耻之心，并且还有规矩。说明了通过这些教育活动，使他们没有犯罪行为，自然就免于处罚。
我们知道孔子在鲁国呢，曾经担任过大司寇一职，也就是掌管刑狱的，那他怎么来认识这个问题呢？在论语后面的第12篇里边讲过，“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什么意思呢？就是作为一个官员，掌管司法权力的官员，他断案呢，有个前提，就是尽量不使案件的发生。其实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防患于未然。
那我们来看这个文本上前后两个层次的论述。一个是“道之以政”，它是把处罚放在了事情发生之后；道之以德呢，是把犯罪的预防放在之前。那么，它的区分呢，就比较明显了，一高一下。
那么两者之间的整肃手段也是不一样的。一个是齐之以刑，一个是齐之以礼。一个是暴力的手段，一个呢，是礼乐教化的手段。那产生的结果也不一样，一个是民免而无耻，一个是有耻且格。
这两种治理国家的手段不一样，产生的结果不一样。但是在实际上呢，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一个政权，只采用其中一种。而是两种同时使用，相互交替，或者说是双管齐下。
我们知道啊，我们目前的中国呢，依法治国是他的立国之本；同时呢，也强调了以德治国。尤其是对领导人，以德治国很重要，当然也需要靠法律的约束。
曾参的一个学生叫阳肤的，要去地方上当法官，临走之前，曾子就嘱咐他说，“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啥意思呢？就是曾子啊，嘱咐他的弟子要清楚，平民百姓之所以犯罪，是因为呢统治者无道，问题出在贵族那里。作为法官，你要体恤百姓。就算你通过种种手段抓住了犯罪分子，了解了内情，你也不要因为这样而沾沾自喜。
因为在孔子的弟子眼里，这个平民犯罪的根源都是在贵族那里，贵族的风气坏了，上梁不正带歪了下梁，就破坏了民风，这平民才有犯罪情况的出现。所以治理平民呢，要尽量呢不用严酷的法律。由此呢，也可以看出儒家仁慈的一面，这就和后来的这个法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我们知道这个商鞅变法的秦朝，实行严酷的刑罚，虽然有了秦始皇伟大的统一，但是呢，也是迅速走向灭亡。那今天的内容呢，我们就讲到这儿。
〔按〕秦朝的强大是因为奖罚分明，不单单是严刑峻法。秦朝的灭亡也不是因为严苛的暴政，起码不是唯一因素，不是最主要因素。
辜鸿铭译解
【译】 孔子说：“一个国家如果只是依赖法律，通过严刑峻法来强化法律，以达到维护社会秩序的目的，这样可以让百姓不会犯错，但百姓对错误的行为不再会有羞耻感。相反，如果一个国家用道德教化引导百姓，通过鼓励教育和好的行为来维持秩序，那么百姓对错误的行为就会有羞耻感，而且会发扬光大良好的行为。”
【解】余尝谓客曰：“周之末季自荀卿以后无儒者，今自张文襄以后亦无儒臣。”客曰：“现在南洋大臣张安圃出示，禁止官界、学界、军界嫖赌，以维持风化自任，岂不岿然一儒臣乎！”余答曰：“孔子言：‘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出示禁嫖赌，是道之以政，齐之以刑也。此行政也，非行教也。然行政亦须知大体，盖嫖赌是伤风化之事耳。小民嫖赌，易于聚众滋事，扰害专访，此作奸犯科之事，得以弄法治之，故出示禁止犹可说。至出示禁止职官嫖赌，即以行政大体论，亦乖谬已极。古人刑不及大夫，盖欲养其廉耻也。夫以刑政施于小民，孔子犹惧其无耻。小民无耻，尚可以为国，致使职官士大夫而无耻，吾不知其何以能为国邪？今日职官放浪冶游，有失威重，固足以伤风化，若督抚不明大体，乃至将督部堂煌煌告示粘贴妓馆娼寮，以为维持风化，不知其败坏风化实有千百倍于士大夫之冶游洲浪者。”
〔按〕刑不上大夫是特权也，哪里是什么养其廉耻。
华杉详解
“道”，是导，引导。“政”，是法制政令。“齐”，“所以一也”，让大家都行为一致。用法制禁令来领导人民，用刑罚来整齐人民。“民免而无耻”，人们能够遵守法令，免于刑罚，但心中并没有耻感。无所羞愧，虽然不敢为恶，但为恶之心还在。
这就是著名的耻感文化。儒家讲“知耻”作为做人的底线，若人到了不知廉耻的地步，几乎就不承认你是人类了，如孟子所说：“无羞恶之心，非人也！”
“耻感文化”这个词，是美国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给日本文化类型下的定义，相对于西方基督教的罪感文化。今天儒家的耻感传统仍统治日本和韩国社会，所以一有重大事故，总有责任人自杀的事。而我国有事，大家都追求“免而无耻”，别让我担责倒霉就行。是谓“士不知耻，国之大耻”。
“道之以德”，孔子的政治理想，主德化礼治，道之以德，用德来引导，用谁的德来引导呢，用你自己的德来引导。领导人躬身示范，引导感化他人，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齐之以礼”，“礼”，是制度礼节，还有大量的仪式，这是仪式的庄严、文化的熏陶、文明的教化。今天我们说企业文化，有理念，有行为规范，有仪式，其出发点，也是因为企业文化是高于制度的，可以去到制度去不到的地方，在制度之上、制度之外，还能规范人的行为。
“有耻且格”，“格”，是“正”，“格其非心”。人自己心里有个标准的格子，自己能约束规范自己。这个“格”，就是知耻。
铎罡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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