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婶儿

作者: 唯进步不辜负 | 来源:发表于2022-09-19 21:05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半命题作文:我曾经认识的人

    01

    当我正在自家小院的吊绳上,趁着暖阳还在,拍打着蜷缩在橱柜一个季节的羽绒衣时,竹青轻轻推开门走进来说,我就知道你会在阳历年回家。我瞅了瞅她身上鼓起的肉,她立马虚笑着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又长胖了。

    她嘱咐我戴上帽子说天挺冷。出了大门我问去哪?可她不说话,扯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往前拽。此时,耳朵里已有悲悲戚戚的唢呐声灌入,跑得越远离得越近。等我们牵着手来到巷口,街道上有一个如蒙古包似的棚子被白布捂得严实跌入眼睛。这是庄子用做白事儿送故人离去临时搭建的灵棚,于自小生长在乡村的我来说,并不陌生。

    是谁死了?我的眼睛住满恐怖,顺着苍白的棚顶一路穿梭到棚外支起的八仙桌上。紧靠着桌子有一杆立起的木棍儿,上面挂着一串黄橙橙的纸钱,在风的鼓动下扭动着身体哗啦哗啦响。八仙桌旁就坐几位面色肃然的村管事,还有一张再亲近不过的面孔,此时趴伏着桌面用手中的细软笔,在记账本儿上写写画画。周围除了远远观望庄子几个爱凑热闹的婆子,近前吊孝的只有寥寥几人。

    “你爸也在那儿记账哩!”竹青用手腕轻轻碰着我的胳膊,我把脸转向她,她立马狗腿地趴在我耳边窸窣着,是狗日的权大牙死了。我的脑细胞迅速集结活跃起来,反反复复在脑海中翻找权大牙的旧面孔,以及发生在她身上各类的故事。

    权大牙是权婶儿的别名,当初还是我们小孩给她取得外号。因为嘴里有两颗龅牙包不住牙龈,说话骂人时两颗大牙像岗哨似的冲在最前面。村里一帮淘孩子借她闺名的一字,后面再添上大牙二字,从此成为套在她身上多年抛之不去的大号。最初我们喊后,总会捂着嘴让笑声在口腔里串腾一番,时间久了也就不稀奇了。

    她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怎的就死了?我表情木讷眼睛闪烁着好奇,毕竟人死为大是一条生命的仙逝,那些骂人的话怎么也溜不出口。

    “你住城里肯定极少看到出大殡的场面。一会儿她家亲戚来了还要跪拜放鞭炮,有的看了!”竹青有些兴奋,搓着手颠着脚目光满满期待朝着灵棚望去,眼底丝毫没有悲伤,新奇却是难以掩饰。是啊,像权大牙这种泼妇,活着的时候骂遍整条街,恨不得和谁膀对膀头顶头干上一架,这种人死了等于为民除害,庄里人只会拍手叫好,又怎会为她而悲伤呢!

    人活成这样真是造孽啊!

    想起奶奶在世时说这话时,也倏地想起她老人家去世,也在这条街道上搭建灵棚,但却是人山人海。村里人争先恐后为奶奶送纸上香,脸上落满悲伤,甚至有些与奶奶交好的老人,直接扶着灵棚望着她的画像嚎啕大哭。当年人头接踵的场面,与今日权大牙发殡现场人影稀疏对比明显。这也是她多年造次不得民心的结果所致吧!

    02

    权大牙的外号,面对她我可不敢这么叫。只能叫权婶儿。但一个女人名字中带个权字实在令人费解,听说是她爹当初为了让她顶起家里老大的角色,免得受人欺负,才起用的这字。权婶儿娘家除了他爹没有男丁,她娘养了一窝四个全是扎小辫的。家里没有男娃倍受族人及村民歧视,遭尽白眼的爹只能把她当成男娃子驯养,就连名字也带着男性。

    听说权婶儿为姑娘时就性子野,她没劳力挣不了公分生产队分的东西也少,她就带着妹妹们去田里偷地瓜,被抓后反倒打一耙,说治安队长摸她的屁股这事儿才算消停。

    后来权嫂嫁给庄子男人家里的老三。她男人性子懦胆子小像个娘们儿,公爹为了替儿子立门户特意托人上门说媒,还指定就要马家的大闺女马秀权。郎有情妾有意两个年轻人就走到一起了。

    一转眼马秀权结婚几年,生养了一个闺女后又生下了儿子小光。从此飞扬跋扈、滚刀肉、搅屎棍……年纪尚轻的她,就被各类恶心的光环套牢。

    我家和她家住一条街道但不是邻居。平时她喜欢惹事生非,搅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日子贫穷时家家户户都养鸡鸭,企图从鸡屁股里掏几个蛋贴补家用。那时候大街上热闹得很,鸡鸭成群犬吠鸡鸣一副庄里人家才有的喧腾画面。鸡鸭满大街的跑难免会有丢失。可也怪了,别人家偶尔有一次,而权大牙家却丢鸡最勤,今儿丢了芦花一只明儿又走失大白羽,于是与之相近的东邻西舍成了最先怀疑的对象。

    那日,她家一天下一颗红皮儿蛋的红冠黑羽母鸡又丢了,她敲邻居的门去人家翻找,抱起圈在鸡笼的鸡就走。邻居王婶儿心有不甘说自己的鸡凭啥让她抱走。于是二人手脚并用扯着嗓子对着骂,她扯了人家的衣服人家抓花她的脸,凑热闹的乡邻也跑来观望。最终鸡没被权大牙抱走。

    没顺走鸡,权大牙岂能罢休。去茅厕舀了一皮桶粪水浇在王婶儿门上。夜半时分,王婶儿听见响声出来院子,一脚踩在一只血淋淋的死猫尸体上大叫着吓尿了裤子,听说那猫还是被开膛破肚死不瞑目,睁着两只滚圆闪着蓝光的猫眼。随即追来的王叔开了灯一看,躺在院内的岂止是一只血呼啦的猫,还有死耗子、冻成冰坨的大便。王婶儿两口子那个气啊!西北风肆虐的半夜,一向老实巴交没学会骂人的夫妻俩,直着脖儿站在院内打着哆嗦,叫骂了那人的祖宗八代。虽然他和邻居心知肚明这事儿是谁干的,无奈没有证据,只能干骂几声出出气。

    不些时日,王婶因为惊吓过度发病后体虚。为了给老婆创造一个养病的好环境,王叔一家搬去他爹娘的老房子居住,宁可过着夏日淌雨冬日漏风的日子,也不回以前的住处。

    权大牙与每户人家都有摩擦,唯独与我家保有客气关系,一方面出于我爹在村委办事儿,另一方面我娘压根儿就不屑与这类人纠缠。

    像找鸡寻鸭这些老生常谈生不出新鲜的事儿,做多了左右邻居也习以为常,尽量把自己的鸡鸭圈好不去淌这浑水。别人没得找,权大牙就硬着头皮找来我家了。

    “他婶子,俺家的黑毛鸡是不跑你家来了。”权婶儿咧着龅牙嘴嬉皮笑脸挤进了门。

    “你自己去找找吧,看哪只像你家的。”娘在门口搓着手里的玉米粒抬起头冷眼说道。

    “我,我看夹道的那只就是,这东西身子灵巧着呢就喜欢乱窜。”

    “是你家的吗?那你以后可得看好了别让它再四处瞎跑。”娘猛地来了一句。

    权大牙抱着鸡,脸上的横肉挤凑一起朝我娘打着哈哈。阳光爬在头顶,斜穿老槐树仰天撑起的突兀枝条的缝隙,晃在她的脸上。瞬间,那张肉饼像戏曲里花旦涂花了的脸,带着几分邪魅。

    她抱着鸡迈出门槛,遇到背着书包放学的我。她瞅了我一眼还死皮烂脸嘻嘻着上前招呼。我跑到夹道一看少了黑玫瑰,气呼呼跑到娘跟前哭上了,你为什么让她抱走咱家的鸡?那只鸡我一直喂着就是咱家的。看着我擦着鼻涕哭得不成样子,娘叹了一口气,不就是一只鸡吗?让给她吧,她以后肯定不会再来了。

    我那时不理解娘的做法,为这儿甚至好几天没和她说话。在我眼里她是懦弱得向恶势力服软。不过,自从被权大牙抱走了鸡后,她以后不管丢了什么,果真再也没来我家寻找。在苞米棒子上市的季节,还打发小儿子送来几棒子青苞米,说是让我尝尝鲜。这条街上的人都服我娘,因为我家不仅没和权大牙闹,还是吃上她家一口东西的唯一一户。

    03

    自婆婆去世,腿脚不灵的老公公吃饭就成了问题。于是兄弟仨决定采取轮流当值,每家负责他一个礼拜地吃喝。起初大家也有耐心,无非自家一天三顿多添一双筷子一个碗的事儿,毕竟日子逐渐好起来谁家也已吃穿不愁。权婶儿,唯一没在庄子人嘴里落下话柄。

    日子在小孩子奔跑的脚步中向前,在村口那棵被以历史纪念保护起来的老槐树上刻满回忆。那滚烫的青春以及一张张稚嫩的面孔,都已沾染坚毅。我和权婶儿的孩子,一起在时空地穿梭中长大。

    父亲还在村上做他的老会计,母亲那头漆黑的头发也被岁月撕扯的花白。权叔早年考取大车证那几年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一直在外颠簸跑车。手里有了闲钱的权婶儿看到村里人都钻门路挣钱,也时常坐立难安。

    自打上级部门启动扶农利农的新政策,村村修老房修街道,以前一二米的道路扩修扩宽路面硬化。而且每个村都设立主街道。精明的人们在街道铺设完毕,开门面做买卖。超市、餐馆、美发厅及粮油店等如雨后春笋般拱出地面。

    权婶儿家的老房子正处于规划路上,面前就是一条宽敞的街道,平时逢五排十庄子的集市就在这条街道上交易。骨子里混的权婶儿却有一个精明的头脑。她看到烤鸡的买卖不错,硬是挤在先有的几家烤鸡店中间,也开了一家不大的门面。行业的竞争使得同行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铆足劲儿在色泽口味儿及质量上求生存。

    微风习习的秋很快卷走了夏的炎热,树梢深绿的叶子,也被时光的熔炉煮成浅黄。热火的青春在北风来袭的季节,一步步走向哀衰。

    因为班车延误,我坐最后一班客车回到小镇时已经七点,这天恰巧是中元节,庄子里每年一次祭奠先人的节日。这一天,庄子上卖吃喝的买卖火爆,尤其像祭祀用的鸡鸭鱼肉都卖的很好,以至于我走了三四个铺子都没买到一只烤鸡,就连烤鸭也断货。摸着店铺门口冰冷的烤炉我多少有些沮丧。它孤零零得被人遗忘在外犹如我现在的心情。我都好久没回了,只想给娘带点东西回家。

    突然,从一只鼓着孕妇肚子的烤炉后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黑巴巴的青筋暴起,指盖间藏着黝黑的污垢。加之街道里已有香火的味道飘出,还有鞭炮霹雳啪啦零星炸裂的声音传来。

    “是谁?”我跳着脚大叫,心悬在嗓眼儿里。

    “云,是我不怕。”声音一停,一张黑褐色皱纹纵横交织的脸晃在面前。权婶儿啊!以后不能这样吓人了。

    “小妮子胆子真小。”她一张肉饼脸像挨了巴掌有些浮肿,将歪歪扭扭的笑容团在中央。

    “你买烤鸡咋不来找你婶儿?咱家的东西保准比那些破烂x店好的多。不仅味道好而且个头大。婶儿个你拿一只回家尝尝。”

    “婶儿,鸡新鲜吗?”

    “必须新鲜啊!糊弄别人还能糊弄云啊!拿回家直接吃。不好吃来店里找你婶儿。”说话间,她已经用黄油纸包好装袋递到我手里。此时店面上北风刮起的牌子,在黑暗里摇晃着身子,像悬在半空一只掠人的手,促使着我抓了鸡往家赶。

    回到家,花花蹦跳着扑倒在我的怀里,我抱着它进了房间亲热一会儿。娘接过我手里袋子进了厨房,很快里面传来菜刀划动的声音。但这声音只一会儿变消停了,只听到她嗓子眼儿里冒出气恼的骂人声。

    她风刮一样推开门走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大块儿鸡脖儿,气呼呼地甩到花花面前。花花见了烤鸡就不要我了,喵呜着叼在嘴里跑去远处。

    “你真舍得给它这么大一块儿,我还没尝到味道呢!”

    “烤鸡哪买的?”

    “咱庄店里啊!”

    “是不是老权那里的!你傻啊去她店里买?整条街属她家的东西最烂!”

    我不敢吭声立马钻进厨房。黄油纸上露出一只几乎烤焦的鸡,切开的腹腔内暴露出不成正色的脊椎里面,糊着一大滩烤黑了的血迹。鸡表面发黑打眼一看就不是好货。

    娘进了厨房一边收拾一边说,权老烂就这样了,一辈子很难从良,谁都知道她店里不卖好货,这也是别人卖完只剩她家的原因。这种人做买卖怎会长久。

    娘,这个从来不轻易评别人的人,这一次是真的恼火,一晚上面色难堪。她疼的不是那几十块钱,她恨得是别人对她的欺骗,而且还是常年居住在一个庄子的人。她的心伤了。

    秋的凉爽仿佛没有几天,冬姑娘便白衣素裹走来了。落光了叶子的枝干擎在苍穹之上,被北风晃地发出一声声刺耳地叫喊。那个曾经老人孩子流连忘返的热闹街头,如今可怜巴巴地暴露在空气中。我窝在封闭的室内正在翻看一本小说,隐约听到外头有说话声传来。

    “老权正与小叔子斗架呢!咱看看去。”王婶儿正扯着我娘的胳膊往外走。凑热闹看光景,是一代又一代庄子男女老少最热衷的事情,是人之长情更是人的本能,无关对错。北风携着刀片儿,横冲直撞肆意在北大街权婶儿的店门外穿梭,权叔的二哥一只手掺着老父亲,腾出另一只手与权婶儿比比划划着理论。他怒气冲天两旁的髭须也跟着颤抖。

    “我只想你这人善于计较罢了,没想心这么狠。看看你给老人送的啥饭,你他妈是爹娘养的吗?”众人听着他骂权婶儿,眼睛转动着爬到他扔到店门外大一堆吃食上,手也跟着指指画画。几人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向权婶儿的眼神儿也变得犀利起来。几个像石头蛋蛋一样结实的馍,冰天雪地里光溜着身子瑟瑟发抖。还有清水寡汤的那一提钵炒菜,没有一丝油花儿漂浮。那是北方人家冬季里最寻常的菜系。只是白菜像被菜刀胡砍乱剁后成三四指宽的方块或长条,菜里无油无肉,汤是汤菜是菜互不打扰。权二叔眼里噙着泪,颤抖着手臂把老父亲扯到跟前,扒开他的嘴给大家看。老人的一张大嘴瞬时暴露在寒风中,光滑的牙槽跳到众人眼中,上面竟然一颗牙齿也没有。

    “但凡你有点人性,就不会做这样的事儿!”权二叔扶着老父亲怒目滚圆已泣不成声。老人干瘪的眼角有些潮湿,颤抖着推开他的手。

    “你这孩子闹啥事儿啊!我不是没饿着吗?”说完撇弃众人,拄着拐杖一步一颤顶着寒风往回走。风伺机而入灌进他的裤管,肥大的裤筒迅速膨胀起来,像两只氢气球随时就能把他扔到天上似的。黄昏的光线披在那具瘦小的身体上,顺势将他的影子拉成瘦长。

    店门口,权婶儿已经和权二叔对骂上了,“你算哪根葱在我面前耍横。他一把年纪随时就要进棺材的人,吃那么多好的顶屁用,你要真孝顺你接回家养着啊!没人拦着你。”

    “你这是人话吗?我看你就是毒蛇心肠,你生下后你老子没教你做人啊!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两人刚才碍着老父亲在,没大张旗鼓地对骂。老头儿一走,各种狠毒的话像释放的毒气,滋溜着往外冒。

    要不是众人一直阻拦,以权二叔的脾气,巴掌早就落到权婶儿脑袋上去了。见人都撕扯着不让他靠前,恼羞成怒的权婶儿也开始撒泼了。

    “嗷嗷,你个操蛋的烂人欺负我娘家没人啊!”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先两手把头发挠乱,后次蹬着两条老腿放起了无赖。

    “赶紧起来吧,地下够冷的。”此时有众人上前劝阻。不知是在人前落了羞臊还是被人冤枉觉得委屈,屁股不但不起,还拍打着地面啪啪响,之后又把头顶着墙壁耍撞墙不活了一套把戏。旁人一看这架势没法劝了,只好匆匆躲开,心想着你爱咋滴咋滴吧!最好能作出人命来才好。

    04

    竹青扯着我的手腕儿,说要钻到灵棚前面去看热闹。都大姑娘了哪有往人群钻的道理。我笑太疯闹了。她却把嘴一撅摇着我的胳膊,“不行,今天必须去,下次你还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我和她挤到灵堂前面,远远的半包围的灵棚迅速映入眼帘。虽然天气较冷,棚子里依旧跪着身穿白孝的人。头上扎着孝带,脚上的鞋用厚厚的孝布遮盖。全身上下就像从雪地里钻出来的,带给人的是白色的恐怖。此时的权婶儿,已成一捧灰粉被装进小匣落座在灵棚的中央,一张以假乱真的彩色半身照片粘贴在小匣之上,那时的她穿着枣红的毛衣笑的正欢,两颗大门牙往外突出,像门将军把门。

    一位三十大几的小伙儿是她的儿子,正跪座在画像前面,眼睛里似有万千思绪直勾勾地盯着照片看,人不哭不吼心情极为平静。小伙子因为权婶儿街里横的缘故,从二十好几就开始找媳妇,到了三十多岁依旧孤零零一人。相中他的姑娘一听有权婶儿这样的妈,头摇的像拨浪鼓。权婶儿的姑娘,听说二十出头就相中邻村的小伙儿,没过彩礼无宴席就成了他人的老婆,现在孩子都有了。

    这时客人正一波一波来上香。香毕,两兄妹齐刷刷抬起屁股跪坐地上,低垂着脑袋面朝客人叩头作揖以表谢恩。

    下午三点,装着骨灰匣的灵柩伴着吹吹打打悲戚的哀乐,穿过庄子的大街小巷,拂着经年累月贯穿南北的风被抬进墓场。那里有早已备好的墓穴,旁边还有一堆富足的黄土。

    殡葬过后的街道,干净的连拐角的落叶都不见踪迹。一场悄悄降临的霜降,将地面用白色绸缎包裹,让人很难想象就在昨日,这里曾做过一场令人难忘的葬事。

    懒洋洋的太阳,总是睡饱后才揉着朦胧的眼圈儿爬到庄子的上空。几只花喜鹊心情愉悦在老古树上跳来跳去叽喳喳地叫。王婶儿要搬回老屋住了,从此娘的身边又多了一个陪伴的影子。那些浑厚的家长里短的飞笑,也会像淘气的孩子,在弄巷来来回回追着风跑。

    我要回城了,竹青来送噘着嘴儿晃我的手说,“下次你回一定要陪我多住一段日子!”这里是我的故乡啊!我何曾舍得离去?如果可以我愿意留在这里过一辈子。抬头仰望着天空,除了几朵破碎的正窸窸窣窣的云,那些来去自如的鸟儿,只看到黑乎乎的影子,便一闪着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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