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西某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周围四面环山,除了山还是山。如果在天空上看的话,村落就是一颗畸形的蛋,孵出的只有贫穷。此时夏日炎炎,天空倒是蓝得像画,空气中充满着杂草味和稻田的泥沙味,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
庄稼地里一对年轻的夫妻,男人站在老式稻谷机器上,脚下有一脚没一脚的踩着,看起来十分疲惫。而旁边的女人则是蹲在地上,一手拿着镰刀,另一只手熟练的配合着,堆了许多稻谷。仔细看去,女人脸上很是疲惫,汗水似珍珠般的哒哒下落。因为她怀孕了,肚子涨的像一个大大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
今年是97年,就在上个月的一号,香港已经回归了,这实在是振奋人心的大事,全国上下一片欢腾,即使是这幽闭的小村空气中也弥漫着喜悦的气氛。
男人停了下来,抽出一支卷烟,猛地吸一口,他那被太阳晒红的脸庞逐渐平复下来,侧面看去,这个男人还是有点颜值的。
“活都没干完,你休息好几次了,做点事像青蛙歇气一样。”女人悠悠地抱怨起来,手中的话也不敢停下来。
男人大声吼道,“老子迟早要被你拖累死,要不是你,老子过的是神仙日子”。女人早就习惯了,眼前这个男人对她并不好。
她想过离婚,但老母亲的声音始终盘旋在她的脑海之中,“女人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千万不要离婚,这样只会让人笑话,你要争气啊,丫头”。所以她一直在忍让,并不停的开导自己,谨遵母亲的教诲。
这是一间老式的黑瓦灰墙房子,正方形的地基大概有100来平米,屋子到房顶高度有五六米高。紧挨着主房的黄泥土房是厨房,也不小,30来平米吧。在现在看来,100多平米的房子算是殷实的家庭了。不过那个年代,那个村庄,最不缺的是土地,只要你有钱,想在村里哪块地建房都可以。由此看来,村庄房子面积虽大,但多是破旧不堪的,砖瓦房。没错,这房子是男人和女人的家,不过是借住的。晚饭后,女儿在客厅里安静的写作业,她在写数学题。看来已经学到乘法口诀这一章节了,只见她小嘴念念有词,肉嘟嘟的小手在草稿纸上演算着。
突然,厨房里的女人大叫起来,随之而来的是痛苦和呻吟,很显然估计是要生了。小女孩飞快的跑到厨房,她也知道此时发生的是什么,于是她一边跑一边喊着,妈妈要生啦。周围的邻居都来帮忙啦,妇女在旁边不停的安慰她,照顾她,男的已经出去找车了,小女孩则跑到村子的那一头通知爷爷奶奶他们了。
镇上的卫生所。
此时已经深夜一点了,女人还是痛苦的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眼神疲惫。旁边的医生也是十分焦灼。男人在门口的长椅上睡着了,只有奶奶还在坚守阵地,一口接着一口抽烟,以达到提神的效果,看起来很担忧这个儿媳妇。半个小时过后,一声婴儿的哭喊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男人和奶奶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是个男孩。”奶奶嘴里默默的念叨着。
男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对女人说一句辛苦了。
由于当天正好是建军节,男人便给孩子取名单单一个建字。女人则希望孩子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最后便定名为健康的健。这个家因为男孩的到来,年轻的夫妻俩关系开始变得和谐起来,小女孩自然比从前要活泼,欢声笑语和婴儿的哭啼声填满了这个老房子,这才是一个家应该有的样子嘛。
几年后。男人在自己家开了诊所,是的,这是他的职业,早些年在镇里的医院学习,考了几次才拿到的医生资格证。现在他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家里帮人看病,周围几村就他一个医生,所以这个老房子变得更加热闹了。男人的收入也慢慢丰厚起来,懒惰和浮躁开始侵蚀他的大脑,他就变得好吃懒惰起来。
例如,经常去小店买罐头吃。在镇上买过一双20元的凉鞋。千禧年的20元抵得上现在的近200元吧,况且他还是生活在条件极其艰苦的村庄。
还有一次竟然更过分了,半夜三更,村里有人生病,来他们家敲门。他不情愿,想睡觉,便让女人帮他撒谎,说自己不在家。女人没办法,怕被他责备甚至挨打,只能扯了谎话。女人说他缺德,没有职业道德,病人半夜求救必定是有大事,如此不作为实在妄为男人、妄为医生。
人在做天在看,如此下去他的诊所怕是不行了。很快男人的诊所倒闭了,原因是经营不善。他还欠了一大笔外债,有八千左右,据说十年后才还清。
男人心有不甘,便丢下女人和孩子去了福建,想闯出点名堂,他甚至还幻想着在外地开个诊所。当他把想法告诉女人的时候,女人说他幼稚,你在老家都失败了,去外地又如何能成功。确实如此,从外面回来后,男人又在村里重振旗鼓开起了诊所,只是好景不长,只消一年的功夫,便关门大吉了。从此,男人在心里暗暗发誓,要一辈子呆在福建,永远也不要回来。
他这一走到是苦了女人和两个孩子。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好些年过年都不回来,而且从来不寄钱给家里,因为他没有钱,他挣钱都自己花光了。不仅如此,即便是回来也要和女人吵架打架,每次都摔桌子、椅子、餐具,次数多了,家里便没有什么可以摔了。这个家现在是鸡飞狗跳,穷困潦倒啦。而他们所住的房子也被原来的主人回收,女人便搬回了他们自己的家。(男人的父母做的房子)这是一个黄泥巴做的房子,就是稻田的泥土砖和木头瓦片一起组装的。女人一家四口只占了四分之一,另外四分之三是属于男人的弟弟。这个小小的家大概30平米不到,而吃喝拉撒全都要在里面解决。
女人把这个房间分成了两份,用布料在中间做了隔离带。进门最先看到的灶台,烧柴火的那种,没有烟囱,因而每次做饭整个房间都是木柴燃烧后发出的烟味儿。久而久之,她们家的所有东西都染上了一层浓浓的烟味。灶台的旁边是一个大的木橱柜,放些油盐碗筷之类的,在橱柜的对面就是吃饭的餐桌了,旁边摆有几张凳子,供来客就坐。拉开帷幕,右边是一张破沙发,因为沙发的皮都掉光了,最里面的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装有白色的蚊帐,一年四季都不会拆卸。右边中间的位置摆放的是几个大柜子,家庭的衣柜,男人的药柜,还有女人出嫁时的大皮箱,这三件东西像叠罗汉一样自上而下摆正。走廊放着一个老旧的陶罐米缸,和小男孩的书桌,床底下放的都是农药、种子、手动洒农药机,哦哦,床对面还有一个尿桶。一下雨,整个屋子充满了霉味和潮气,地下的老鼠也是整日成群结对的欢呼,白天亦是如此。
然而,就是这样的环境,小男孩在里面生活了三年,这间房子承载了他的孤独、欢乐、哭泣和希望。同时,这个屋子也是他最亲密的朋友。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男孩的内心世界变得丰富起来,记忆也在他的脑海之中愈发地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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