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小

2018年12月13日  星期四

长得小

1

也许我妈骗我，说她就喜欢小个子；也许我妈没骗我，她真的喜欢个子小。

我长得小，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爸我妈从来没嫌弃我个子小。

我这人，看脸，自觉模样还行，肤色偏白，但是个子小，喜欢留长发。表现于外的这些特征人人可见，至于内心，了解的人明了，不了解的人只有通过长时间接触才能够慢慢了解到。

家中哥姐们都属于那个年代的标准身材，唯独我是个例外，只长到一米五三，就停顿下来。这不怨我，我也想长高，但不如己愿。

曾经为个子小，我强烈地自卑过，汹涌澎湃的自卑感，排山倒海地袭来，无可阻挡。

我不愿参加集体活动，需要出头的事情，我会退后，再退后，退到旮旯里，一副忸怩猥琐的姿态坚定不移地与我如影随形，至今也没有多大改变。

总之，我生性腼腆，不善交际、喜欢独处、以诚待人、多愁善感，以家为重，是脱不掉“恋家衣”的那种传统类型小女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妈不但不嫌弃我个子小，还说她特别喜欢小个子。她有切身体会，我妈说她在念书时，因为个子高，排队站后边，她实在觉得害臊抗不了。

我妈为自己长得高苦恼，我为自己长得矮自卑。就在这点上，我和我妈太不像母女。

我妈倒是为安慰我，常常指着路上的行人对我说，看看，街上多的是跟你差不多高的女孩子。

我爸他总是“小老闺女，小老闺女”地叫着，从我爸那里也没发现有不喜欢我个子小的迹象，只是我爸生前常告诫我说，“个子矮就不要留长发，留长发会显得更矮。”

我终归没听我爸话，任由自己的喜欢，常常留着长头发，梳短发的日子寥寥无几。

孝顺孝顺，在留头发这件事上我没做到那个“顺”字，觉得很对不住我爸，但愿我爸能体谅我，体谅我这颗喜欢长头发的心。

至于丈夫，在恋爱时他只字不提个子这个敏感话题，好像他挺喜欢小巧如我，不然他也不会可劲追我，不追到手，誓不罢休。

结婚以后，不把个子当问题的时候，我问他，“当初你就没嫌弃我长得小吗？”他说，“我以为你还能再长点，谁知她就不长了！”笑话归笑话，他在别人面前也是实话实说，“人家若是再长高一点点，就不会嫁给我了。”好在他有自知之明。

2

我生来就长得小，是那种胎儿带来的小，也许是我妈怀孕期间营养没跟上，也许是我小时候厌食吃得少，所以没把个子长起来。

小就小吧，一是出于无奈，二是小有小的优待。

我三岁那年，家中在街西盖新房，我爸把大衣敞开，把我往怀里一揣，抱着我满房场溜达，一点不累。这是我听我妈说的，我可一点不记得。

小学一年级，天下大雪，雪厚淹没到膝盖，老师挨个送学生回家，我可是那个被老师抱着走的唯一一名小学生，美得我至今不忘，仍记忆犹新。

长得小，我做衣服用料少，无形之中省下不少钱。

长得小，我比同龄大个子显年轻，喊我姐的人真不少，叫大个子姨的人却很多，说句实在话，谁不愿意显年轻，没人愿听谁说自己老，即使真的老。

长得小也给我带来不少艰难和困扰，因为长得小，我青春期时就自卑，凡事靠后，不愿居前，该出头时不出头，我大白天看昙花，错过良机好多回。

那天，姐跟我闲聊，回忆过去，她说我妈特别护孩子。小时候，无论哪个孩子受委屈，我妈都会站出来去为孩子理论一番，数算一下，为姐出过气，也为三姐出过气。

我在一边美得不轻，夸口说，别看我长得小，小时候却没人欺，妈可没为我操过那份心。

沾沾自喜中，一个阴影掠过，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是啊，尽管我小时候没人欺，可是，有谁会在有生之年遇到我那样的冤屈事？

二零零七年五月二十一日那天，我简直被人“爱”得要死，却没死。

别看我长得小，可心不小，度量大。天塌下来，我不是高个子，于是，我跟没事似的，依然活的自清自明自尊自爱自得自在。

3

我总为个子小而自卑，总为小个子而不出头。长得小影响我锦绣好前程，半辈子都是南瓜长在瓦盆里，没出息。

随着年岁增长，我渐渐把长得小一事放下来，相反还有点小得意，尽管还是不出头，仍然没出息。

后来，我不但不为长得小而自卑，反倒为长得小而得意。我心知肚明，不是因为长得小，我也不会占上那么一个大便宜，我暗自窃喜，我合不拢嘴。

记得那些年时兴穿皮草，最早嚷嚷要买皮草的人是三姐，起初，无论她如何说得天花乱坠，谁都不为之所动。后来，姐开始研究起皮草，这才调动众人心，只是我无动于衷，意志坚定。

我是一个务实的人，觉得长得小，不能穿皮草。长款皮草根本不适合我来穿，短款皮草穿在我身上，又担心像个小笨熊。基于此，谁想买，我都没有买的意思。

一个星期天，我跟仨姐一起去逛街，大家不看别的，就专盯皮草看。不求名贵，但求舒适、合体、漂亮。

开始时，我只是跟着她们瞎溜达，不想买，可是，在“皮草世界”里一转悠，我心彻底被动摇。

姐姐们试穿我也试，试来试去，她们没先试到合适的，竟然我试了两件都如意，物美又价廉。

要说物美，穿在身上便一目了然；要说价廉，两件不及一件贵。这样的机会哪儿寻？这样的好事哪里找？

怜惜自己的女人，决不会再犹豫，一定会选择投资，两件都拿下。

我偷着乐，乐我个子小；我感恩，感恩我小个子。的确，不是长得小，我哪能多赚一件皮草穿，且两件比人家一件都省钱，还省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