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多新月派“三美”|自由与节制的碰撞
新月派大将闻一多，从清华毕业后留学美国学习绘画，离开家后以创作新诗作为怀念家乡的方式。作为新月派中理论的代言人，就算后来和新月派其他人分手，但在活跃期间也取得了很高的成就。
01
闻一多在《诗的格律》中提出著名的“三美”主张，音乐美（音节)、绘画美（辞藻）、建筑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文章在徐志摩主持的《诗镌》上发表后，可以说成为新月派诗人共同的诗歌追求。
关于闻一多作品中形式上的规范，《死水》就是一种体现，用形式来达成相同的顿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两句都是四顿。每一顿上下句交错，营造出一种抑扬顿挫的节奏感。古典诗词无论是词还是律诗，都是用一种格律来保证诗歌的节奏美。但是现代汉语由于使用了大量双音节词，用古典诗的格律已经不再合适。闻一多从英语中得来灵感。英语一个元音一个辅音结合起来是一个停顿，被称为音部“foot”。闻一多将其翻译为“音尺”，即语言的最小停顿单位。一个“音尺”，有的两个字，有的三个字。就像刚才那样交叉搭配。就造成了古典诗词在单音节词基础上所总结出来的诗歌的格律。这就是闻一多创造的一种“音乐美”。
“绘画美”，主要是指他在诗中使用了一些非常艳丽的形容词。闻一多学习绘画对色彩十分敏感。在诗歌中惯于用强烈的色彩和强烈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在《死水》中有鲜明的体现。腐臭的死水用罗绮、云霞、桃花、白沫、翡翠、珍珠、绿酒等美丽的字眼加以描述，来追求绘画的美。而这种美丽非常恰当地表达了水的腐臭。与诗歌要表达的主题高度一致。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出一沟绿酒，
飘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笑一声变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整齐的形式、鲜明的节奏以及优美的诗歌的语言营造了特有的意境。表达了闻一多的批判否定的主题。也实现了音乐美(音节)、绘画美(词藻)、建筑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三美”的诗学基本主张。
02
闻一多诗歌创造的实践在中国新诗歌面临从何处去的关键时候，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从胡适的诗体解放到郭沫若的自由体，中国的新诗在创作过程中取得了进步，但也留下了问题。当时有些人认为只要把散文分开抒写即可，但这也失去了诗美本质的东西。变成了散文的翻版，诗歌这种文体也面临发展的危机。
到底应该走什么路。
新月派认为要用新的格律代替旧的格律。新的格律没有固定的形式而是根据诗情表达的需要自由的创造。用闻一多自己的话讲就是“戴着镣铐跳舞”。跳的好才是本领，就是在限制中来追求诗美表达的自由。于自由与限制两者冲突中来体现诗人的才华和创造性。
闻一多的诗歌理论以及对创作实践的探索是新诗发展史上宝贵的财富。然而实事求是地说，新诗后来的发展并没有沿着新月派格律化的道路前进。相反是自由体诗歌取得了更高的成就，比如后来的戴望舒，四十年代的艾青。他们以自由体诗歌不断地把新诗推向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其实，自由或是格律都是艺术探索当中可以采用的方法。成功与否关键在于诗人的运用。是否有诗人的气质，是否有恰当的运用，是否有创造诗美的潜力。
我们从《死水》读出闻一多的严谨，然而这种严谨里也不乏激情。他反对在诗情高潮中抒写，主张把诗情沉淀下来再书写才能够写的精致。形式与情感对立相生相克，最后找到情感表达最恰当的形式，这种形式的美本身就浓缩了诗美的精华。
03
闻一多本身不缺乏浪漫的才情。但他的特点是，当浪漫的才情和情怀将要爆发造成重大社会反响时，就用理性来克制来规范。所以浪漫之情与形式规范的对立，的确是闻一多诗歌一个鲜明的特色，从中可以透视他自己的人格。
当一种激情受形式的规范加以凝聚后产生的力量，是不是就是闻一多四十年代拍案而起的最后的演讲。这样的想象不一定每人都会赞同，但我觉得这是对于一个人人格发展合乎逻辑的猜想。
什么是爱国战士？那是在《静夜》里就算喉咙里颤抖着感谢的声音，也不稀罕墙内尺方的和平，叫嚷着不接受幸福的贿赂。限制与激情的碰撞。没有从风雨里走来，没有为国家付出鲜血和生命，如何真正拥有如此气节，如何正真造就我们这个时代里所不能拥有的清醒和明白。
这神秘的静夜，这浑圆的和平，
我喉咙里颤动着感谢的歌声。
但是歌声马上又变成了诅咒，
静夜！我不能，不能受你的贿赂。
谁希罕你这墙内尺方的和平！
我的世界还有更辽阔的边境。
这四墙既隔不断战争的喧嚣，
你有什么方法禁止我的心跳？
1946年7月5日，上午，闻一多在云南大学拍案而起毫无畏惧发表了《最后一次演讲》。下午，在记者招待会中进一步揭露真相，散会后于返家途中遭遇国民党特务负伏击。身中十余弹，不幸遇难。
享年4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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