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米

简书

01

我的外婆，在我从出生三个月到长大离家工作，一直是由我外婆抚育。除了不叫“妈妈”，她代替了母亲父亲的角色。她陪我成长，我陪她变老；她给我母爱，我让她牵挂。

我的外婆总闲不住只要有空就会到地里去干活。皮肤有些黝黑，但面色红润很健康。个子不高，挑着两个装满水的黑桶（约50斤），能在田锏小路健步如飞。

两排整齐的假牙在开口说话的时候特别引人注目。齐耳短发，发质稀松，头顶右边露出的头皮，被她用左边的发丝定位遮住，不细看很难发现。

90年代的粤西小山村，没有装潢时尚的小楼，依山傍水宁静而清幽。外婆家背靠公路，五间白石灰刷成的土房，青色瓦，座落位于村子的中央，跟其他房子比起来，也没有特别起眼。唯一不同的就是，园子里有一口池塘，池塘边上长了一棵外公亲手栽种的柿子树。

大年初二，这一天儿女带着另一半和她们的儿女，从市区到镇上到村里，唯一一条盘山公路，辗转几百里才回到村里。宁静的村落，特别热闹。这个村落都是同源同姓兄弟，出门溜弯，都能遇到堂亲戚。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聊天或吃喝打闹。

外婆先后生养了8个儿女，除了老二在幼年生病夭折外。我有了两个姨妈，两个舅舅，两个小姨，十多个表兄姐弟。春节假期小孩和大人一起回来，饭桌要挤满两大桌。

“家里自已养的鸡，好吃有鸡味，外面买不到的。”

“这块好，夹这块。”

“难得大家回来，没什么好菜，大家吃好。”

“一家人和和睦睦，团团圆圆，比什么都重要。”

外婆总是把几块她认为好嚼口的肉往我们碗里招呼。其实她呀牙齿都掉光了，吃饭戴假牙。我们相互推让，最后还是又回到她碗里。

风卷残云过后，盆光钵净。

她对自己的菜式表示很满意，笑了笑说：“这日子好了，再也不愁过年只有一只鸡熬粥喽。”

在长辈还是儿童年纪时，这个小地方改革开放后依然落后，谋生的出路也不多。大家日子过得苦巴，大年三十也不隆重，能吃得上饱饭的人家已经算很好。外婆外公一家人，日子清苦，过年只有一只鸡，为了满足一家十几口人的口粮，外婆用杂粮+鸡熬了一大锅粥，算过年。

外婆的菜其实很简单，无非是蔬菜炒肉，肉炒蔬菜，再配些姜葱蒜调味。例如：香菇炒鸡，猪肉炒蒜苗，清蒸鱼，酸菜炒大肠，木耳炒粉丝。。。这些再家常不过，也没有什么特别，但总能让人心安。多年后尝过多种菜系，再也找不到一种能与之匹配的味道。

也许这就是我生命中家的味道。

小时候我特别顽皮，农忙大家都忙着地里的活，我却想着去上山爬树抓鸟摸鱼，非要偷奸耍猾说要看书学习，外婆总是会依着我不用干活。

但生病从不陪我去看医生，小学一年级生病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看医生打针的，回家的路上快到村头总能远远看到，一个穿着素雅纺纱材质蓝衣老人在张望，我知道一定是外婆在等我回家。

从小就是被她这样培养独立的，她常说，我很可怜。可能她觉得总有一天要送我远行，不能陪我太久。不要让我太娇气。

学校考试、比赛拿奖，她总是笑眯眯地端详半天；逢人就夸：“哈哈。。。我外孙女好聪明的考试又拿奖了，奖状都贴了一墙。”吃饭时偷偷把蛋黄夹到我碗里。

多年后，每每想起童年，都是无比的温暖和快乐。这种快乐，让我从小就养成特别自信的性格。

“外婆，味太浓了，我不想拿”

“平时饿了来不及买，可以下饭”外婆把那些菜干肉干强行塞到我袋子里。

“外面大城市什么没有啊，又不是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就知道乱花钱。不用给我什么钱，自己省点花，留点应急钱，生个病什么的都有钱救命。”每次临出门都要叮嘱一遍。

“味这么大，衣服包包都是这个味，我还得洗呢多麻烦。”

“洗洗就没味了，在外面不用买，省钱。”这些都是她平时不舍得吃的积攒下来的。每个离家的儿女都被塞了好几包。

02

2005年12月份的一个早上，表哥说外婆生病住院了。我连夜赶了回来。见到外婆时，她做完手术第二天，脸色腊黄瘫睡在床上游若无力，勉强挤了挤笑脸。我上前抓了抓她的手，很多茧很凉。用力不眨眼睛，怕让我看到她精神不振而难过。

“医生说做完手术，很快就好了。”外婆说。

“嗯”我哽咽地转过头擦干泪，回头笑着对她说：“没事的，我一直陪你到出院。”

手术出院了，慢慢有了好转，全家都觉得可以放心。都计划着病好了，带外婆去哪里哪里玩。可癌症不会对一个年近80岁的老人有半点怜悯的意思。很快病情恶化。

外婆说。

“我不怕死，人老了就会死的，我也会。”

“孙子孙女都长大了想看到你们成家立业，只是有点舍不得。”

“你外婆啊，刀子嘴豆腐心，这头骂完人，转头又把家里最好的往别人家里送。”

在她病重的时间，很多亲邻好友都来看望问候，送礼送钱。受过她恩惠的，都惦记她的好。

她总是念叨，哪个谁谁送了什么，要招呼好别人不能失了礼节。她不想在亲戚朋友邻里，失了体面。也总是怕麻烦别人，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安排了自己的财产，一部分办理自已的后事，剩余一部分平分给了女儿和儿子。

没过多久，她在老家过世。癌症晚期。

癌症带给病人是常人无法体会的疼痛，带给家属是无能为力的无奈。这成了我郁结好久的心结，以至于我多年总重复做一个梦，梦到你奇迹般病愈出现在我面前；我满心惊喜地靠近你，你又总是离我远去。你以前从来不会背对着我离开的，我追赶着，你消失了。半夜醒来，床头的水已冰凉，猛喝一口再入睡，已难。

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温暖和安全感。半夜回家再也没有黑影伏窗为我开门；生病再也没有人摸着额头关切的问候，那句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想再听一听已是不能；你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如果有天堂，希望你一定要比这一辈过得舒心快乐。

03

时隔多年，很多时候，我只要一想到外婆，我就会忍不住流泪。

我真的太悲伤了，以其说我从这种悲伤走不出来，还不如说我不想走出来。因为我越来越怕，外婆的样子从我的脑子中变得模糊，事实真的是这样子。

我以前很清晰地记得她跟我说过的话，疼爱我的时刻。

当我陷入这种悲伤太久的时候，她的样子越来越模糊，而我的心里也住不进其他人。

我常常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能像外婆那样爱我，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当我这样说的时候，那些爱我的人，觉得再怎么努力都住不进我的心里。

我变得越来越孤独。

2019年我决定要走出来了。我不再是小孩，每次悲伤，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小孩，我总是回想起当年你离世的时候，我还没长大，你就离开。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满18岁。我再也不是小孩。

前几天，我跟小时候的自己和解了。我的心理很轻松，我再也不用背着被否定的心态了。是因为大人本来有他自己的问题，才会导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因为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可能说了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时候对我的影响很大。

现在我终于走出来了。为我高兴吧。

余生，我想活成自己。

我终于要活成自己。

-end-

我是黎阳兰（公众号同名），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专注情绪管理。通过3-8次负面情绪释放，可帮你远离情绪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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