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我：“周末回来，他都不跟我说话，我给他做的饭，他也不吃，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
看着她手足无措地绞着自己的衣角，我问：“你们吵架了？”她摇了摇头。我问：“那是你又念叨他了？”她说：“没有！”语气里显然有一丝犹豫。
我们相识了二十多年，她的性格，我怎能不清楚？但，我没有戳穿，只是让她不要急，让我先跟他聊聊。
我打电话给他，问他开学两个月了，寄宿的生活可还习惯？高中生活压力是不是很大？而后，他敏感地问，是不是他妈妈跟我说了什么？
我也没有隐瞒，问他是不是对妈妈有什么心结？他顿了一下，跟我说起了中考前的一件事。
那天，他妈妈没有上班，熬了绿豆汤送去学校，跟老师大肆宣扬着她为他的付出，嗓门很大，他在同学们的瞩目中走出来，脸上像被火烧似的，感觉火辣辣的。
到了妈妈身边，他憋着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妈！你干嘛呀……你这样，同学们怎么看我，你这样搞得我很丢脸呢！”
他妈妈却不以为意：“有什么丢脸的？！不就是叫你出来一下吗？妈妈给你送绿豆汤，还不是为了你好？！”
她一边拿出自己做的东西，一边唠叨：“要准备中考了，一切都要更重视才对，要听妈妈的话，妈妈还能害你不成？”
他只觉得一阵窒息。只想快点送走她，便无奈地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不是不想反抗，而是跟妈妈沟通过很多次，结果都是一样一样的。
他知道，顺从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否则，要面对她喋喋不休的唠叨，那还是轻松的，严重的，可能还要面对言词激烈的质问。
他接过妈妈给他熬的绿豆汤，在妈妈的逼迫下喝了一口，只觉得索然无味。妈妈却还在他耳边不停地唠叨：“绿豆消暑……夏天就是要多喝绿豆汤……”
“算了，我看看能不能跟学校申请，来教室这边盯着你一点……”他觉得无法呼吸了，没好气地“吼”道：“你不要来了……”
她的厨艺真的很糟糕，而且是属于根本不愿意在这方面花心思的那种。
这让我想起了以前，她总是跟我抱怨，她儿子没我家小子胃口好，我家小子很直接地回复她：“我妈妈每天给我做菜，花了多少心思啊，半个月不重样呢！这些年都这样！”她说，她没那么多时间。
先生问她，是没时间，还是根本就不想学？小子也跟她说起，我刚回到小城那时，每天学做一道菜的过程，她不去想他们这样说的原因，却只是说自己要上班，根本就没有时间。
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他，这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是的呢，上班已经够累了，回家只想刷拼夕夕！”这大概就是她平时的状态，孩子虽然不说，却看在眼里。
他跟我说，他妈妈太霸道，在家的时候，他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饭、几点洗澡、几点睡觉，甚至几点该上厕所了，都是他妈妈说了算，他必须按照她的安排实行，否则，又将面对无休无止的唠叨。
他说，觉得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绳子握在他妈妈手里，提一下动一下，要是稍微有点自己的意识，她就会暴跳如雷……
她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以为我想来呀，我也要上班啊，但是，你马上就要中考了，肯定是你最重要，所以，妈妈牺牲自己也没有关系。”
他闷不吭声，每次都这么说。可是，她这种牺牲，并不是他想要的，甚至是他从内心相当抗拒的！
“那你就不要来啊！”或许是因为刚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丢脸了。所以，他没有控制住，很大声地吼了出来。
他妈妈顿时惊呆了，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什么意思啊，妈妈为你付出那么多，难道还错了？！”
“从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在家守着你，为了照顾你，我什么都放弃了！为了你生活条件更好一些，你小学毕业后，我和你爸爸带着你远离家乡，来到这里。”
“来这里后，我才开始上班，我就算是上班再苦再累，回家来还是要照顾你，你现在却对妈妈不耐烦了？”
“妈妈全心全意地照顾你、为你好，你就是这样对妈妈的吗？……”
她说着说着，眼泪刷刷刷地掉下来，一脸的激动，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得尖厉，变得歇斯底里。
远处有人诧异地看了过来。他感觉到了无地自容，明明不是他的错，最后好像变成了他不孝顺，变成了他不领情，变成了他是白眼狼！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他只感觉自己脸上烫得厉害，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中考，快点过完暑假，到时候选一个寄宿学校，就不用面对这种让人无语的局面。
中考成绩出来，确实没有考好，本来基础就不好，再加上长期处在那样窒息的环境中，发挥更不好，他的情绪很是低落。
他妈妈非但不安慰他，还拉着他去学校找老师，说老师是不是阅错卷子了。还说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成绩！
他再也受不了，一甩手，怒吼道：“你闹够没有！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他说完，哭着跑了出去。
他妈妈一脸着急，却还不忘数落他：“哎，这孩子，你看他，怎么这样！让老师看笑话了！”班主任欲言又止，只是说多多安慰孩子。
哎，分明就是她硬要拉孩子过去，搞得孩子很难堪。还要说‘你看这孩子’……
丝毫不提及自己的错，这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呢？还是纯粹拿孩子当挡箭牌？怎么会偏执到这个程度？……我是真的不敢想。
果然，跟我预想的差不多，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理解了孩子的“想要脱离掌控的心情”，但，她毕竟是妈妈，所以，我还是只能劝孩子多跟妈妈沟通，并告诉他，我会劝劝他妈妈。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能劝住，何至于这样？再说她做那菜，比我们食堂的还要难吃，难以下咽，哎——”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不按妈妈的意愿来，他妈妈看他就跟看仇人一样？
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都那么的体面，就他妈妈每次总是歇斯底里的？”
听到这，我也是无奈地摇摇头，我能怎么说呢？让她学习做菜，她理由可以列一大堆。我说，既然自己不会做，也不想学，那就周末等他回来后，带他去下馆子嘛，她这下理由更多了……
刚刚孩子的话，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明显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感觉很不爽。
她问我：“我不就正常询问吗？关心孩子还有错了？”而后，她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逼过他了？”
说完，她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我也是感慨万千，写下这篇碎碎念，权当是给自己一个警醒吧！
2023年年度写作营第（306）篇 2388字，累计45667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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