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与两家啤酒厂的恩恩怨怨
光达化工成立初期,接触较多的便是毛纺与啤酒两个行业,而在啤酒行业里,来往频繁的企业便是松林啤酒和朝阳啤酒。从1997年初给松林啤酒送去第一车载冷剂,到朝阳啤酒、松林啤酒先后“破产”,光达一直追随二位大哥大,倾心热恋了四五年光景。
时光荏苒,二十年过去,今日回忆起当年的一幕一幕,禁不住让我哼起小曲:
一壶浊酒喜相逢,是非成败转头空。看那秋月春风,当年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话要从头说起,我认识朝阳啤酒,便是从喝他们生产的啤酒开始的。那时候,我刚来朝阳不久,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也不会喝酒。偶尔有个机会,上了个酒席宴会。
宴会上有客人来自朝阳啤酒。时值盛夏,看着大家大杯喝啤酒那个爽劲儿,好不羡慕。我则与众不同,一杯啤酒抿了七八口还没喝完,纯属于酒老外。稍后,一位哥们敬酒,他看我喝酒的样子,看出了些端倪,便起身走到我身旁,拿起我的酒杯给我斟酒,他一边倒酒一边连说带比划,教我酒文化:“兄弟,啤酒要这样倒”,他将一个玻璃杯子倾斜到45度角。继续又模仿又总结地说:“歪门斜到,杯壁下流,热情洋溢,改斜归正。”说话间倒满一杯啤酒,泡沫微微外溢,余下的液体恰好充满整个杯子。他将这杯酒放在我面前,又依样倒满了自己的杯子。然后,端起两个杯子,递给我一个,面对着我恭敬地说:“兄弟,初次见面,敬你一杯!”
我哪里干得了,马上解释说:“大哥,我不会喝酒,我们随意喝吧。”
这位大哥接过去就说:“随意随意,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话音未落,他举起杯,一抬头一饮而尽。而后,双手抱着空杯子做抱拳状,向我鞠了一躬,并补充道:“随意!” 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尽管是初次参加这样的宴会,我听起来这个“随意”怎么那样不随意呢!无耐,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一大杯啤酒,向喝中药一样,纵着鼻子,皱着眉头,换了好几口气,喝下了那杯酒,心想这怎么像马尿一样啊。不多时,酒劲却有些上头,感觉晕晕乎乎的了。
别看是啤酒,可不是淡爽型的,如果你不会喝酒,干一大杯也会上头的!
然而,正是这次宴会开始了我对酒文化的入门。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酒桌上有这么一帮哥们手把手的指导、实践,你学不会喝酒,多少也能学习一点酒文化。喝点酒,懂一点地方酒文化,又经常是中国商界小小的、不可或缺的入门证。
也正是这次宴会让我记住了我们喝的是朝阳啤酒,不久又改名为瑞岛啤酒,再后来,又起了一个浪漫的洋名字,叫什么施徳克曼。从此,我们有了不解之缘。
也说不清是那次喝酒的宴会上有人做媒,还是我单相思盯上了施徳克曼。反正从那时起,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接触、交流、公关之后,我们开始给拥有施德克曼的朝阳啤酒供应洗瓶剂、消毒剂、链条润滑剂等产品了。这些业务都切实推动了我们企业的成长。期间,我认识了商科长、孙科长、曲主任、钟厂长、孙厂长等许多啤酒厂大小官人和一大帮给他们供货的供应商。我还从朝阳啤酒得到信息,受到启发,开发出了至今畅销全国的专业载冷剂。你说我能不感谢朝阳啤酒吗?能说与施徳克曼没有缘分吗?
只有一件事让我们始终不快活。朝阳啤酒总是拖欠我们大量货款,催款急了,他们就经常用啤酒顶账,以至于我不得不经常出去推销啤酒,有一段时间,我们俨然成了啤酒经销处了。由此还引发了一段关于啤酒买卖的离奇古怪的官司。关于这个官司,篇幅较长,我将单独成章,详细分解,这里暂且不表。
且说我们顶账来的啤酒,年节送给亲属们一些,有时候运到乡下去让亲属们帮忙低价出售。一次端午节的时候,我们喝着施徳克曼啤酒,一位亲戚举起大拇指夸奖我:“这个施徳克曼真不错,以后你可以多搞点。”
我嘴里说好啊,我们那里有的是施徳克曼,心里却在嘀咕:“我可不愿意要这家伙,我需要现金!只是无奈,从那年那个宴会开始,施徳克曼把我沾上了,躲不开、赖不掉,搞得我官司缠身,我对他没有一点好印象!”
话分两头,且说我从朝阳啤酒获得宝贵信息,开发出了专业载冷剂,1997年初就推向市场,卖给了松林啤酒一车货,从此开启了我们与松林啤酒的业务往来。卖给他们的产品同朝阳啤酒差不多,也是洗瓶剂、消毒剂、载冷剂等等。
同行相轻,同业相争。这松林啤酒本是县域小兄弟,而朝阳啤酒却是市级老大哥。然而,这小兄弟颇有市场学问,可不像那老大哥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光是名字就改了好几个,到头来谁也不认得谁。松林这品牌却是稳扎稳打,在当地小有名气,大有盖过老大哥的势头。而朝阳啤酒市场做得却是日薄西山,每况愈下。这哥俩自然不太和气,从不相往来。因此,我与他们自然也是单线联系。
哥俩虽然不睦,却有相似之处。这松林啤酒也喜欢拖欠款。为了催回货款,差不多每个月我都要去松林啤酒报到,少则几天,多则一个礼拜。因为排队要账的人至少有一个排,如果你不去排队,万一哪天领导发了慈悲放出一笔款子来,你却没在这里,自然没有你的份儿。当然,你在这傻等着,放款也不一定轮到你,这就看你平时公关的本事练就的如何了。
那个时候,因为总去松林啤酒,时间长了,也认识不少厂里面负责采购、酿造、技术等部门的人员,经常接触的有秦科长、付主任。秦科长是供应科负责人,人非常热情,经常给一屋子要账鬼们端茶倒水,还总是耐心向大家解释货款不到位的原因,一点也没有上帝的架子。隔三差五还会请我们这些人喝上一顿松林啤酒。每当这时后,酒桌上秦科长手下那几个干将,总是热情洋溢,每人敬你三杯,轮番开战,等到这些客户们回敬完了,一轮下来,便是热火朝天。这时候,秦科长总会趁热打铁,端起一大杯啤酒对大家深情地说:“货款给不上,感情不能差,这松林啤酒就像大凌河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干!让我们一醉方休!”又一个高潮之后,这些要账鬼门一个个都神魂颠倒,东倒西歪,屁滚尿流地回宾馆睡觉去了。钱没给,科长却将这帮家伙哄得乐乐呵呵的。正是:松林松林,不差分文,还款自有序,讨债要耐心。
按着礼尚往来,也得请一请人家啊,何况你是来要账的呢?有一次,我带着这种想法,又讲好几个理由,提前一两天约秦科长等几个人出来吃饭,这次他终于答应了。
这一天,我提前到这个小县城里四处转悠,选了一个上好的酒店,定了一间能容纳十来个人的包房。为了不影响工作,定在晚上下班之后开席。因为我只是来这里排队要账的,白天也没有别的事儿,所以,下午老早就来到酒店包房里点菜备酒,等待客人。
晚上下班不久,客人们就到齐了,按约定准时开席。往常在啤酒厂里喝酒,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都喝本厂生产的啤酒。这次我在外面饭店里招待大家,除了准备松林啤酒以外,还要了几瓶二锅头。因为在啤酒厂里不喝啤酒属于不给啤酒厂领导面子。到外面饭店了,自然是白酒优先。
不谦虚地说,这些年跑销售锻炼的,我也算是大有进步,已经不是那些年一杯啤酒下肚就蒙圈了,白酒整个一杯半杯也没啥问题。尤其这次是我自己做东请客,连个副陪都没有。所以,宾主落座,按照主次顺序,先给各位客人倒满酒以后,我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二锅头。
而且,作为东道主,我自然要先举杯敬酒。按照老规矩,先大后小。大领导、小领导,大哥、老弟·····,多说少喝,一杯酒拉长,敬了一圈,再满一杯。接下来便是领导、大哥、小弟轮换向我进攻,那场面真是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白酒,却是知道自己已经酩酊大醉。
因为,到今天我还清晰记得,我当时是心里明白腿打飘,坐在那里起不来,走不了,是几个人架着把我送回旅店的。
除了这次,我还有一次大醉酒的经历。不过两次醉酒情形完全相反。第二次是我请赤峰二毛的朋友们喝酒,我这点酒量,那里喝得过他们,我也是酩酊大醉,只是这次腿脚好用,大脑却一片空白。第二天,那几个朋友告诉我说,你昨天晚上喝多了,回到招待所里还嚷嚷着要和我们打麻将呢。可是,酒后我都说了些什么,如何结账,怎么回到招待所的,我全然不知,大脑完全断片了。
后来,我们招聘来一名年轻的女大学生,名字叫陈爱华,做事机灵、干练,伶牙俐齿。我试着安排她出了一次差,效果不错,别看是个女人家,闯荡江湖自有一套,有两把“刷子”。于是,我便将出去要账这块难啃的硬骨头交给了她。那年临近春节,我又派陈爱华去松林啤酒催款,一直等到大年三十那天她才回来。听了她的汇报,让我大喜过望,不出所料,果然是个高手。
她告诉我说:我那天到了松林啤酒,直接去了供应科,看见满屋都是要账的男爷们。我点了个卯,了解一下情况,待了一会儿,便找负责人去了,到领导办公室见到的是杨科长。杨科长人是非常热情,端茶倒水,虚寒问暖,花言巧语,就是一提到货款时,他马上说什么原料告急、职工春节开支······讲一堆困难,说一堆理由,然后看了看手表,显得有些焦急地说:‘哦,光顾同你说话了,厂里开会,时间马上到了,对不起,我们回头再聊吧。’他一边说一边起身。看着科长要走,我赶紧走到近前同他开玩笑说:‘杨科长,我们初次见面,大过年的了,你们不给货款,你还不请我吃顿饭啊?’杨科长可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阵势,一个要账的女孩子,竟然大着脸让他请客。所以,他站在那里愣了片刻,然后微笑着说:‘好、好,我请客,我请客,今晚下班以后,你听我电话。’说完,又同我握握手,出门去了。”
这杨科长真没有食言,当天晚上他背着那些要账的大老爷们儿,自己一个人请我们的陈小姐吃了一顿大餐。小陈也抓住机会进一步公关,杨科长喝的高兴,答应先给她想办法申请两万元回来交差。小陈又等了一天,挨到年三十那天,到底要回来两万元货款。你说,有这样的得力干将,企业能不发展吗?领导能不高兴吗?
回头想一下自己,在那个企业里一蹲一周,请人家喝酒,把自己喝成个烂泥,也没要回来几毛钱来。所以,用人一定要人尽其才,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只可惜,这位小陈同志,在我们厂里也只工作不到一年,就另寻高就了。1997年9月,临走前,她将她的同学加男朋友推荐给了我们,接替她继续做销售工作。
他叫王洪光,四方脸,一米八的个子,戴一副近视镜,说话总是面带春风,与他的女友一样,外交能力也很出色。他在我们这里做了三年多销售工作。去松林啤酒、丹东啤酒,销售、催款,都是他的常事儿。曾经有一件小事儿,我们有过不同意见,早已成为过去,不再絮烦。
言归正传。倒了2000年底,朝阳啤酒每况愈下,最终倒闭清算,被迅猛发展的松林啤酒大哥兼并。一直不和、打打闹闹的这一对终于成为一家亲。而他们联姻的过程却让我们这个小厂子直接损失了26万元货款,那些供应大米、大麦的大供应商就别提多惨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年六月,雇陈殿伟的货车去大连旅顺口进货,回来的路上,在盘锦东郭发生车祸,造成一死一伤,真是雪上加霜!
好在五月份陈希良入职,九月份陈殿伟入职,11月份范冬梅入职,工厂添丁进口,算是壮大了队伍。又过半年,王洪光离职。此后,范冬梅接替王洪光挑起了销售工作的大梁,为工厂后来的销售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过了一年,这松林啤酒又上演了二次破产,一时间,将我们这些要账鬼弄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再也没有当年与科长们一起喝酒时那种兴高采烈的精神头了。经过一阵子紧张的博弈之后,谢天谢地!这次终于没有给我们造成太大的直接损失。
到此为止,朝阳啤酒已经灰飞湮灭,施徳克曼早已无影无踪,只剩松林啤酒一家独大了。我粗略总结一下与施徳克曼来往得失:几年的投入盈余,26万元一笔全部勾销,收支平衡,等于白玩。
然而,把这哥俩放到一起算总账,我们还是有收获的。与这哥俩交往,拓宽了我们的视野,从这里起步又结识了新的朋友。尤其,松林啤酒曾经硬生生顶给我们一辆小汽车,尽管当时我们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事实是,在进入新世纪伊始,我们有了自己的小汽车,他的名字叫现代80842.
又过了几年,松林啤酒整体出售给了华润雪花。据说售价不菲!
当年的员工与家属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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